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考试一结束,时禧就带着行李去大本营报到了。
本次实践活动一共有十五人,九男六女,文学院的有五人,法学院的有四人,剩下的全是资环院的同学。
而整个大队伍中,她只认识严溪枝和褂子蓝。
黑珍珠因为是大一学生,课程繁忙,并没有通过审核。而严溪枝……她还是装作不认识他为好。
去青县首先要坐十个小时的火车,然后转五个小时的大巴。
出发时间是晚上八点,大家在候车大厅里闲谈。
严溪枝是负责人,自费给大家买了不少零食。
他拆了一袋果冻,每个人挨个抓一把,时禧坐在最旁边,轮到她时袋子里的果冻已经所剩不多了。
他索性将包装袋扔掉,将最后几个果冻摊在手心中,伸向她。
他的手宽大修长,五颜六色的果冻乖巧地躺在其中,对时禧招着小手。
她没心情吃东西,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依旧将手摊在她面前。
时禧无奈,硬着头皮随便抓了三个。
他随即转过身,将剩下的三个果冻塞到了褂子蓝手中。
“你不吃吗?”褂子蓝欣喜地接下。
“不了。”他摆摆手,往前面走去。
见了他走了,时禧悄悄蹭到褂子蓝身边,看到他手中的果冻就愣住了。
两个水蜜桃味,一个芒果味。
都过敏,难怪他不吃。
继而她摊开手心,低头一看。
两个橙子味,一个荔枝味。
她顿时窘了,这也太巧了吧,她闭眼一抓,就把他能吃的口味都抓走了。
上了火车,时禧将手中的三个果冻塞给了褂子蓝,拿出眼罩准备睡觉。
“怎么了?我突然变成团宠了?”褂子蓝看着自己口袋里的一堆果冻,洋洋得意。
“别想多了,”她摊开毯子,“我只是不喜欢吃。”
“你不喜欢吃果冻啊?”他一脸遗憾。
她点点头:“以前特别喜欢吃,现在腻了,就不喜欢了。”
坐在不远处的严溪枝头一偏,看向窗外的夜景。
他皱起了眉头。
他记得以前她很喜欢吃果冻,甚至还往他的包里塞果冻。
“谁规定喜欢就要持续一辈子啊……”他听见她嘟囔道,“讨厌很难变成喜欢,但是喜欢很容易就会变成不喜欢啊。”
……
他注视着窗外,玻璃上倒映着时禧的脸。
她戴着眼罩,已经陷入了睡眠。
他好久没有在那双闭上的眼睛里看到过眷念、依赖的神色了。他在认识她的第一天就发现她很喜欢望着他,高兴时,失望时,期待时,着急时,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和他待在一起,他低下头就能看见她的眼睛里呈现出千姿百态的感情。
他不知道何时起开始注意她的眼睛,直到现在他再也不能从她的眼里看到这些缤纷色彩之后,他发现自己变得慌乱起来。
想看到以前那双眼睛,想听她软软叫着自己的名字。
喜欢很容易就会变成不喜欢啊……
这句话在他心头不断盘旋。
2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青县。
青县深处大山,人口稀少,多为老幼,青壮年都外出打工,长年不归家,整个县城显得空落落的。
队伍住在县政府附近的一排老房子里,时禧和室友来到房间时,才彻底领悟了褂子蓝口中的“条件艰苦”。
房间是隔出来的,空间很小,一个隔间住三人。除了床榻,便无他物。一盏昏黄的灯在墙角处一闪一闪的,颇有鬼片的气氛。
而更加糟糕的是,房间没有独立卫浴,澡堂和厕所都在对面的房子里。
“看来以后我们要结伴去洗澡上厕所了!”一个室友哀嚎。
她都不敢想象一个女孩子在大冬天的夜里穿过一条道去上厕所和洗澡……
听到这话,剩下的两人也是一阵叹息。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大家安顿下来后都开始了工作,抱怨也少了很多。
文学院的五人都是专攻语音学的,他们前来是为了建立本地方言语音库,资环院的同学则进行环境调研。
而法学院四人来到当地派出法庭就傻了眼,本以为能大干一场的四人接到的任务居然是整理案卷。
因为多年前没技术,案卷都是纸质档,现在上级要求案卷电子化,于是四人被安排在办公室里扫描文件,连出庭旁听的机会都没有。
扫描案卷的工作枯燥无味,加上队员中有一对情侣你侬我侬,眉目传情,弄得时禧和褂子蓝很是尴尬。
作为功率十足的电灯泡,褂子蓝将这对情侣安排到一起整理案卷,他和时禧则在一起扫描文件。
为了打发工作的无聊,两人经常分享有趣的案子。
这十几年的案卷,千奇百怪、啼笑皆非的案子一大堆,邻里矛盾,家长里短,他们也倒是看出了一番趣味。
这天褂子蓝将一份待扫描的案卷摆在时禧面前,面色惋惜:“瞧瞧这个案子!”
时禧凑近一看,杀人案!
青县这个小地方这么多年来,法庭办理最多的就是邻里之间的民事纠纷,小到一颗芝麻的事儿也有人来法庭说理。
这可是他们整理案卷遇到的第一件刑事案件!
时禧顿时来了兴致。
案卷很厚,照片、文字一大堆,她草草浏览了一遍。
案情很简单,一个农民在自家菜园里下耗子药,结果不小心毒死了自己老婆。
但是值得一提的是,这案子还没有了结,这个老农在外潜逃了十五年。
“十五年……”褂子蓝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过失致人死亡,最高也是七年,他在外担惊受怕了十五年,不值得……”
时禧看了看照片上那个老实本分的老农,也叹了一口气。
3
晚上时禧从法庭回来,吃完饭回到房间,发现室友们都洗完澡躲进被窝了。
天气寒冷,没有暖气,大家吃完晚饭之后都会选择躲进被子里。
“啊,”她一见床上的两人,惊喜地问道,“你们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她的室友是资环院的,每天大清早出去,然后大半夜才回来。
“哎,车坏了,不得不提早回来。”一个室友回答。
时禧从行李箱中翻出睡衣,准备去洗澡:“我瞧你们是三个院里最辛苦的,大冬天的整天在外跑。”
“可不是嘛,我们还要下泥潭取样,大冬天的,冷得手都动不了。”
“我看还是文学院的最享受,他们收音,给钱就有一大群老乡抢着干,就说几句话,我要是会本地方言我也参加了!”
“他们选人要求挺高的,听说年龄、文化程度、有无外出长住什么的都有要求。”
“他们今天又在一个老乡家里吃晚饭了,有钱就是好啊,不用忍受政府大院里的大锅饭。”
两个室友开始聊起了天。
时禧和她们聊了几句,出门洗澡去了。
澡堂在房间对面,每天供热水也有时间限制,时禧是踩着断水的尾巴来的。
澡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她连忙脱衣服洗澡,一刻也不敢耽误。
这要是洗到一半热水停了……
她想都不敢想,火急火燎往身上抹沐浴露。
时禧不敢磨蹭,所幸在断水之前洗完了澡。
她在睡衣外裹了一件超大的羽绒服,握着澡堂的门把手犹豫了一刻,然后一咬牙推开了门。
一股冷气迅速从门外窜了进来,迎面刮着她的脸。
天气太冷了,每次洗完澡她都跟逃命一般飞奔回去,不然洗澡带来的热气都会消散。
今天也不例外,她望了一眼暗沉沉的天空,撒丫子往房间跑去。
结果还没跑几步,她的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
她吓了一跳,只见身后出现一道黑影,她心中一骇。
这是政府附属的房子,大家的房间就在几米远的对面,喊一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立刻大喊。
嘴巴刚一张开,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同时,那人将她推到墙角,另一手牢牢箍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心扑通乱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背后传来那人身上的寒气,让她头皮一麻。
这种感觉,就像四年前杨钦玥拿刀抵着她的脸一样。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间,拼命挣扎起来。
“别动,是我。”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时禧猛然僵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