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南方小镇,父亲是一名普通的乡镇工作人员,母亲无业,自己做一些小生意补贴家用。经过父母多年的打拼,终于在小镇上修起了一栋两层的小楼。日子虽不说大富大贵,却也平淡幸福。直到10岁那年,父母突然分开,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镇上的人大多熟识,在离婚还是新闻的年代,父母的事情瞬间传遍小镇,沸沸扬扬。
我从小就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乖孩子,别的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公主裙、过家家我喜欢,男孩子喜欢的弹珠、铁环、爬树我也一样不落。从小父母也没有对我的成绩有特别的要求,只要跟得上就可以。所以我小学时候的成绩只能算中等,从来不拔尖,家庭作业也经常没有按时完成。为了不学习,甚至在父母面前放下豪言壮语:到了初中、高中应该努力的时候,我自会努力。没成想当年的童言无忌,日后竟会成真。也许是父母的分离,让我一夜成长,觉得需要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像一匹黑马,突围而出,以双科满分的成绩考出了全镇第一的佳绩,让我母亲在小镇着实扬眉吐气了一番。
为了远离以前的闲言碎语,在我小学毕业后,母亲带我离开了生活12年的小镇,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顶着全镇第一名的光环我开启了全新的初中生涯,从开学,就受到了老师的重点关注。也许是我突然开窍了,也许是家庭的不幸让我燃起了斗心。从初中开始,我成为了班干部,成绩一直维持在年级前三名之内,我开始用成绩证明,我也可以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我彻底从一个小透明,成为了老师眼中的乖孩子、香饽饽。
生活对我关闭了幸福家庭的大门,但也给我开启了成绩卓然的窗。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男生女生最是喜欢开玩笑,既是出于对异性的好奇,也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悸动。是在这个青春的漩涡中沉沦,还是逆流而上,将决定你一生的轨迹。
那是9月一个普通的午后,窗外的芙蓉花开的正好,粉的、白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花瓣上,如同镀了一层金光,煞是好看。我趴在课桌上,对着窗外发呆。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说有人找。我来到教室门口,来人我并不认识,他只说有人托他交给我一个本子,希望我可以看一下。说完,塞给我一本天蓝色带锁的日记本,就转身离开了。我带着满腹疑问,回到座位上,用钥匙打开了日记本。
5月5日星期三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在镇上的两所初中合体举办的春季运动会上。两校合并的运动会学生格外多,气氛也格外的热烈,现场堪比赶集现场。比赛项目众多,有800米长跑、50米短跑、400米接力赛、铅球、跳远、篮球等等。项目依旧是那些项目,长跑却因为有了她的出现,变得让我记忆深刻。她穿着一身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从我面前跑过的时候,马尾上的发丝似乎扫过了我的脸庞,我甚至觉得我闻到了她洗发水的味道,是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她不是标准的美人,没有瓜子脸,大眼睛。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镶嵌在她圆圆的脸庞上,是如此的动人。她的皮肤很白,也许因为跑步的原因,脸蛋有些微微发红,就像上了胭脂一样漂亮。在触及到她弯弯的笑眼时,我知道,她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5月6日星期四多云
今天,我再次见到了她,同样是在运动会上。虽然今天没有太阳,但因为有她的出现,我觉得天上的云朵都是那样美丽,金光闪闪。今天她并没有参加比赛,而是站在拉拉队区域,为他们班级的篮球比赛助威。今天她穿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搭配一件时下流行的牛仔外套,衬得她肤色越发白里透红。高高的马尾在微风中飞舞。远远的,我站在篮球场的另外一边,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眉目轻舒,为场上的同学加油打气。即便是呐喊,也丝毫没有破坏她的恬静。
5月7日星期五阴
运动会结束了,而我也失去了她的身影。我想,或许她并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所以我以前才没有见过她。但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今天一整天我都无法集中精神,每一个走神的瞬间,眼前闪现的都是她的笑脸。我想,这也许就是一见钟情。虽然我们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5月8日星期六小雨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学。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行人稀疏。这样的天气,我也是不愿出门的,只想躺在床上发呆。无奈母亲也是不愿意出门的,只好打发我出门去帮她买盐。就在我满腹牢骚走在去超市的路上时,发现她正迎面向我走来。旁边跟她手挽手的人应该是她的母亲吧。一身牛仔衣裤,显得她英姿飒爽。她并不认识我,我们在街边擦身而过。
5月9日星期日小雨
思念肆意生长,我只能寄情画笔,在白纸上一笔笔描下她的轮廓,虽然无甚画艺,眉眼也只依稀有她的样子,但已足够慰藉我的相思之情。我想她,每天都想看到她,哪怕只是偷偷的一眼,也是好的。
5月10日星期一阴
今天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有关她的一切。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经过证实,她叫婷婷,确实是二中的学生,与我们学校隔湖相望。今年上初二,跟我一个年级,却比我小了两岁。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她,靠在学校门口的小超市糊口。最重要的是,她是一枚学霸,当年是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考上的二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些失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的成绩充其量只能算中等,成日里也是跟一些小弟一起厮混,如何配得上阶梯顶端的她。这样的差距,让我愈加不敢靠近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5月11日星期二晴
为了能看她一眼,今天特意绕道到她母亲的小超市,只为买一只新笔。东西买完,却依然没有见到她出现。
5月12日星期三晴
今天去小超市买酱油,很幸运,她在柜台后面帮母亲收银。没有顾客的时候,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那里写作业。只愿岁月静好,如此一眼已是万年。
5月13日星期四晴
今天没有要买的东西,只能站在超市的对面,远远看她一眼。只看她帮着母亲进进出出整理货物或者收银,俨然一副小老板的样子。如此忙碌的她,是如何做到稳居前三的成绩的呢?她必是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吧,如此小便开始为母亲分担生活的不易。
5月14日星期五多云
今天依旧站在超市的对面,只盼远远看她一眼。但今天并未看到她在超市出现。后来听到她妈妈跟别人的聊天才知道,原来她生病了,在家休息。不知道她严重吗?吃药怕苦吗?心有些失落。
5月15日星期六多云
今天依然没有看见她,或许是病还没有好吧。希望她可以快快好起来。今天跟小弟出去玩的时候,认识了几个二中的学生,从他们口中又听说了很多她的故事。我想,她也是不易的。
5月16日星期天晴
今天运气很好,她出门去帮妈妈买菜了。能出门,病大约已经全好了吧。我远远的看着她一路到菜市场,买好妈妈交代的肉菜,又返回家中。如此的远望,已足够我回味一日。
日记里皆是如此种种,全都是关于我的记录,从5月5日一直到昨天,整整四个月。从认识我,到陪伴我的每一天。虽然我跟他并不认识,但他却已在我身后凝望了四个月。这每一日的坚持,我不能说不感动。这些日子中,他也从未现身打扰过我,只是默默的欣赏我、爱慕我、守护我。而我这个当事人,在这之前竟然一无所知。
这些时日他的异常行为终于被老师所察觉,老师对他进行了苦口婆心的劝说,无非是不能早恋,不能耽误学习之类的话语。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他,又如何听得进去呢。于是他决定破釜沉舟,向我表白,跟我分享他内心的苦闷。日记本的最后写着,晚上自习课间休息的时候,请我务必见他一见,他想当面听到我的答复。
看完日记,我静静地锁上日记本,放到课桌的最里面。心里滋味翻滚,不知该如何回馈这份深情。我无法给他想要的答复,因为我的心里早已经有了自己中意的人。但我却也不想伤害他,只是无数遍的思考着,如果回复他,可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一下午的课,我上的有些心不在焉。
天渐渐黑了,自习课来了。作业写的有些不知所谓,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手心开始冒汗。我从未在晚上单独见过男生。
教室背后的小巷子,其实是教学楼的排水沟,以防夏季雨水过大时排泄不及。没有雨水的时候,里面基本是干的。排水沟是裸露的,并未封盖,沿着墙角有一排突起的台阶,可供通行。巷子的一头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另一头则是模糊的,看不清人脸。这里经常是坏学生抽烟的场所。他选择这个地方,应该也是提前打听过的,这条巷子虽然僻静,却就在教室背后,巷子的两头都是人比较多的通道,如果发生危险情况,开口一喊,外面的人都可听到。这里既避开了老师的耳目,也不至于太过偏僻。
我来到巷子口的时候,下午帮忙送日记本的男生已经在巷口等我。待我进入巷子,一时间还不习惯巷子的昏暗,看不清面前的几人。跟他一起来的几个男生开始起哄,一口一个嫂子的喊我,羞得我满脸通红。待他把起哄的男生都赶到巷口,周围变得安静起来。此时我才适应了巷子的灯光,打量起他来。他有些黑,个子在同龄人中只能算中等,身材削痩,五官确是棱角分明的,有点符合他大哥的气质。穿着一身牛仔服和球鞋,是那么的青春不羁。他就那样盯着我,却不知如何开口。我顺势递上日记本,说我们不合适。听到这话,他接日记本的手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我只淡淡说到:“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现在我只想专心学习。谢谢你。以后大可不必如此了。”
他似是有些着急:“我不会影响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让我陪着你就好。”
“这样对大家都不好,我们不合适,你还是忘了我吧。”说完,我匆匆逃离了巷子,我没有再待下去的勇气。一直到我走出巷口,他依然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或许还是有些伤心的吧。被一个人这样默默的喜欢,我的内心还是欢喜的。但我已经有了自己中意的人,无谓再耽误他。
自那日之后,我不肯再见他,无论他如何传话相邀,我都一一拒绝。我虽未经情爱,却也没有白读那么多爱情小说,求而不得的苦涩我都明白,但犹豫不决才最是伤人的利器,。几日后一切恢复了正常,我也再未刻意打听过他的消息,这件事渐渐在繁忙的学业中被我遗忘。
一直到两年后毕业,我才从别人口中听到,他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很快就要去报道了。大家一直在议论,说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成绩,和那样一群人厮混在一起,却突然开始发奋,割舍自己的过去,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学习上。
“听说他曾经喜欢过咱们二中的一个女生,但是被女生拒绝了。”
“就是,就是,听说他班主任知道后跟他谈了心,还跟他说,如果要配的上自己喜欢的女生,那就必须要足够优秀,那样才能站在她的身边……”
“原来他这么努力都是为了一个女生啊,那个女生真幸福。”
听着耳边的八卦,我微笑着转身离开,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结局,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刚刚好!用最美的距离,成全最美的我们。也许,未来我们还会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