抱歉我的大叔，你的未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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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颖在拥挤的公交站前接到郑杰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的运是A动裤，脚下是一双带有AJ标志的潮鞋，皮肤白皙的像羊奶皂一般，头上剪了个N字的平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若不是曲颖之前听朋友说过他的年纪，断然是无法相信他已经33岁了。
之前在微信上聊天，曲颖总觉得他是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木讷大叔，见到郑杰她的脸禁不住红了一整圈。
她有些害羞地走到郑杰的跟前，“你好，我是曲颖。”
郑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拉开了自己的嘴唇微笑着点了点头。
曲颖很是客气地伸手就要拉郑杰的行李，“一路过来辛苦了，我帮你拉行李吧。”
郑杰的手固执地我在行李箱的手柄上似乎并没有松开的意思，涨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曲颖原本想着拉近一下大家的关系，没想反倒让气氛更加尴尬，她只好收回自己的手，“你的行李确实有点重，看来你还挺会心疼女生的。”
要不是之前应对惯了各种尴尬的场合，她断然不会这么快就给自己找到台阶下的，原本以为已经化解了这尴尬地气氛，可郑杰的一句话顿时让她再次陷入尴尬的处境。
“你不是已经28了么？”
曲颖有些不解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什么？”
郑杰一本正经地盯着她褐色的双眸，“28是阿姨，不是女生。”
若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别人，曲颖想自己的拳头早就已经挥到了他的脸上，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她只能扯着笑脸没心没肺道，“确实是阿姨没毛病，你一路过来辛苦了，我先带你去男宿舍休息一下，明天你就能入职了。”
若不是之前在厂区里认识了一些人，她想自己也没法给郑杰帮这个忙，毕竟他的年龄就摆在那里，更多地方更喜欢二十好几的小伙子，干起活来拼劲要足一些。
曲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善人，若不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她也嫌麻烦，好在郑杰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社会不良青年，只要安安分分把自己的工作完成，不给自己惹事添麻烦，她倒也乐意帮这个忙。
曲颖是个外向的女人，唯独对于男人总是保持着十分安全的距离，给人的感觉总是极好相处却又隔着一层难以撕开的薄膜。
跟厂门口的保安大叔打了一声招呼便直接进来了厂区，这年头只要有关系走到哪里都方便，她开始为自己的人脉而自豪着。
把郑杰安顿好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宿舍楼陆陆续续人越来越多，虽然她只是在门口等着，可看着那些个露着纹身在过道上来回走动的大佬爷们，她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了，见郑杰半天没有出来，她只好拨通了他的手机号。
隔着电话，听着熟悉的铃声，很快传来郑杰低沉的嗓音，“有什么事情么？”
曲颖已经完全无语了，他竟然还问自己什么事情，弄得自己好像很想呆下去一样，原本是想着带他先熟悉熟悉环境，吃个饭的，没想到这完全就是个不识好歹的人，顿时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曲颖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隔着电话道，“没什么事情，你休息吧。”
2
隔天一大早曲颖刚吃完早餐准备开始办公就接到郑杰打过来的电话，她原本是不想再管他的破事，可碍于朋友的关系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说吧，什么事？”曲颖的语气跟昨天比起来官方了很多，给人一种极度强烈的疏离感。
那头的郑杰此时正绕着偌大的厂区来回走动着，心底也开始着急，距离昨天这边的负责人说的集合时间只有五分钟了，而他却成功地迷路了，除了曲颖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
“我找不到集合点地点。”依然还是冷冷地几个字，就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曲颖已经在心底将郑杰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就差没有拿起办公桌上刚喝完的豆浆杯揉成面团的模样狠狠地往垃圾桶里面扔去了。
好不容易请到假前脚一迈进电梯，后脚那边厂区负责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语气里夹带着怒意，“小颖，你那朋友是怎么回事？人到现在还没过来，只有两分钟时间人家就开始办理入职了。”
“对不起权哥，我没想到他会在厂区里面迷路，我现在就带他过来，麻烦你跟那边的人打下招呼，改天我请你吃饭啊。”
出社会这么多年，曲颖极少这么卑微地跟人道过歉，若不是这件事的确是自己这边没有处理到位，导致耽误人家的时间，对不起这三个字她是断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绕着厂区走了一大圈才在篮球场的位置找到郑杰的，今天他换了一件白色的小西装，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裤子和同色运动鞋，看起来比昨天更精神。
曲颖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抬起头望向比自己高了足足十多公分的郑杰吼道，“你搞什么飞机，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一定要准时集合，你知不知道刚刚因为你，我被别人骂成什么样了。”
郑杰拿着手机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曲颖就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对着一个木头人发火跟自找没趣有什么两样么？
“算了，算了，快点跟我走。”曲颖懒得跟他再说太多的废话，摆了摆手转身朝厂门口的位置走去。
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只见权哥站在三四排男男女女的跟前正在说着什么，曲颖很尴尬地站在一旁等着他讲完才敢带着郑杰走上前，一脸歉意道，“权哥，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的事情了，保证下次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算了，算了，他多大了？”权哥有些鄙视地望了望站在曲颖身后的郑杰问道。
曲颖刚想替他回答，可想着替别人说年纪多少很没有礼貌也就活生生地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3
郑杰有些木讷地玩着手机，还是曲颖碰了他一下，他才抬起头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一言不发，这下可把曲颖急坏了，虽说自己跟权哥熟络，可自己也十分了解他的为人，在工作上他极度不喜欢别人拖拖拉拉，若是郑杰继续这样沉默寡言下去，估摸着他只能白跑一趟了。
“你多大了，你倒是吱个声啊。”曲颖咬着牙转过身小声提醒道。
“33。”
权哥听完把曲颖拉到了一旁才开口问道，“小颖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你男朋友吧？”
“怎么可能，只是帮朋友一个小忙而已。”曲颖有些激动地解释道，生怕自己跟他再扯上什么无法扯清的关系。
“行吧，看在你面子上我能把他塞进去，可你看他那样子，能不能干的了还是回事。”权哥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起来有些极度地不相信他能在这里呆很久。
说实话这个时候曲颖已经极度后悔帮这个忙了，帮的好还行，帮的不好到时候把人送回去自己岂不是吃力不讨好，她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轻易帮忙，逍遥自在它不香么？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忙我是已经帮了，至于他能不能坚持下去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我总能不能把自己吊在在他的裤带上，天天跟着他跑吧。”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成功把郑杰交给权哥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可人刚走到厂区门口电话又打了过来，“权哥，怎么了？”
“你回来一趟。”权哥没有说太多直接就挂断了电话，曲颖只好转头往回走，嘴里低声咒骂道，“真特么的事多。”
赶到集合点的时候郑杰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仿佛四周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曲颖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怒意走到他的跟前质问道，“怎么回事？”
“我上不了夜班。”郑杰抬起头望了她一眼道。
曲颖耐着性子解释，“现在大部分的工厂都是两班倒，这个没办法的，你出来不就是为了赚钱么？”
“不是。”郑杰表情冷漠地说了两个字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曲颖原本就不是个号脾气的人，被他这么一倒腾，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开始慢慢升温，“不是为了赚钱，那你出来干嘛？”
“还能干嘛，混吃等死。”
压制着心底最后一丝丝的理智，就差没有把所有难听的话往他身上泼了。
“行，那你给你妹打个电话，别说我不帮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还挑三拣四的，饿死活该。”
“别拿我妹来压我，我去还不行么。”郑杰说着便起身走向了办理入职的窗口，跟着大部队一步步地开始走入职流程。
曲颖不知道郑杰跟她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一定有一点什么事情，她向来不是个八卦的人，第一次面对一个木讷的大叔，她变成了一只好奇猫想要在他身上搜寻更多有关他的故事。
4
郑杰入职以后也没少让曲颖操心，要么三天两头忘记打卡，要么就是迷路，不知道怎么回宿舍，就这半个月来，她来回跑厂区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不刚下班，手机夺命连环Call又打了过来，“我不知道自己在哪，怎么回宿舍。”
曲颖真的是极度无语了，整个厂区就这么大，都走了那么多次还能迷路，真的是人才中的顶级人才，若不是看在自己和他妹是好朋友的份上，她怎么也不会再搭理他。
她赶到厂区的时候，络绎不绝的人从往门口涌动着，清一色地只能看到人头，这一刻她真的想转头就走，不管那么多了，可心底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行，他是我好朋友的哥哥，我不能这么无情，心底两股声音争执着，她最终选择了往前走。
见到郑杰的时候依旧还是在篮球场的位置，她无奈地瞪着眼睛望向他，“下次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知不知道我每天上班还要来回跑，我很累的。”
“你都那么胖了，来回跑一下对身体好。”郑杰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你才胖，我这叫丰满好么？”曲颖仰起头反驳道。
“切。”郑杰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屑地吐出了这个字。
“你吃饭了么？”
“没有。”郑杰摇摇头。
曲颖带着他去外面吃过饭，逛了下便跟之前一样送他回宿舍，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去，街道两边的路灯明晃晃地照亮着地面，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郑杰冷不丁的一句话问道曲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是个送命题，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这个木讷的男人，她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这个我还真的没有想过，看感觉吧。”曲颖敷衍地回道。
“什么感觉？”郑杰继续追问。
“就是看到会心动，有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冲动。”
她的话音刚落，郑杰一如既往地又来个了，“切。”
一来一往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越发熟络，后来她才知道郑杰因为一场车祸将他的右腿给剥夺了，现在戴的假肢，虽然能够跟正常人一样行走，但是依旧没能真正被这个社会所接纳，换了很多份工作都不尽如意，被迫因为生活进来工厂，从哪以后曲颖甚至每天开始期待郑杰能够打电话给自己，见到他总能觉得很安心，很温暖，她告诉自己，自己的身边只是缺少一个他那样的朋友而已，多交个朋友总是没错的。
也不知道怎么了，郑杰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给自己发信息了，曲颖拿着手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好一会那头的人才按下了接听键，冷漠地隔着电话问道，“有什么事情么？”
郑杰的话刺激着曲颖的大脑，但是理智告诉她没有理由生气，“我靠，无情，好歹我也帮过你那么多次，你竟然都不知道感恩。”
“哦。”
一个哦字一下把曲颖的心情打入谷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极为烦躁，却又没有任何理由跟电话那头木讷的男人志气。
从那天开始，曲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郑杰，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谅两点一线的状态，可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总会在深夜的某个时候想起那张时而冷漠，时而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她想自己大概是疯掉了吧。
再一次见面是在两周后的一个晚上，她刚好要去厂区里面给权哥送文件，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走在路上的郑杰，他看起来比之前更瘦了，眼珠子也凹下去了不少，曲颖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挺好的，谢谢关心。”郑杰抬起头，眼神漂浮不定地望着曲颖道。
两人正说着话不知道从哪里走来几个男生，环住郑杰的肩膀，调侃道，“不错啊，郑杰，你这都残了半只脚，还能泡到这么正的小妞，深藏不露啊，啥时也教教我们？”
“闭嘴。”郑杰脸色有些发青地说道。
“哟，还生气了，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呀，要不要认识一下，我们功夫绝对不比阿杰差。”其中一个留着黄头发的男生色咪咪地望着曲颖，弄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刚想开口怼他一顿，郑杰的拳头就已经挥了上去。
“她是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们这种垃圾能随便开玩笑的。”郑杰一个拳头一个拳头毫不客气地砸在那个男生的脸上。
几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无论曲颖怎么劝都没用，最后还是保安给几个人拉开的，大家都没有讨到彩头，每个人脸上都挂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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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微弱的月光望着他满脸血色地坐在地上，曲颖第一次觉得他像个男人了，却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看他为自己男人的样子，她蹲下身子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想要替他擦拭额头的瘀血，他拒绝了，支撑着两只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灯光拉长的过道中央。
一直以来曲颖从来没有想过郑杰会喜欢上自己，会为了自己跟别人打架，会当面别人的面承认他喜欢自己，回到公寓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不停地问自己，“我喜欢他么？我喜欢他么？他是真的喜欢我么？他是真的对我有意思的，对么？”
来来回回翻腾了好多次曲颖依旧无法入睡，拿着手机想给郑杰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化解刚刚发生的尴尬，难道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他么？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完全无法想象。
曲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早起来就收到了郑杰发过来的短信，“我是个废人，我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的未来不应该是我，祝你幸福。”
望着手机上的短信曲颖有些失控地跑下了楼，上了出租车心才没有那么疼，那一刻她发现郑杰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住到了自己心底的最深处，那种牵一发动全身的感觉是她人生第二次拥有，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失去。
一下车曲颖直奔火车站，她有些失控地环顾着整个车站，可那一抹瘦瘦高高的身影她怎么都搜寻不到。
盯着手机上那条简短的讯息，听着广播里播放着刘若英的那首后来，她泪流满面地望着车站入口，她想自己终究还是失去了，抱歉，我的大叔，你的未来终究不是我，我终究没能给你足够的勇气陪在我身边，共面生活的风风雨雨。
有些爱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个美好的开始，却无法拥有同样的结局，有些人的相遇只是为了让我们在爱里体验被爱与爱，然后学会各自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