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不再迷茫。
我也报以虚假僵硬的微笑,并且好像要报复一样,邀请她有时间回老家找我玩,为了表现自己当时的“正派”,我甚至邀请她带上老公和孩子一起。她笑而不语。明知道不会发生的事,谁还会在乎呢!
她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凭栏而倚,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内心却慢慢软化。她走路依然很挺,英气勃发的样子,一如我们刚刚遇见时的画面,走廊里回荡着她高跟鞋的踢踏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故事的开头。
一分钟前我对她有多么大的怨念,现在对她就有多么的深的期盼。我期盼着她能回过头来,让我再看一眼她漂亮的脸庞,让我再感受一下夏季贝加尔湖的宁静与辽远。哪怕我是欧律狄克,会因为俄耳甫斯的回头变成雕像也无妨;哪怕我是伊邪那美,会因为伊邪那岐的回头变成腐尸也无妨。
但是没有。她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哥特风格的酒店大厅。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柳枝,一条被无心插下去的柳枝。但这条被无心插下去的柳枝已然萌芽,那个插柳之人却施施然远去,不再回头。若干年后,它已长成骄阳下的美好荫凉,那个插柳之人却从没来遮过风,挡过雨。徒留这条柳枝唏嘘不已。
五
坐在返程的大巴上,我不自觉地回味着和她共同度过的每一个细节、场景。初见时的惊艳,聊天时的熟稔,谈笑时的甜蜜,猜测时的不安,止步时的后悔,失望时的愤怒,各种情绪像是一丛缠绕的藤蔓植物,蜿蜒着爬满我的心头。
此时,我已经完全摆脱了那种狂热与冲动,恢复了理工科的理智与思维。反倒更加坦然地面对小D的种种。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给这种际遇加上了暧昧的光环,让我后面看到的都是模模糊糊的画面。
那种与小D相见之时的熟悉感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想起来,它来自我很喜欢的一部小说《球状闪电》。初读之时,我像主人公一样,对女主角――那个叫林云的女军官念念不忘。她的思想就像肆意绽放、无所畏惧的玫瑰,全然不担心自己的尖刺会伤到别人;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暴雨后初晴阳光中的青草地,能闻到隐隐约约的清香;她的容貌就是每个男人都曾臆想过,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忽然有一天真实降临在现实生活中的脸庞。故事的结局,林云以超越常人的固执终结了世界大战。但是那个清新硬朗的女军官林云死了。但却并不让人悲伤,因为你知道她只是变成了一朵量子玫瑰,虽然再也看不见,但她就在那里,绽放如初。而当你走到人生的尽头,当弥留之际最后一次睁开眼睛,那时所有的知识和记忆都消失在过去的深渊中,又回到童年纯真的感觉和梦幻之中,那就是量子玫瑰绽放微笑的时候。
小D就是被我具现化,走进我现实生活中的林云。
我鼓起勇气给小D发短信,推荐她读《球状闪电》这部小说。我说她很像书中的女主角叫林云。她说她没有看过,不过会找时间看看的。我没有再回复她,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想像着她看到这部小说时的样子,她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和女主角很像,看到男主角的时候会不会联想到我。
我希望有一天能收到她的短信,说她看了这本书。那就够了。这样,对我来说,我们俩个人的故事就仿佛在书中再续,就好像那个虚无缥缈的文字世界里,有两朵若隐若现、可有可无的量子玫瑰。想起小D的时候,就去再翻一翻我们共同读过的小说,能闻到隐隐约约的清香,这是一种去除了所有甜分的香,有一种令人舒适的微苦,令我联想到暴雨后初晴阳光中的青草地。
六
回来后的那段时间里,我总能不自觉的想起小D。看到英气点的女子会想到她,看到带个五岁孩子的女子会想到她,看到长发苗条的女子也会想到她,看到去ZP县的班车都会想起她,任何一个人设属性跟她搭边,都会勾出一场无法善终的回忆。还没来得及控制情绪,那个名字便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到底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还是仅仅是欲望得不到满足的不甘。我很想知道,是不是每个结过婚的男人都会有这个过程,都会遇到属于他自己的“小D”。或者是白玫瑰与红玫瑰,或者是嘴角的一粒白米饭和心头的一抹蚊子血。不论怎样,都会留下一片痕迹,就像白纸上的一道铅笔印,再怎么用橡皮使劲擦,都会变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到把这张白纸擦破。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这样的状况会持续一阵子。这个过程会有些痛苦,痛苦也是自找的,只有活该两字。但终归会消失。我相信时间。
我想给这些无处安放的感情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写作,成了一种治愈。
我在日记里写道:“还能怎样!每当我脑海里浮现出她清秀温婉的笑容,每当我脑海里YY和她再次相见的场景,每当我在脑海里猜测她在干什么时,总会有个道貌岸然的我,很无奈的对我说:还能怎样!”
“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两个人都有公职,都有体面的地位,都有幸福的家庭,戴着这些沉重的幸福,怎样放手面对自己的感情。”
“感情是自私的,但我不能做个自私的人。”
虽然渴望故事能够继续发展,虽然我肯定经不住诱惑,但我还没有失去理智。时间成了最好的帮手,对自己惨无人道的决绝,我硬生生地抹杀了自己的感情,让内心一圈圈波浪趋于平静,一层薄薄的冰蜿蜒爬满了整个湖面。
七
我对自己是个残忍的人,从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