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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眼的光不停地在眼前跳跃,时禧皱起了眉头,努力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头紧皱的脸。
她的思维仿佛断掉一般,怎么也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睡死过去。”
此话一出,傲慢的语气终于让她接上了思绪。
元煜!
只见元煜俯身坐到椅子上,二郎腿翘得老高,睥睨着病床上的人。
时禧觉得喉咙十分干涩,张了张嘴,声音十分嘶哑:“口渴。”
他抱着胳膊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矿泉水。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一偏头,就被肩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扯得一呲牙。
天啊!她的右肩是被砍了一刀吗?!怎么这么痛?!
见她根本不能动弹,元煜烦躁地起身把水瓶递给了她,顺道帮她扭开了瓶盖。
喉咙被水湿润之后,她勉强能顺利说话了。
“我的肩怎么了?”
他耸耸肩:“左边肩胛骨戳进玻璃了。”
“我昏迷了多久?”
他思索了一瞬:“三天。”
这两个字让时禧眼前一黑。
三天!别说高考了,高三毕业典礼都结束了!
她完全不顾肩上的疼痛,挣扎着坐起了身,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
“我的手机呢?”
元煜见她乱动起来,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你肩上有伤,不要乱动。”
她急了:“我的手机呢?我要打电话!”
“你的手机在我这里,”他看着她,“你爸爸两天前给你发过消息,我用你的指纹开锁了,帮你回复了消息。”
她的爸妈在几天前一同回了老家,现在还没回家,根本不知道自家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要打电话!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时禧嘶哑着嗓子,狠狠地瞪着他。
元煜的心一沉,一醒来就要打电话,这是要报警吗?
公园里的玻璃围栏年久失修,没有承担住两个的重量,发生了断裂。时禧和杨钦钥摔下了山坡,两人都陷入了昏迷。
醉酒的元煜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钱包里的照片不见了,他一瞬间想到了杨钦玥。
她是个阴鸷的人,他很清楚她的性格。
他联系她却没有消息,最后通过她的手机定位找到了她们。
赶到现场后,他第一眼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看见了时禧。她睡在草丛中,乌黑的长发铺在翠绿的浅草上,鹅黄色的裙子上落了一只蝴蝶。
他神使鬼差地朝她走去,这才发现她躺在一摊碎玻璃上,血迹早已被雨水冲散了。
将两人送去医院后,杨钦玥很快清醒了过来。她哭着跟元煜说了情况,说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时禧,没料到玻璃突然破了。
她是真心喜欢他的,至少在他面前,她是真诚的,没有倒打一耙将处于昏迷之中的时禧致于不利地位。
将她安抚下来之后,他便来到了时禧的病房。她伤得比杨钦玥重,不仅肩胛骨被戳进了玻璃,后脑也有淤血。
时禧安安静静躺病床上,一睡就是三天。
就在他越来越急躁的时候,她终于清醒过来了。
“你是不是要报警?我不会让你报警的。”
时禧急了,扯着嗓子喊道:“我要给严溪枝打电话!”
元煜这下愣住了,他万万没料到她昏迷了三天,肩胛骨处被缝了九针,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联系严溪枝。
她居然这么在意他。
他看了她半晌,最终从包里掏出了她的手机。
时禧拿回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严溪枝的号码。
电话“滴”了一秒。
她的手一紧。
她该怎么和他解释?
她还来不及思考,下一刻听筒里便传来了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这阵冷冰冰的提示音让她心中一凉。
她挂断了电话,又播了过去,依旧是同样的提示音。
元煜瞧着病床上的人在拨打了两通电话后愣了好一会儿,继而又锲而不舍地拨了好几次,那张苍白的脸在一次次无人接听之后越来越白。
良久之后,她抬起头,眼眶通红,难以置信地喃喃问道:
“他什么时候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若是平时,元煜肯定要讥讽一句“看来都是你一厢情愿啊”,可是就在此刻,他看着她一双通红的眼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时禧万万没有想到,严溪枝连让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
那快速的千篇一律的提示音,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对方真的在通话中。
她给他发了那么多条短信,他一条也没回复过,原来根本就是在她不知道的哪天里,他将她拉黑了。
那些她觉得搞笑的逸闻、惊诧的科普,一切想和他分享的消息,原来他都不想看到。
他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把她拉黑了。
时禧是个乐观的人,她总是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他肯定是因为自己失约,一气之下拉黑了自己。
没关系,她去找他,当面解释清楚了就好了。
时禧想去找严溪枝,可是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是她得知今晚高三有一顿散伙饭,严溪枝也会参加。
她决定溜出医院。
因为刚刚缝了针,医生嘱咐她不要乱动,更不会让她离开医院。
她受伤的事没有告诉父母,医药费全是元煜垫的,他跟医护人员说她是他妹妹。
她趁着护士不注意偷偷溜出了病房,却在医院门口撞见了元煜。
元煜看着她僵着身子打车,手臂一抬脸就是一抽,轻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去吧。”
两人一同来到餐厅,发现宴席还没有开始,包间里只有几个学生。
时禧见状掉头就走,她想去楼下,这样能够更快遇见他。
元煜百无聊赖地插着裤兜,一同跟着她下了楼。
可是刚走没几步,楼下就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和聊天声。
当头一句便是:“你和那小学妹怎么样了?”
这句话让时禧脚步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的第六感觉得这是在寻问她和严溪枝的事,心跳猛然快了起来。
果不其然,她听见了一声极其平淡的回答。
“没怎么样。”
她抓着楼梯护栏的手顿时更紧了,指尖发白。
“哈哈,”那人听见严溪枝不咸不淡的回答,尴尬地笑了笑,“以前看你们挺配的,还以为你们现在会在一……”
“别想了,”严溪枝打断那人的话,“你是从什么逻辑基础推断出我会喜欢她?难道是因为她脸皮够厚吗?”
……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但是严溪枝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糊。
你是从什么逻辑基础推断出我会喜欢她?难道是因为她脸皮够厚吗……
时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大脑无限循环这句话,整个人变成了一块木头。
元煜靠在一旁,看着楼下的人快要走上来了,戏谑地提醒道:“不下去迎接你的小情郎?”
她这才恍然回神,向下一望,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她环视左右,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慌乱。
很显然,她在听了严溪枝的话后失去了所有去见他的勇气。
元煜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拉过她的胳膊,两人闪进了一旁的防火通道里。
他将她拦在自己身后,目送着上来的人进入了包间。
半晌之后,他木着脸说道:“把我的胳膊松开。”
原来时禧被他一拉,双手不自觉地扯住了他的胳膊,却再也没放开手了。
那双手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力道颇有些大。
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他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准备掰开她的手。
这一转身,他就看见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时禧白着一张脸,眼中全是泪水,涟涟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继而滴到他的胳膊上。
她的目光死死地定在严溪枝刚刚进去的包间大门处,嘴巴抿得紧紧的,硬是没发出一丝抽泣声。
元煜愣了愣,神色严肃起来。他转过身挡住她的目光,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胳膊。
两人在防火通道里站了许久,时禧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元煜揉了揉她的头发:“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