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城市猎人

2018-06-23 12:42:08 作者:韩宇良

我和老鼠、蟑螂他们一伙人从酒吧里跌跌撞撞出来,没有猎得一色女食,就匆匆挥手告别各自纷飞了。老鼠和蟑螂他们今天喝多了点,摇晃着身子摇晃着脑袋上了一辆出租车,那车甩了甩尾气,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无奈,只好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的大街上,顿时感到有些孤寂。因为那会儿正好是冬至前后,夜晚的天气冷得能要人命。我没办法,只好攥着自己的衣领蜷缩着脑袋在路旁走着。在路上,我还时不时地往自己手上哈哈气,搓搓手,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暖和些。

为了抄近道,我拐进一个胡同道里,从这里出去能够早点到家,我想。我第二天还要上班,回家太晚的话就有点不太好。那会儿正好是十一点的样子,回到家洗把脸吃点什么东西之后再去睡觉,刚刚好。

可就当我在胡同里摸着黑走着夜路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女人呕吐的声音。那呕吐声恶心得要命,现在让我回想起来都有点连着想吐的感觉。不过为了抄近道早点回家,我没有其它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我朝着那个正在呕吐的女人越走越近,近得都能看到那女人的穿着打扮。伴着皎洁的月光,我依稀看到了那女人的装束和模样。她的个子挺高的——虽然不是很高的那种,但在女人堆里她算是高的了。她肩上披着一头长发,而且身材很苗条,尽管她身上穿了好几件衣服,但还是没有显出任何庸态。我看不出那女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因为那会儿的天实在是太黑了。我只见她用右手撑在胡同里的墙面上,不住地往地上吐着恶心物。她准定是在酒吧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喝多了酒,所以才落得现在这副狼狈样的,我在心里揣摩。我紧捏着鼻子,像是躲避这世上最臭的臭虫那样从她身旁匆匆走过。等我顺利走过去之后,我心里暗自庆幸着,庆幸着自己终究还是从这条路上走了过来,至少,没遇到什么麻烦之类的。

可是正当我要走出这条胡同道的时候,我奇怪于那女人——她一时没有了任何响动——于是我感到有点诧异,便回过头来朝那女人的方向看去。正当我回头看的时候,那女人似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她斜着身子“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就像个装满了沙子的沙袋一样沉沉地摔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结实。

那会儿胡同道里没有其他人,我是说除了我和那女人之外,胡同道里一人没有。我心里在想着到底是去救还是不去救她,我听到了那女人从地上传来的阵阵哀号声。她那时候就像所有喝多了酒的醉鬼一样,稀里糊涂地在地上不断打着滚,嘴里还喃喃自语地说着些什么。看到此情此景,我没再犹豫,二话不说便折回身来,走到了那女人的身旁。我用两手抱着那女人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异常奇怪地拿着两只醉惺惺的眼睛盯着我看,没说出一句话来。她那时候混得可是连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原本了。这在我看来倒是件情理之中的事。

“我要喝酒,给我酒喝……”我把那女人背在了身上,往自己家里赶去。谁救不是救,只是这等差事刚好落到了我头上,我也不好避,救人一把胜造七级浮屠,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那女人的身子不算重,还算轻的,总的加起来还不到一袋大米的分量,背在背上不屁不颠。“会给你酒喝的,我会给你酒喝的。”

有人说喝醉了酒后的女人最好骗,这话一点不假,我就这样在一路上不断地骗着她哄着她,哪管她口里说着些什么呢。谁会在乎一个女人的酒后胡言?谁都不会在乎,我也一样。

终于,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工夫,我把那女人给背回了家。爬楼梯那段路是我这一路上最累最辛苦的时候,幸好我家住在二楼,要不然的话我就真有可能成一甲等残废的了。回到家以后,我把那女人顺手摔在了沙发上,任凭她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以及没完没了的哀号。我自己则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我揣摩自己算不上一个好男人,我不会烧饭不会做家务,这点我承认,可我相信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至少在这件事上你可以看出些端倪来。我喜欢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帮别人一把,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人,当然要是换成其它男人或者老人遇上这样的事的话我就会另作打算,还不至于把他们也一并带回家里。猎色之心我是有一点的,但不是很多。我发誓不是很多。不是有那么句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吗?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坏,那么一点点恰如其分的坏,坏得正合女人们的胃口,坏得正好能让她们春心荡漾。我是个老实人,至少大多数时间是这样。至于跟老鼠他们一伙人一起到酒吧去猎寻女色,这可全都是他们那帮家伙的主意,由于我这人向来没多少主见,所以也就跟着去了。因此归根结底地说我能算得上是半个好人,不折不扣的半个好人。好人——我打心底里喜欢这称谓。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再闹腾不再哀号了,她早已像个洋娃娃似的乖乖地躺在沙发上死睡了过去。我一时没看清楚她的脸,因为她的一头散发把她的整个脸都遮了个遍,她当时那样子看上去活生生地就像那些恐怖片里的女尸,就是那种面目全非的女尸。不开玩笑。接着,我在她旁边坐了一小会儿,帮她擦了把脸——我可不想让一个满脸都是肮脏物的女人就那样不经洗礼地睡在我床上,对此我真的不乐意。帮她洗完脸之后,我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外加喝了一瓶可乐。正当我喝可乐的时候,估计是我老姐听到了我们的响动(我和我老姐住在一块儿。我老姐同样还没结婚,跟我一样都是单身的工薪族),她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明天不用上班吗?”老姐问我。

“明天上班,我马上就会去睡的,你放心好了。”

我老姐往沙发上瞅了瞅,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便接着问我:“她是谁?”

“我一个朋友,在酒吧里喝多了。”我瞎编道。

“哦,是这样子。你早点睡吧,省得明天起不来。”说着,我老姐又折回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需要跟你解释一点的是:我常常会在深夜的时候把没地方睡的朋友都带回家来,帮他们解决一下暂时的住宿问题。久而久之的,我老姐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把那女人从沙发上背了出来,背进了我自己的房里,然后再把她往我的床上一摔。“行,今天你就睡在这里吧。”我对着那个女酒鬼说。我手忙脚乱地帮她盖好了被子以后,就到客间里去给自己铺床铺被了。这时,我接到了老鼠打来的一个电话。他问我有没有看到他的手机,我说我没看到,于是老鼠就在电话那头哭爹喊娘地说这次有栽了,又他妈的掉一个手机,他问我为什么每次去酒吧泡不到妞不说,还连着自己不断地往外丢手机。我说我不知道,你自己运气背呗。他说得了得了,改明儿就呆在家里算了,再也不去酒吧耍了,说完他就挂下了电话。我在电话这头骂老鼠不是东西,前几次掉手机以后他还不照样跟没事似的屁颠屁颠地往酒吧里跑,提头去酒吧的只有他一人,别人都安分着呢,唯独他那人事多,还成天说什么不去酒吧之类的话,真他妈的混球,我看顶多又是三分钟的热度,我就等着看下一回,看看老鼠他那人能蹩多久。我撂下电话,又给蟑螂去了个电话。我把事情跟蟑螂一说,蟑螂的想法跟我一样,也站在我这一边,他笑着说好好,咱就看看那王八蛋到底有多少耐性。这样你一来我一去的,没讲多久,我就把电话给挂了。之后我便回到了客间,当时一阵阵的困意袭来,饶得我不睡不行。于是我就脱了衣裤,盖上被子,连带着一天的疲惫一头倒在床上死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起得挺早的,不知怎的,每次我前一天晚上去过酒吧乐呵之后第二天一早我总能起得格外的早,每每如此,不会出一点意外,这似乎也成了我的一种条件反射。我起来的时候我老姐早就去上班了,她在铁道部门工作,每天天刚蒙蒙亮她就得麻溜地出门去了。早餐没人做,我也没有下楼吃早点的习惯,便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像模像样地煮起了鸡蛋。煮鸡蛋这活费不了多少工夫也用不了多少烹饪技巧,等锅里的水一开往锅里放几个生鸡蛋下去就成,既不费时也不费力。在等鸡蛋熟的那个当口,我往自己的房间里一看,昨天晚上被我拖回家的那个女鬼还沉沉地死睡在那里没有起床。床上的被子被她给折腾到了地上,屋子里一片狼籍,我也懒得去管它,她爱咋样就咋样。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我把那女鬼随身携带的布包翻了个遍。我倒不是想侵夺她的个人财产什么的,我只是在找她的身份证件,有了她的身份证件,我心里才能够踏实些,要不然等我上班以后家里说不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那个布包里什么东西都有,手机、MP3、数码相机、钱包、银行卡,样样不缺,我寻思着那布包跟机器猫的万能袋有得一拼。终于,我翻到了她的身份证。我把她的身份证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知道她原来叫做刘旖旎,91年生的,比我小一岁,身份证上还有她的一张一寸免冠黑白照,看上去她的长相还不赖,姿色不错,够得上女神级别的了。我看过她的身份证后,把它一手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这样一来,家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倒不是一口咬定她是个坏人,我这只是在作最坏的打算而已。人心叵测,这话可不是只在口头上说说而已的。

鸡蛋熟了,没有别的什么下蛋菜,我只好蘸着盐吃。刚熟的鸡蛋太烫手,我剥开蛋壳以后就拼了命地对着鸡蛋吹冷气。说起冷气让我想到了外面的天气,最近这一阵子有点冷,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有一股冷空气从北方席卷而来,于是我加了件衣服,好让自己不至于一出门就冻成冰雕。在吃早饭的时候我还接了一个电话,是我们电影放映部的陈主任打来的,他说让我今天早点到单位,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开会商量。我边听边在电话这头答了无数个“嗯”——在上司面前我向来都是这样,不敢怠慢,言听计从,没有任何怨言。我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应对上司的最好的老套数,我心里明白着呢,要是失去的上司的赏识,我上哪吃这碗饭去?挂了电话吃完早饭以后,我收拾了一下桌子,又对着我的房间开门张望了一眼。那个叫刘旖旎的女鬼依然在我的床上死睡着,看样子她昨天着实喝得不少。不管她了,一切等下班回来再说。于是我拿了一些资料,带上门,骑着我的那辆破野狼匆匆往单位赶去。

我是个电影院的电影放映员,无名小卒一个,刚工作了两年,在电影院里干得还算不错,颇受上司们的重视。放映电影这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要边免费看着电影边记着换带子就行了。这活在夏天应该算是件累活,因为放映机里散发出来的温度往往高得吓人,进了放映室就跟进了桑拿房一样,会热得你大汗淋漓哭爹喊娘。可到了冬天,这就成了一件快活事,放映室里的温度跟空调房里的温度相差不了多少,刚刚好,所以那时候在放映室里面看电影会变成一种乐趣和享受。你想想,电影院里成百上千的人在看电影的同时,唯独你不用顾及周围太冷清、寒意逼人之类的问题,这该是件多么爽人心肺的事!所以总的说来,放映电影这活有利也有弊有好也有坏,这就看你是在什么季节里干这活了。

我到了单位,陈主任他们早就在会议室里等着我了。那次会议开的时间并不算长,主要讨论了一下如何搞活冬季圣诞档的电影黄金周,因为这会儿离黄金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近来有不少好片子,有高成本的也有低成本的,但要把电影院的票房成绩提上去,光靠那些片子本身的质量和嘴里说说可不行,观众们可不会买你的帐。要真正把票房搞上去,得实打实地来,首先一点宣传工作就不能有所怠慢。像《英雄》、《十面埋伏》之类骂声挺多的片子哪个不是在市场营销上下足了工夫的?观众们要看的是受关注度高的影片而不非得是质量高的好片子,你给他们放《辛德勒的名单》、《钢琴师》之类一流的经典片子,我敢打赌,这票房八成不会好到哪里去,对这类事我有十足的把握,你尽管相信我就好。

做宣传这事虽说跟我们搞放映的没多大关系,但宣传部一时人手不够,况且,作为一个电影院的员工,有必要把电影院的每件事都放在心上。会议讨论结果出来了,上面让我和另一个放映室的刘师傅在空闲的时候去大街上发传单,发电影广告,搞活人气。我们影院在以往的电影黄金档期也搞过诸如此类的活动,像情人节档期,五一劳动节档期,暑假档期,等等等等,在那些档期里,上面讨论的结果都是派我们放映室的员工上大街上发传单发广告,后来结果出来证明这样做的效果不错,于是这种做法也就一直留传到了今天。他们那些人还曾经试图在网上一些人气比较旺的论坛里同样搞类似的宣传,只不过好多论坛的斑竹看了这样的广告帖都是避之不及一删了之的,总的来说情况不是太妙。所以说尽管在网上搞宣传是一劳永逸的做法,但那些当斑竹的芝麻绿豆官们不允许,我们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会议结束后,陈主任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小楼啊,这次又要辛苦你们放映室的员工了。”

我说哪里哪里,为单位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那都是应该的,谈不上辛苦不辛苦。都是一家人,何必把界线划分得那么清楚——在领导面前你可不得不说些他们爱听的话,要不然的话你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陈主任听了我的话后,眉开眼笑地说:“好,我就欣赏你这点,有前途,好好干,领导们不会亏待你的。”

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和鼓励,我的胸中心潮澎湃,全身动力十足,整个人就像奔赴沙场的抗战士兵,斗志昂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能碰到像陈主任这样能体贴下属的领导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我的好些朋友——像老鼠、蟑螂他们的领导,个个都是脑子里缺根筋的家伙,他们不是刁难你这个做得不好就是刁难你那个做得不对,自己意识落后不说,思考问题时脑子里总转不过弯来,根本不懂得与下属们相处时的沟通艺术。要是让我搭上这样的上司,我宁可辞职走人也不会每天看着他们的脸色干活,你想那样活着多憋屈多没劲啊。所以老鼠他们常常会跟我抱怨这些事,他们自己没有辞职不干的勇气,只有在我面前诉苦以求得同情的能耐,不怪他们自己还能怪谁去。因此对于他们的这些事,我往往无话可说。

我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打算给观众们放映早场电影。我们这个电影院总共有四个厅,两个大厅两个小厅,一般情况下早场电影都是在小厅里放映的,因为起早来看电影的人总是不那么的多。放映员总共有两组,我和刘师傅一组,其他两个人另外一组。算算工龄,刘师傅可是个老放映员了,文革过后他就开始在这个电影院里干活了,论资历,他比谁都老,上面的领导班子换了一拨又一拨,而他,却向来是默默无闻地在自己的岗位上辛勤工作,任劳任怨。要是换成别人,是根本达不到他那种境界的,我不开玩笑,因为刘师傅那人是把身心都奉献给了电影事业,这是一种执着,也是一种坚定不移的毅力,像我这样年纪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就拿我来说吧,我一心想的就是一有机会了就去跳槽,管它个三七二十一,你不为自己着想谁会来替你着想?可事实上却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于是我不得不一直在老地方呆着,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这岗位上干了两年还没干出个名堂来的原因。这怨不了我自己,更怨不了别人,说到底,还是得怨命这东西。我不是迷信,但我相信命。

在我准备放电影的当口,我接到了老鼠打来的一个电话,他说他的手机找到了,那手机昨天夜里落在了出租车上,是那位出租车司机今天早上把手机还给他的。我说这不是件好事么,又替你省了一笔开销。老鼠在电话那头连声说是啊是啊,并且像疯子似的咯咯地笑个不停,最后他说为了庆祝一下自己手机的失而复得,打算今天晚上再请我们这拨人去一趟酒吧,乐呵乐呵。我说行啊,你联系一下蟑螂他们,晚上再打个电话给我。说完,我就把电话给挂了,开始放映我的片子。

今天的早场电影放的是李安导演的《断臂山》,这片子在国外获了个大奖,替咱们中国人争了不少光回来。我从放映室的窗口探望出去,影院里的座位上冷冷清清,没多少人,想想也知道会是这样。我在窗口猛吸了几口冷气,算是给自己清醒一下脑子。我以往的时候经常喜欢这样做。

影院里的大多数片子我都看过,而且我专挑那些没多少人来看的经典片子来看,那样能够显示出我的艺术品位与常人的不同来。我们这个电影院放的片子都很杂,什么地方的片子都有,没好片子的时候我们就会放一些陈年老片来打发时光。那都是些没多少人来看的片子,可影院为了维持运作还是会不得已地去放映它们。每个电影院都有自己的观影冷季,我们影院也不例外,每当到那个时候,整个电影院少到哪怕只有一个观众了,我们还是会照样放映电影,你要开电影院,这是免不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要看一个电影院是不是够档次,最主要的就是看这电影院是不是能度过这一次又一次的难关。所以总的说来,我们这个经历了风风雨雨的电影还是算得上够档次的,尽管它不是那么大那么的豪华。

我从放映窗口折回身子,转过头来,竟猛地看见刘师傅正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抽着闷烟。刘师傅这人好抽烟这我知道,可我记得他是从来都不会在放映室里抽烟的,他以往的时候一旦来了烟瘾,就会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抽,从不例外,而今次却在放映室里看到他旁若无人地抽起烟来,这着实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他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刘师傅,你怎么了?”我说,“平时你都总是到外面去抽烟的,今天怎么竟在这里抽起烟来了?”

“唉……”刘师傅叹了一口比长城还长的气,开口说道,“一言难尽啊——”

“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我不解地问道。

“我老伴她……”刘师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让我更加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您老伴怎么了?”

“昨天去医院检查了一次,说是得上癌症了。”

“你是说你老伴得癌症了?”我瞪着大眼,吃惊地说,“那她该去医院进行治疗啊。”

“去医院治疗多半是没戏,不是我说,有几个得癌症的人能从医院里好着回来的,十个里面有九个是没戏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去医院的话说不成能治好了呢。去医院总有点希望,不去的话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去了,她昨天是进了医院了,这不我一夜都没睡好觉嘛。我那个女儿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整天看不见她的人影,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还跟我闹小孩子脾气。前几天骂了她几句,到现在还没回过一趟家。打她手机她也不接,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

“还是您老伴要紧,您女儿长这么大了总不会有事的,兴许她这几天正住在她朋友家呢,这也说不准啊。”

“唉……”刘师傅又叹了一口气,没再言语,接着便又自顾自地抽上了闷烟。我一时找不上什么话来说,也就不再跟他搭腔了。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吃饭时间。我跟往常一样在单位楼下的小饭馆里将就着吃了一顿,就又匆匆回到放映室里,我正打算正儿八经地睡会午觉。那会儿刘师傅刚好不在,放映室里就我一个人,出奇的安静。午场电影要等一点半才开始放映,所以有的是时间睡午觉。我这样想着,心里美滋滋地闭上了眼。可没等我睡着,放映室的门轰地一声被人打开了。那人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一时沮丧,没生好气地冲着门那边说:“谁啊?这么吵,影响老子睡午觉。”

“别睡了,起来吧,去发传单了。”刘师傅的声音从门那边传了过来。

“呦,刘师傅……”我看见刘师傅手里捧着一摞的传单,一个机灵,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起身接过那些传单。“您吃过饭了吧?”

“吃过了。”刘师傅看了看那些玩意,接着说,“这不什么,上面安排的嘛,我们也不好违抗。这传单啊,咱们一人一半,到大街上发去。”

我瞅了瞅那传单,说:“这么多玩意儿,怕是一时半会儿发不完吧?”

“发不完也得发,谁叫咱摊上了这等苦差事呢。”

我没再言语,只是分了一半的传单给刘师傅。我们两人就这样手捧着传单走到了大街上。外面这会儿正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气出奇的好。路上的行人这会儿也挺多的,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所以大街上的商铺里都纷纷挂上了各种各样的圣诞装饰,张灯结彩的,一派全新的圣诞节气象。我边发传单边问刘师傅他老伴的病况,他边摇头边说癌症中期,怕是治不好了。我接着问他那现在谁在医院里照顾他老伴,刘师傅说雇了个医院的小保姆,一天八小时看护的……我们两人就这样边聊着天边发传单,也算是一种劳逸结合。

还不到一点钟,我们就把手上的传单都给发完了。刘师傅边递给我一支烟边对我说:“我现在最最担心的就是我女儿,希望她能够早点回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这日子就更没法过了。”我忙说不会的不会的,你女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叹着气说但愿如此,女儿大了也就留不住人了,要嫁的该嫁,也就都随她自己的意愿了……我们就这样说着话聊着天回到了单位。

午场电影放的是美国片,一个爱情故事,据说是根据一位作家的同名小说改编的,在美国一上映就反响热烈好评如潮,不知道在中国它能不能同样走红。下午来看电影的人比早上多点,其中有很多是情侣,都是搭着肩搂着腰来的。我透过放映窗看着那一对对浸泡在甜蜜氛围中的男男女女,一时起了嫉妒之心,想什么时候我要是有个女朋友那该件多美的事啊。可这事又得跟缘分挂上钩,勉强不得强求不来,你自己情愿兴许人家还不乐意呢。我没其它办法,只好盼着老天爷能够早点帮我牵上这根红线,也好了却我的一桩心愿。

下午的时候,我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所有的活都由刘师傅一个人包揽了下来,而我则是在放映室的一个角落里呼呼睡大觉。刘师傅很体贴我,总是没有任何的怨言,只要我一睡觉,他就会像头牛一样的猛干。我也很是打心底里感激他老人家。碰上这样的搭档我很开心,我敢打赌,要是换成你,八成你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

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这一觉我足足睡了两个多钟头,真够痛快的。午场电影已经放映完毕,我可以安心地回家了。电影院里就是有这点好,只要电影一全部放完,你就可以回家了。今天的晚场电影由另一组放映员来放映,我们都是轮流着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收拾停当东西,跟刘师傅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匆飞奔到楼下,骑着自己的野狼朝家里飞奔而去。

我到了家,家里并不怎么乱,还是一副老样子。我估计得没错,那个叫刘旖旎的女人算不上坏人。我打开房门,发现她已经醒了,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电视。她看见了我,突然一怔,接着便慌慌忙忙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你是谁?”她尖声喊道,几乎是叫了出来。

“你别害怕,我是这房子的主人。是我昨天晚上把你背回家里来的。”我一一解释道。

“哦——昨天晚上我怎么了?”她听了我的话后,大概是放下了心,照老样子又坐回到了床上。

“你昨天晚上不知在哪里喝多了酒,吐了好几回,我看你实在没人管,所以出于好心,把你从大街上给背了回来。”我继续解释,她倒也认真在听。“你自己难道就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吗?”

“有点印象,但很模糊……”她晃荡着眼珠,好像在拼命地想着昨天的事。“唉,我问你,我昨天真有那么狼狈吗?”

“还不是——”我原本想说“还不是嘛”,可转念一想又换了言语,“昨天你是够狼狈的,不过幸好有我,要不然你今天就不知在哪条街上醒着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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