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15日雨
爷爷去世了。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在上晚自修,叔叔告诉我,最近的车票是明晚,要我好好上课,明天再回。我逃了课,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十岁那年,父母去世,我与爷爷相依为命,至此,已经九年。如今爷爷也不在了。天大地大,何处我家?
我在操场一隅,最黑暗的角落里,蜷缩成茧一般的模样,一滴泪也流不出。天空下起了雨,顺着发尖,眼角,下巴,一点点滑落,滴在膝盖上,冰凉。操场上的学生跑过来跑过去的躲雨,世界一片喧嚣,而我瑟瑟发抖。
一双运动鞋停在我脚边,我顺着双腿看上去,只见一个少年撑着把伞,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嘿,哥们,你怎么了?”我低下头,不理他。谁知他竟这么自来熟,自顾自蹲在我身边,雨伞罩在我头上,“做人呐,最重要就是开心,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哎我跟你说啊……”我一把推开他,自己跑了开去,身后还传来他的叫喊:“哎我送你啊?”
现在想想,的确太无礼了些。实在有些愧疚呢。
2003年4月2日晴
我加入了粤语歌社。我是广东人,也天生爱唱歌,再多的烦恼也能在歌声里遗忘。我被社长推荐给几位前辈认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一日,被我推倒在泥地里的少年,竟然是粤语歌社的前辈,大我两级的学长。社长说,他叫苏庭。苏庭,是个好名字。我问他,学长为什么爱唱粤语歌?他收起了那日的吊儿郎当,极认真的神情,“因为粤语歌,深情啊。”
2003年7月5日晴
今天是校园歌手比赛的日子,我看着台下他卖力加油的样子,一股热流涌上眼眶。
熟悉的旋律响起,“原来你这样珍惜我,从前在热恋中都未听过……”我最喜欢的歌手杨千嬅,最喜欢的《可惜我是水瓶座》,真巧,我也是水瓶座。
“要是回去没有止痛药水,拿来长岛冰茶换我半晚安睡……”我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他对着那位师姐言笑晏晏的样子,鼻子酸酸的。我想,我对他的感情,也许,并不如我想的那般纯粹。这个发现,令我心惊。以后,我得离他远一些了。
2003年10月24日雨
我们在一起了。兜兜转转那么久,想过要远离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我与他都是男子,我当然知道,这在这座小城,有多骇人听闻。
但当他撑着伞,将怀里的《小王子》掏给我,跟我说,你如小王子一样干净清澈,那一刻,我所有的防线,土崩瓦解。我不求长久,不敢贪心,偷得半日温存,已算上天垂怜。
2004年4月3日晴
我与他已经三日不曾见面了,这在我们,实属不寻常。我知道,大概又有一些闲言碎语飘进了他耳里。这些天,我们虽处处谨慎小心,却难免露出一点端倪。他人的指指点点我从来不惧。他的想法,我却不得不担心。他答应过我,不会向世俗低头,我信他。
2004年4月4日晴
我是在他宿舍楼下截住他的,我从未见他这样凉薄的神情,仿佛所有的温情,从未存在过。“元缘,我们还是好兄弟的。”“你不要再闹了,我们只能做兄弟。”“不要异想天开了。”
异想天开?若你早知如此,何必一步步,引着我,入了你的圈套,赔上一颗心?到如今,欲罢不能。
2004年6月23日雨
今天是他离校的日子,我亲眼看着他把行李箱搬上车,身子淋湿大半,有点心疼。但还是竭力克制住向前的脚步。
“兄弟,”他站在车门旁向我招手,“我走了。
“保重。”
他停了停,“后会有期。”
我笑笑,点头。
车子发动了,我目送他远去,一动不动。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想通许多事情,查清许多真相。他亲人闻风而来的逼迫,父亲的愤怒,母亲的哀求,他身心俱疲之下,毅然决然的放弃,我一一尽知。
那一日,我点了“长岛冰茶”,酩酊大醉。穆叶,我的社长,告诉我,“别再痴心妄想,过去永远回不去。”我当然明白,他一旦狠下心来,再无回头余地,我被放弃了,便是被彻底放弃。
“唯有薄情,才能护的了自己。”我哭着笑,此生只许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