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然后相依

2020-12-10 15:04:03

青春

1

这个城市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楼顶的天台有凉爽的风从各个方向吹来。我扶着一罐啤酒,醉眼迷离地看着李然然:“从小就觉得姓李的女子最有风情,比如对门总是一袭旗袍的李姨,比如电视剧中明眸善睐的李妃娘娘,比如你。”

正往手上涂着丹蔻的女子笑了,随意地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长卷发,“你这是打的什么比方啊,小丫头,醉了吧。不就是个男人么,哪值得你这样。”

我呆呆地望着她精致的眉眼,无所谓的表情,竟有点移不开目光。她的气场一直是这么强大,我所有的辩解顿时只化作一句话,带着怯懦和犹疑,嗫嚅着,“也许,跟值不值得没关系,只有愿意不愿意。”

李然然听了笑得恣意且大声,仿佛夜空里盛开的妖异花朵。“初尝爱情的人总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勇气,神佛都不可挡。”

我无从反驳。她轻轻巧巧地吐出一个烟圈,偏头对我笑着,很美,却让人很心疼。

2

我跟李然然从小就在一起玩闹,幸运地同学至高中。她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眯着一双凤眼看人,似笑非笑地样子,十分惹人注目。街道里好道人是非的长舌妇一面说这小丫头长大后绝对是个祸害,一面忙不迭地看紧自家半大不小的儿子和孙子。

她依然很自在地笑,把背挺得直直的,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各个场所,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不像我,平凡,羞怯,小心翼翼地恪守着大人们制定的规则,丝毫不敢僭越。

谁都不明白两个性格完全迥异的孩子,怎么可以那么好。我们举着根奇形怪状的小树枝结拜姐妹,她得了什么好东西必定有我的一份,我的心事也只对她说。

十二岁,她收到第一封情书,兴冲冲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同我一起拆开。粉红色的信纸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字里行间满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言语。我匆匆把信拍给她,觉得窥探了他人的秘密,而且还是一个这样香艳的秘密,心里很是不安。

李然然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她的脸红扑扑的,很有点“大江东去”的豪迈,骄傲又一本正经地说,“小丫头,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甩开她的手,恨恨地啐道:“李然然你这个流氓!”

我当然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她的美丽才只显露出来冰山的小小一角,往后必定美艳不可方物。

3

时光荏苒。我们学校的初中部都知道初三一班的有个叫李然然的美女,连高中部的学长们都会三三两两有意无意地在她的教室前晃来晃去。我们虽不同班,但是依然每天一起回家,路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男生来搭讪。

李然然只同我说笑,不怎么搭理他们,除了偶然出现在身后的萧扬。他是高中的广播站站长,有好听的声音,温暖的笑容。长身玉立,姿态潇洒。等到他出现,李然然终于露出点小儿女情态,很认真地听他说着班里的趣事,笑得花枝乱颤。

再跟我一起玩的时候,萧扬这两个字眼出现的频率便上升到三句一次了,其他两句用“他”来代替。说到无事可说的时候,李然然便痴痴地念,“萧扬,萧扬……这名字真好听,笑笑你说呢?”

“是啊是啊,”我打趣她,“你家萧哥哥天下无敌!要不怎么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真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的李然然。”

这时李然然就会装无辜装良家妇女地靠在我肩上,“唉,官人他魅力太大,奴家怎抵挡得了。”

这话听得我脸红,一把推开她,笑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别说我认识你……”往往是话还没说完李然然就扑上来,两个人闹作一团。

于是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从来眼高于顶从来不肯哪怕是虚应于人的李然然疯狂地爱上了我们的萧大站长,一时间伤心者有之,祝福者有之,看好戏者有之且居多。

她时常在课间的有限时间里穿越几栋大楼去萧扬教室,也许只是为了说几句话,也许只是看他一眼,又心满意足地跑得小脸通红通红地回来。萧扬拥着她,得意地向众人炫耀,“看,这就是李然然,我的女朋友。”

她则带着点羞涩对着他笑,两个人看起来十分般配。

我后来时常在想,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天空澄澈,心也澄澈。

4

太过圆满的故事常常不能称之为故事,于是几段甜蜜过后,总会多出几个但是。

但是,好景不长。

萧扬那般优秀又多情的男生,总是女生觊觎的对象。又碍于广播站长的身份,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下,明里暗里怀了点诡异心思的花花草草的自然不少。李然然吵过,也闹过,甚至分手过。无奈萧扬几句话一哄,又笑逐颜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我知道,每次看到萧扬跟别的女生开暧昧的玩笑,写暧昧的文字,她都要在楼顶天台站上好久,不论天气,不管时间。自己消化好了,又去等萧扬吃饭。他懒得下楼,她就买了他爱吃的菜送过去,看着他吃完,收拾好碗筷就回来。

我骂她骂到词穷,“李然然你傻呀,不会跟他分手呀!从前的你没这么软骨头,你给我争点气,甩了那个破男人!”

李然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小丫头,你不懂,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无可奈何。没有涉及过爱情,我的确不懂。又不甘心地问道:“他到底有什么好?”

她的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温柔,仿佛陷入无尽的甜蜜中,连回忆都是发着光的,五颜六色的绚丽。

我只能叹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低到尘埃里。

直到有一天李然然撞见萧扬在教室跟别的女生接吻,她手中的饭盒砰然翻倒在地,弄了一身的汤水。萧扬神色并无惊慌,无所谓地说,“既然你都看见了,那就分手吧。”

李然然面无表情,勉强支出一丝笑意,用更加无所谓的语气说,“真巧,我来正是找你分手的。”

一转身,差点撑不住,跌跌撞撞地找到我,这才狠狠地哭出来。她从来没这么哭过,骄傲的李然然,美丽的李然然,她从没这么哭过。

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更加肆意且张狂。之前还只是一朵清丽娇媚的玫瑰,之后则是诱惑迷乱的罂粟了。抽烟,逃学,跟各种看得上眼的人谈恋爱,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最后连高考都没有参加。我们不再朝夕相处,渐渐希于联络。她的事情,我更多的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虽无时无刻不在为她担忧,但已不知道从何劝起。

5

又是两年过去,我们的二十岁。

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很风情,很妖娆,很冷艳。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而我也刚经历了一份爱情,又惨遭抛弃,此刻在这简陋的天台上喝着酒,看不见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是一个卖女装衣服的男人,我先是被他那些搭配得美轮美奂的衣服吸引,然后被他的人吸引,然后,一步步沉溺。

他二十五岁,双眼皮,不笑时很沉静,笑起来像太阳般灿烂。他说,小姑娘,随意挑,挑中了给你打个八折。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爱他。

他只唤我小姑娘,带着宠溺的温柔。为我搭配各种青春靓丽的衣服,店里的色调也由成熟晦暗变得明亮清浅。他甚至陪我去做那些小女生才会喜欢的事情,在冰激凌店里你侬我侬,在摩天轮的顶端牵手许愿。

生日的时候,他用火红的彩纸折了一大束玫瑰送给我。我以为这就是爱了,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傻笑着想,林笑笑,你真的很幸福。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对我说,小姑娘,对不起,我要结婚了。原谅我,没有办法等你长大。我反应不过来,很久很久都是独自一个人发呆,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抑或是谁的错。只知道身体里天真快乐的那一部分消失了,一夜苍老。

6

“李然然,我真羡慕你,从小就是。羡慕你那么有个性,不喜欢妈妈打牌就把桌子都掀掉,不想上学就装病不去,大人们都把你的事迹口口相传。就连爱情,都像是电视剧里演的,一段一段,美得像五月的繁花。”我说。

她则哈哈大笑,“傻丫头,他们那是说我有多不懂事,多没教养。至于爱情,也只是爱情。见得多了,空有一个华丽的外壳,无心安放。”

“那真好,我也争取早日达到你这个境界,没有心,什么都伤不到我了”,顺手把空掉的易拉罐往后一扔,瓶身与粗粝的地面碰撞,发出哒啦哒啦的声响。

李然然摸出一包爱喜,点燃,“可是,没有心,生活就是一潭死水,没有悲欢,没有期待,也没有欲望了。笑笑,别这样。要让自己过得好。”

我沉默,很久才开口:“你过得好吗?”

她只是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当然,是过得好的。但是你不要学我,我和你不同。”

我不再言语,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她不要我走她走过的路,她是过得不好的,我知道。即使我们不同,即使她可以不在乎很多东西。如果可以选择,谁又会拒绝温暖的人生?

她始终是比我骄傲的,年少时受过的伤,不肯轻易忘记,一朝蛇咬,十年井绳。我没有她那么坚强,可以念念不忘。只好佯装自己还有一颗完整透明的玻璃心,不曾受过任何伤害。

岁月是朵两生花,爱也是。我们都长大了。

7

喝完了最后一罐啤酒,我扯着李然然的衣袖,喃喃地问,“我们离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有多远了?”

李然然靠在我的肩头,有晶莹的液体滑落。她哑着嗓子道:“很远很远了,远得不能再远了。”

我说:“我们会有美好的生活,我们可以的。你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然然,我还是什么都怕只不怕你的林笑笑。”

她笑着点头,轻声说好。

我们牵着手,沉沉睡去。

(完)

月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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