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上这个男人很久了。
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倘若再穷一点,堪称完美。
跟踪十五天,失眠半个月,天赐良机,终于在某个花好月圆的三更半夜,我把他堵在巷子深处。
“打劫!”
“哦?”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我手中削土豆如泥的匕首,嘴角竟然疯狂乱TM上扬:“这么刺激?”
本来挺严肃的气氛,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我勉强维持着一脸的凶神恶煞:“把笑憋回去!把钱交出来!立刻,马上!”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钱袋,拎在手中,逗猫似得左摇右晃:“兄台一表人模狗样,为何非要作恶不可?”
“……要你管!”
“既要我管,管上一管,倒也无妨。”他似乎就等我这句话,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直奔刀尖而来。
我举着匕首连连后退:“走开!赶紧滚!你再往前,老子喊人了!”
他笑得更加白痴:“兄台请随意,反正人越多,我就越兴奋。”
“……神经病啊!”
我咬了咬牙,扔下作案工具,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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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我在街上欲断魂。
一晚上担惊受怕,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奈何身上穷得铃儿响叮当,只好躲在苏州街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难得鼓足勇气、深谋远虑、全副武装地干件坏事,谁成想这位体弱又多金的白面书生竟然是个不怕死的骚包男。
这日子混的,简直太操蛋了。
正郁闷着,鼻腔忽然灌进一股甜香。
“王记糖饼店,开业大酬宾,新鲜出炉,买五送一!”
古人说得对,没有什么是一张糖饼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两张。
我恍恍惚惚站在摊前,露出弱智儿童般天真烂漫的微笑:“老板,你……”
老板抬起头,连忙捂着鼻子吼道:“臭要饭的,死开!”
三天未洗漱的我将夹在眼睫毛中间的刘海儿慢动作撩到耳后,面色阴寒,目露凶光:“把话说清楚了,谁是臭要饭的?”
这个逼还没装完,只听背后响起极为诚挚的一句:“我有饭,你要么?”
“要要要……”
我陀螺似地转过身去,感恩戴德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一见来人,瞬间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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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了指他手里用油纸包住的糖饼:“下的什么毒?有无副作用?”
“想太多。”他用一只手递来糖饼,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个眼熟的物件:“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笑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屈服于区区饥饿感!”
然而矜持不过两秒,被区区饥饿感折磨成胃抽筋的我还是将热乎乎的糖饼连同冷冰冰的匕首一并夺过。
正准备一扫而光,我蓦地收住嘴,犹豫片刻,还是将糖饼撕开一角,走过街对面,将较大的那块放在沿街乞儿的空碗中。
破衣烂衫的男孩抬起头,偌大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光彩:“谢谢。”
我低着头不由退后两步,呸了一句:“真是没用。”姿势很恶劣,然而脑子里还算清楚,这不是骂别人,而是骂自己。
他悠悠地靠了过来,指着我手里可怜兮兮的一小片:“能吃饱么?”
“要你......不要你管!”
他意味深长地瞥来一眼,但笑不语。
我慢吞吞地转过身,只听见背后轻快地飘来一句:“老板,再来两张,打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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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街头,他故意放慢速度,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我这一路的狼吞虎咽。
“兄台方才想和那位老板说什么?”
我囫囵着:“我想去他裆里捉活鸡。”
“……呃?”
终于将最后一口糖饼咽下,我揉着发酸的腮帮子重复道:“我想去他店里做伙计。”
这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懂,原来拦路打劫也就干不下去的案例。”
我一把揪住他衣领,瞬间火冒三丈三:“你懂个屁!老子昨晚可是第一次!”
也不知是音量有问题,姿势有问题,还是谈话内容有问题,此句一出,立刻围上两圈看热闹就嫌事小的热心民众,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呦,当街翻脸,还挺勇敢。”
“唉,现在年轻人,私生活太乱。”
“哎,那个身残志坚的小伙子都快哭了。”
要不是他天女散花似的撒了满地银币借以脱身,我恐怕早就哭了。
总算甩掉这帮只顾低头捡便宜的围观群众,老天爷又开始搞事情。
“阳春四月,你TM下冰雹是几个意思?”我咒骂着将路边拾到的木板扔给他当防御装备,用手捂着自己被砸了满头坑的脑袋,七扭八拐躲进郊外的一间宅院。
说也奇怪,昨天还来这附近挖过野菜,我当时怎么没发现?
惴惴不安地往里走,低调奢华上档次的家居设计固然让我嫉妒得牙根痒痒,但偌大的庭院门廊冷冷清清,转悠两圈,连个人影都没寻见。
简直是,诡异至极。
我被冰雹砸在瓦砾上的声响猛地一激,忽然想起苏州城里总有神神叨叨的卦婆普及封建迷信知识点:异象生,恶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