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的分岔路口(2)

2019-01-31 18:00:24

青春

“我刚才去医务室,门锁了,但一扇窗户没锁,我就从窗户跳了进去。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口罩了,就在医生抽屉里,我拿了四五个,应该不会被发现。”她云淡风轻地说。

袁寒晗竟然为我去医务室里偷东西,赤裸裸的偷窃行为,况且这是在军营里,那么多军人,明枪实弹的,她怎么敢?

袁寒晗一身侠气。我给她取外号——“侠女”,她撇撇嘴,虾米还差不多。

“所谓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荀悦曰,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谓之游侠。”

——《史记·游侠传》

(三)

军训过后,我们彻底成了死党。第二年,我和袁寒晗商量国庆出去玩,在目的地的选择上产生了分歧。袁寒晗再次令我的世界观受到冲击。

我是北方长大的孩子,对大海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想象,然而袁寒晗在广西防城港长大,吃海鲜吹海风长大,她对青岛这样的热门沿海旅游城市无感;袁寒晗的想法是——浙江龙泉。

“龙泉?有什么好玩的?”我第一次听说“龙泉”这个地方。

“自古龙泉产宝剑,最有名的宝剑叫“龙渊”,后来为了避唐高祖李渊的讳,改名“龙泉”,地名因此也改了。”

袁寒晗非常娴熟给我科普了关于龙泉和宝剑的历史知识。

“就算龙泉古代盛产宝剑,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去故宫博物馆看啊,干嘛大老远去那。”我振振有词地反问她。

“谁说我是去看宝剑的?我要去买宝剑。”她瞪大了眼睛。

为了说服我,袁寒晗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缓缓道来:

说来话长,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她是复读生,考了两次大学都落榜了,第三年——虽然没落榜,却只是勉强考进三本大学。我考上之后安慰了她一顿就和家人去西藏旅游了,等我回来去找她,她家人告诉我,她死了。

我问怎么回事,她家人说她没告诉我,我四处打听,别人说她是自杀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打开煤气自杀了。

袁寒晗说完,我评论说,这虽然很惨,但也是没办法的,人都死了,她想不开怪谁呢。

袁寒晗停了几秒,郑重其事地说:

”不,她不是这么死的,我感觉里面有问题。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搞清楚,为她报仇。”

我忍不住笑出声了,嘲笑她说,大姐,什么时代了,你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吗?福尔摩斯还有抢呢,你就打算去龙泉买把剑去杀凶手吗?人家父母都承认自杀了,你还在这里胡思乱想,搞笑!

袁寒晗摇摇头,喝了一口水,说道:

“你不信算了,反正这是我一个人的使命,你陪我买宝剑就行!”

我丝毫不理会袁寒晗的疯狂念头,执意要去青岛,她最后妥协,和我约定以后再去。可直到我们毕业,分道扬镳,我也没有陪她实现这个心愿。

(四)

我躺在沙发上等外卖,给远在北京的袁寒晗打电话。

寒晗,是我。

——嗯嗯,你现在回家啦?

回了,快累死了。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吧。

——我喜欢上一个人。但他有老婆和孩子了。

我倒吸一口气,呆住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不会是咱们学校里的教授吧?”

她那边沉默了片刻,“是。”

袁寒晗遇到这种事的概率我看跟北极长出了棕榈树的概率差不多。她大学里除了一段和俄罗斯留学生的恋爱之外再无其他,她对男生的兴趣就像清晨林子里的一阵雾,缥缈不定,她宁愿在宿舍里画画也不愿意去参加联谊会,同乡会等认识异性的好场合。夏天一到,校园里到处是争奇斗艳的女孩子,一把把精致的阳伞下婀娜的身影款款而行,露背裙,吊带裙,纱裙,碎花裙,把中国和外国的男生引逗的频频回头。

袁寒晗一身宽大的T恤衫和牛仔裤闯天下。一次破天荒穿了一条米黄色的裙子,除了拉链什么装饰都没有,竟显得她凹凸有致,幽幽地散发着民国书香气息。我连连夸赞她美极了美极了,她也就穿了几回。

费尽心机去穿衣打扮讨好男生的事袁寒晗从来不干。我一直搞不清楚她会喜欢哪种类型的异性,现在看来,应该是大叔类型的了。

我问她,哪个教授?

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我可能不认识,是研究生的老师,后来又说我可能在学校里碰见过,叫陆冠夫。

“岂止碰见过,我还上过他一学期的选修课呢!”我心思。

就是袁寒晗去台湾东海大学交换的那个学期,我误打误撞选了陆冠夫的课,那门课叫做“古希腊古罗马美学概论”。

教室里稀稀落落地坐了四五排学生,大都集中后面,不乏玩手机和睡觉的。我去晚了,就随便挑了个第二排靠过道的地方坐下。陆冠夫大概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180左右的大个子,走起来能带一阵风,走路的样子就像一个笨拙的大男孩,好像一不小心就像比萨斜塔似的倒过去了。五官没什么特点,看着除了斯文,冷淡,严谨就没什么了。

一次在操场跑圈,我看见陆冠夫陪一个男孩在沙堆旁边练跳远,那男孩的背影就像是陆老师的缩小版,一看就是父子。橘粉和金黄色的晚霞铺满天空,落日圆圆,空气里是秋天干燥而爽朗的味道,陆老师的表情既慈爱又严格,带有活生生的关爱之情,跟课堂上大不一样。

陆老师上课时声音很小,不苟言笑,让人觉得他非常疲惫,跟我们隔着一道隐形玻璃屏障,自说自话,不在乎我们有没有听的明白,甚至有没有在听。

学期末,我马马虎虎写了一篇论文交上去,竟过关了,从那以后,我就完全把他抛在脑后了,直到今天袁寒晗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她爱上陆冠夫了。

往事如电流一般从脑子里混乱地划过,我拿着手机,支支吾吾地说:

寒晗,那你打算怎么办?他的儿子都很大了。

袁寒晗叹了口气,我知道啊,他今年三十七岁,比我整整大一轮。

十二年,一条巨大的鸿沟,无论是家世,人生经历,学识还是世界观,都天差地别了。

陆冠夫稳稳地当着教授,时不时发表一些论文,出版几本学术著作,东南西北,国内国外旅旅游,顺便开个讲座,美其名曰学术交流,多么自在。袁寒晗的苦恋成功率极低,谁也没有必要放弃奋斗了几十年的舒适生活背负一个师生恋和出轨的骂名。

这次通话的最后,我们都沉默了,袁寒晗没有告诉我这场畸形的恋爱是如何发生的。我们都在惆怅中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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