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秒》

2022-06-08 21:01:40

古风

我叫悠怡,是个神仙。
我活在天上,孤独且自在着。
我时不时会到人界走走。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听书看戏,我可是太快落了。
只是人间发展的可太快了,有时我几月不去,辨认不得了。
我熟悉的那些人啊!一个个都死掉了。算来我与他们相识一场,相见不过两三面。有时我只是睡几天,他们就已到暮年了,又或者,直接就不在了。


让我想想啊!我第一次去人界,遇到什么来着?
那是我第一次去人界,落在不知名山脚下的一个不知名小镇里。在那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我至多通过人监视看一看。咳,不要吐槽小镜镜的名字,它的作用就是看人界,所以叫人监视,窝觉得灰常的不错。就当时年少无知的我还不能到处乱串,通过人监视看人界的那不知道多少年里,虽然也见了世事无常变幻万千,但我始终深处世外,对他们,我也只能是一知半解。
在那个小镇里,我认识了一个叫芮秒的姑娘。

青春年华,她与我一见如故。我没必会我神仙的身份,她也未与人提起过,我只是在夜半无人时带她上天飞一飞,她则带我尝试那些我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比如带我吃吃糖葫芦,陪我逛逛首饰铺子。芮秒说我的衣服看起来很奇怪,我也觉得和他们的不太一样,所以芮秒还拉着我去买衣裳。我看他们衣衫繁复,穿上身一看,居然还挺飘逸。


嘿,还真是没想到呢。
有天我用瞬移带她去他们人界马车几天才能到达的地方,我们一同尝试与芮秒家乡不同的吃食酒水,首饰衣衫。我们玩儿的很开心,听人说,夜里还有灯会,我和芮秒都十分想去看,可芮秒爹娘到了饭点要是还不见我们,定是要发飙。无法,我只好先带芮秒回去,待用罢晚饭再来啰。


晚上,原本因偷溜出来而有些怯怯的芮秒,在看到灯会之热闹繁华的时候,就满血了。我们买了做灯的材料自己做,结果她的精致好看,我的七扭八歪。
简直是天道不公啊!
我们拿着灯去到河边,河上已经飘了许多盏,盈盈水色,芮秒轻轻放在水面,我则远远一扔。看灯到了水里,我们“哈哈哈”的笑。熙攘里、水面上、涟漪中,我们和我们的灯都很好看。


以至后来我再看芮秒这时候的笑,只觉得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我们看着灯远去,不知怎么,芮秒的那盏居然飘到河对面去了,芮秒还在嘲笑我,说我的刚才扔那么远,现在还没她的飘的远。我也很无奈好吗,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时忽然有风起,吹动芮秒额发,正衣袂轻扬,对面有人弯腰,把她那盏莲花灯捧了起来。
待那人直起身,我们看清了他面容。

那人手捧着河灯,墨发随白衣飘动,灯光映着他的脸,只觉得眉目温柔。我不知他这样的长相气度,能否称得上一句公子世无双?
我看着他与芮秒目光对上,瞬间,有无形桥起,通过两人眼神链接。我看芮秒,又看对面那位,他们脸上怎么突然变出胭脂了?当时的我只觉得可太怪了,丝毫未觉他们。‘已是春心动’。
我看他们对视时间短暂,却都低下了头,。

我问芮秒:“你没事吧?脸怎么突然红了”?芮秒摇着头,问我:“这是哪儿”?我一脸疑惑,不过还是诚实的告诉了她。
“金陵。”
那夜我看芮秒有些魂不守舍,我未曾多想,以为是她累了。

我带她回去,又玩儿了几天,我便同她道别,回天上了。临走时我还同她约好,有空我还来人界找她。她笑着,同我道:“好。”
当时我笑得没心没肺,总以为,还能再见到的。
回到天上我倒头就睡。

中间浑浑噩噩醒过几次,抵挡不住睡意的我,就这样睡了醒醒了睡,等彻底醒来已是七天后了。肚子饿呀!我要大吃特吃,谁让我是那种喜欢吃东西的神仙呢。等吃饱喝足,我又到处去搜集人类可以吃的好吃的,最终我准备好一切去找芮秒的时候,据我与她分别已大半月了。
我打开人监视,想看看芮秒在哪儿,我好直接飞过去。

可是,我找不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了。我觉得人监视是不是坏了?我给它注灵,可还是找不到。我决定去人界看看,我又一次到了那座不知名山脚下的不知名小镇。

镇上的人,比我上次见到老了许多,我想:对啊!芮秒应该也老了,她可能嫁人了,不在这儿了,那我要到哪儿找她呢?
我去了芮秒以前的家,见到了她年迈的父母,他们见到我一如上次见时的模样,他们吓坏了。我大声对他们说着:“我是神仙,我不会老,快告诉我瑞秒在哪儿?我给她带了好吃的,我来找她了啊!”
她们说我是妖怪,是疯子,我怎么解释她们都不听。

他们叫嚣着,赶我走,我听见不知谁说的散碎几句…
“芮秒不是早就死了吗?”
“是啊!你看来找她这姑娘有点眼熟啊!”
“哎呦找谁不好找芮秒,这姑娘,不是那年逃婚回来就跳崖了吗。”
逃婚?跳崖?我愣住了,怎么会这样?此时我才意识到,于我来说不过短短半个月,在人界,已经是十几年后了。
我失魂落魄回到天上,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我拿出人监视,第一次,去看曾经的事。
—————————————————

空山不见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已到云林境

境空宜入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

黄昏。

芮秒走在山间小路上,偶尔风起,落叶辗转盘旋,除了她,这山里空荡荡,再不见哪怕一个人。

芮秒神思恍惚,她想着:这青山,是否见过世间百态了?人生代代无止境,是否是因她来这世上头一遭,一切还看不破?那悠怡呢?她说她是神仙,能看破吗?她怎么还不来看我呢?

芮秒很少会想起悠怡,此刻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芮秒无知觉的走着,她离那些云朵越来越近,身畔林木越来越深。她看着那些云,倚靠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她拿出酒,仰头喝尽大半,这还是芮秒第一次喝酒。九烈,她被呛得咳嗽。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年?

记忆走马观花,芮秒好像又回到那年金陵灯会。那天那么明亮,水上那么多盏灯,那人偏偏捧了她的。他眼眸如星,亮的满河灯火都失色,看着自己,就和自己一样红了脸。

那时,多好啊!

许是酒意发作,芮秒有些头痛,她闭上眼,回到了那天喜宴。

在悠怡走后的三年里,芮秒都没再见过那天灯会上的人。芮秒知道金陵离这座自己所在的小镇有多远,她更知道这大千世界两个人再遇的机会有多渺茫,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会想起,又无论如何都放不了。在她心里,总觉得还会再见的,总期许还会再见的。

可时间一年年过去,芮秒已经再推不掉爹娘说的亲事。芮秒不想嫁人,可又不得不嫁人。出嫁那天,她一直哭,喜乐红妆,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愿,她不愿再有了心上人以后,还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没见过的男人。

芮秒看着自己上了花轿;看着自己与王员外的儿子拜了堂;看着满朋宾客举酒道贺。身体一抖,喘息着醒了过来。

—————————————————

客散酒醒深夜后

后夜月凉时

时闻折竹声

声绕碧山飞去

一阵风过,芮秒睁开眼睛,满目的红倏然消散。她苦笑,如果那天就这么嫁了,一切会不同吧。

可惜没存在如果,可惜她日日祈祷,在那日竟成了真。

芮秒望着天上冷月和零落的星,怔怔过了许久,风渐烈,她起身。芮秒想:风也是会变得呀,此风终非比风。那夜金陵河畔的风叫人情动,今夜冷山的风却让人清醒。

伴着月色前行,瑞鸟才发觉,原来只是一出神,天都黑了!

风越来越大,大道芮秒听到了风折青竹声,她觉得风要让自己飞起来了,像悠怡那天带她飞一样,那时她们笑得多开心啊!

折竹声、

叶落声、

脚步声、

风裹挟着一切远去。

芮秒终于走到了山顶,她向下俯视,还能看到山下的点点灯火,这一切那么远,远的像记忆深处的那一晚。那一晚,他们第一次相见,后来无数夜晚她都盼着能再见。

可真的再见了呢?

在自己的喜宴上,芮秒再次见到了那个人。他从金陵来此,找一位朋友。那位朋友与王员外的儿子有些交情,便待了他一同去观礼。

芮秒逃了,因那人再见到她的瞬间就向她身出了手。芮秒没办法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她抛下父母亲人,不顾邻里言论,什么世俗礼法?芮秒都不在乎了,她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芮秒随那人走了,抛下了为人津津乐道的烂摊子,以及把她从族谱除了名的父母。她不是没有情谊,只是念了这个人太久太久,说什么都不能再错过了。

从金陵初见,到一别经年,芮秒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原来她的意中人,叫月徜。

芮秒同月徜说,从见到他那一刻,她便只有一个念头。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月徜笑着看她,他说:“好。”

如今想来那时候,可真的是疯了,疯了啊!

山下的灯又灭了几盏,芮秒实在是累了,登上一座能触碰到云的山,吹了一路能冷到心底的风,这一切都好累。芮秒坐到崖边上,腿在空中荡啊荡,此刻她觉得自己也有点像神仙了呢。

芮秒仰起头看着星,脑海中,有过往一幕幕闪过。

—————————————————

去年今日此门中

中间多少行人泪

泪雨零零终不怨

愿得一心人

月徜。世家公子,婚姻大事,做不得主。

他父母嫌芮秒出身太低,不允芮秒为月徜的正妻。月徜不得反抗,便只能纳她为妾。

那一晚,红烛罗帐。月徜用着与芮秒初见时的表情,温柔缱绻,他说:“今后只有芮秒,不会再有别人。”

芮秒信了。可笑自己居然信了。

后来呢?月徜拗不过父母娶了正妻,芮秒说服自己理解,月徜总要娶正妻的。娶了正妻,没有那么多时间陪自己,也是应当的。可还是很难过,她爱的人,从此也是别人的了。

再后来呢?月徜又为了试图纳了贵妾。芮秒没理由阻止,因她的确不能为月徜带来什么,芮秒也没身份阻止,她只是月徜的妾,除了月徜,芮秒别无所有。

就这样,府上多了一个又一个,月徜的爱,也分成了太多份,到了这时,芮秒才发觉,自己与那些女人,在月徜心里并无不同。芮秒跟月徜闹,起初月徜总会拿出各种由头敷衍她,芮秒不依,月徜还会哄哄她。可次数多了,月徜便不再寻由头了,也很少再来芮秒这里。

为了能多见到他,芮秒也学着院子里的那些女人。用尽心机,费劲手段,哭、笑、炒、闹,就只是为了月徜能多来看看自己。

可芮秒好累啊!累的做不好这一切,累的被别人算计都毫无所觉。

大概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月徜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芮秒第一次见到那个姑娘就愣住了,不为她漂亮的脸蛋儿,也不为她柔美的身段儿,只是那姑娘和芮秒长得太像了。芮秒若是在年轻个六七岁,这两人说是亲姐妹也毫无违和。

瑞秒不懂月徜在想什么,是嫌她老了吗?为什么要带这样一个人回来?

芮秒搞不懂,也没力气多想,她实在太累了,已经不想再争什么了。

那天,芮秒带着侍女从院子里散心,她正折了雪白的栀子花把玩着。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姐姐。”那声音有些怯怯,芮秒转头,看见是前几日月徜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姐姐?”芮秒疑惑,“你在叫我?”

那姑娘羞涩的点点头,道:“不好意思啊,是我认错人了。”说完,还盯着芮秒看了又看。

芮秒听她轻轻叹道:“你和我姐姐,长得可真像啊!”

芮秒笑笑,不做回答,正打算转身离去,又听那姑娘说:“徜哥哥也像喜欢姐姐一样喜欢你吗?”芮秒停住,转回头,看到她满脸都是笑,明眸皓齿,眉眼弯弯。

芮秒就停在据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也慢慢露出一个笑,是芮秒最不擅长的妩媚的笑。

看到这个笑容,那姑娘的脸瞬间变了。她气急败坏的冲到芮秒身前,和刚才那副纯洁的样子,简直像是两个人。她声音拔高,有些尖利,道:“不许这样笑,你不许这样笑!”芮秒看着,看她不在像刚才那般假笑,看她指着自己放肆大笑出声,“你知道你这样笑像什么吗?你这样笑,像极了我那死去多年的姐姐呀。徜哥哥最喜欢我姐姐这样笑了。”

芮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那张和自己相像的脸上。“啪”一声,世界终于安静了。看着她脸上鲜红的指印,芮秒觉的自己像是在梦里,那姑娘的话芮秒都听懂了,可脑子就像乱成了一锅粥,一点点都不能动。

芮秒一步一步,走向月徜的书房。身后侍女着急的喊着:“您别去啊!”芮秒充耳不闻。

路上芮秒想着自己刚才那个鬼使神差的笑,那是月徜画的一张画,虽说芮秒从不喜欢那样笑,可她一直以为月徜画的就是自己。可就在刚才,芮秒知道了,自己从不那样笑,所以那张画画的也不是自己。自己从不那样笑,所以月徜渐渐不在喜欢自己了。

原因竟然是这样吗?

竟然是这样可笑吗?

芮秒不顾小斯阻挡,跌跌撞撞的扑进门里。月徜看到她这副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被芮秒看到了,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种眼神?月徜是不喜欢这张脸吗?还是不喜欢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呢?

“你怎么。”芮秒打断月徜,指着桌上那幅画“她是谁?”

月徜沉默。芮秒笑出声,她终于知道了,知道多年前,为什么河上那么多盏灯,月徜偏偏捧了她芮秒的。

芮秒抹一把眼睛,问月徜:“有没有一丝喜欢过?”月徜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像说服自己,也告诉芮秒,他冷冷道:“一个逃婚出来,不忠不孝的女人,你觉得我会喜欢?”

杀人诛心,,今时今日,芮秒也算是领教到了。她转身,不发一言,出了书房。

身后,月徜沉默着,“这么多年,她终归还是都知道了。”

芮秒离开的那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她想:其实月徜说的也没错,她芮秒的确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

只是如今想来,愿得一心人吗?

不。

不在愿了。

—————————————————

人生如逆旅

旅梦乱随蝴蝶散

散入春风满洛城

芮秒回了家乡。她偷偷在家周围看过,父母俱在,平安康健。她想:真好啊!只是自己无颜再见他们了。

夜里,她在房前拜了三拜,就转身离开,踏上了山路。

芮秒还记得悠怡说,这是她到人界的第一处。芮秒逆着风爬上山顶,想着:自己也要做一回神仙。她想在尝试一次,如同她青春年华里那般,无忧无虑的再飞一次。

芮秒轻轻呢喃着:“悠怡啊!你不来,我只能自己飞了,你不要怪我不等你啊!”

随着最后一丝话音散尽,芮秒终于飞起,长发散在风里,那一刻,她只觉得神清气爽。

仿佛回到了青春……

仿佛梦到了初见……

—————————————————

事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我看着芮秒经历过的这些事,我气她傻,气她太傻。我也气我自己,气我没能早点去找她,怎么不早点去找她?

我宫殿里有颗老树,已经成精了,活得比我都长。我去问它,它说人与神仙本就是不同的,他们漫长一声,只是我们短短几月,如果因此太过悲伤,那还是不要再去人界了。

树精劝我要享受和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

—————————————————

喃甜
喃甜  VIP会员 先随便看看

《瑞秒》

相关阅读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