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之下,是精灵还是亡灵?

2020-02-13 11:49:18

青春

山里的精灵

女孩独自走在山间的石路,一片树叶穿过枯枝落地的声响,在旷寂的空间,被扩大数倍,让她不寒而栗。

凉风吹斜灌木丛,嶙峋古怪的山石,甚至扭曲的枝条,都是诡异的。

女孩不知该期盼遇见一两个人影,还是千万别遇到任何一个人。

遇见或不遇见,似乎各有各的危险。

不过既然历经艰难才抵达这座山村,女孩决定不登上山顶、不翻越山峰誓不罢休。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不想再回头从这条阴冷的上山路下山,无论山峰另一侧是什么模样,至少对新路的好奇可以驱散一部分恐惧。

“枝头的嫩芽啊,已经冒出,快看快看,是精灵在跳舞……”

忽而,不知从哪个方向,荡开来一阵空悠的歌声。

女孩背脊发凉,头皮发麻,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为什么会有歌声?难道自己产生了幻听?

女孩惊恐地四处环望,看到左侧枯林深处,有光束照耀而下,温暖、明亮、圣洁、犹如神祇的光芒。驱散了阴郁、寒冷、恐惧、疾病……甚至同化了死亡。

女孩不由自主地接近光芒,她看到几根百年树干错落排列,围成一个圆形场域,那光束正是射在场域中央。

迷蒙金光下,好似有虚渺的幻象在其中载歌载舞,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朴素无华的衣服,面容是纯澈的质朴。

女孩停驻步伐,呆楞原地。不知他们是山里的精灵,还是被困于此的亡灵。

直到有真切的鲜血流淌过他们脚下,冲散了不真切的景象。

一个小男孩拄着一根粗树枝,出现在幻象的另一端。

*

男孩与女孩都没有想到这座荒凉已久的山里,有除自己的另一人存在。

“你是谁?”男孩问。

“你是鬼吗?”女孩与男孩同时开口。

“你为什么来这里?”男孩又问。

男孩显然比女孩冷静许多,他的冷静感染了女孩,女孩也冷静下来。她仔细倾听男孩清灵的嗓音,“刚才是你在唱歌?”

“是的。”男孩的回答一板一眼,与他颤巍巍不稳定的身形全然不符。

女孩这才注意到他挽了裤腿的左腿脚踝,正淌着血。

“你的腿怎么了?”

男孩拄着粗树枝做的临时拐杖,踉跄着向女孩所在方向走去,“被蛇咬了,我削下一片血肉,不知道会不会阻止毒素扩散。”

女孩连忙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条发带,犹犹豫豫地说:“先用这个止血吧?”

“可能会感染,不过我没有选择。”男孩从女孩手中拿过发带,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女孩惊奇地看到他的手里竟然攥了一枝紫色的野花。

男孩把花递到她的面前,“可以暂时帮我保管一下吗?”

女孩接过花,询问用发带绑伤口的男孩:“你为什么来这里?”

男孩有问则答,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刚才问女孩,女孩却没有回答的问题,“我来看我妈妈。”

女孩心中一惊,手中单薄的野花跟着一抖。

她的喉咙有些发紧,变了声音:“你妈妈,生活在这座山村里?”

“是的。”

小男孩绑好伤口,放下裤腿,在女孩面前平摊手心,“谢谢你帮我保管这枝花。”

女孩把野花还给男孩,小心翼翼不敢触碰他的肌肤。

她忽然遍身寒意,感觉刚有了一丝温度的山林,骤然陷入彻骨的冰冷。

她缓缓后退,想与男孩拉开距离。

*

此时的女孩,深刻懊恼自己不该破坏规矩,闯入这片几年前就已被封存的山村。

没错,这座山村之所以荒凉至此,就是因为几年前,山村里的人们全部死于一场可怕的传染性疾病,自那以后,本就交通不便的山村一直处于与现世隔绝的状态,被永久封存、被人们所遗忘。

男孩见女孩神色苍白恍惚,不免说道:“这朵花是我在路上捡的,不是采的。我没有夺去她的生命。”

女孩木然地点头,又退后了一步。

男孩又看了看被自己用作拐杖的树枝,“这也是捡的。”

女孩继续后退。

嘎吱——一声。

男孩看了眼她不小心踩到的东西,镇定地说道:“你踩到了人骨。”

女孩险些尖叫出声,可她怕自己的声音惊扰了山里的魂灵,硬生生将其压下。

“这山里有许多人骨。”男孩提醒道。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我……”女孩本想说她要回去了,她打算以最快速度按照原路返回,然而当她环顾四周,才发现刚才为了追逐那束光,已经走出太远,找不回了原路。

“我可以带你出去。”男孩看出女孩的困扰,“不过我要先去看我妈妈。”

*

女孩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一瘸一拐的男孩身后,打算情况一有不对劲,她就掉头逃跑,反正他追不上自己。

因男孩的腿伤,他们缓慢地走在崎岖的山路。女孩心神不宁地眺望远处,几间腐朽沉寂、破败不堪的房屋隐约浮现。

这就是几年前山村里的人们住的地方了吧。女孩回想起光芒中欢笑的村民,他们的淳朴、善良,让疾病永远停留此地,没再扩散他处。

想到这里,女孩竟不觉得这些阴森森的房屋多么骇人了。

房屋前有几处小土包,或大或小,满是苍凉。

男孩在其中一个土包前艰难地蹲身,跪了下来。

他把拐杖放到一旁,将攥了一路的野花虔诚地放在土包前,它的纯洁幽香顽强地抵抗着周身肆虐的杂草。

“妈妈,我来看你了。”男孩轻灵的嗓音,让女孩心灵一颤。

男孩继续以温柔怀念的音调规规矩矩道:“这一年,我依然保持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您不用担心我的学业,我一定会像您所说的,出人头地。”

怪不得他看上去像个书呆子……女孩听了这些话,忍不住吐槽,却也止不住心酸。

“如今离这里不远的镇里,又发现了疫情,不知道这次疫情是不是像这里当年那么严重,镇子已经封锁了,希望镇里的人们能够平安。”

女孩听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她愧疚地垂下头,红了眼眶。她再一次默默地远离男孩,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的侧影。

“你怎么了?”男孩和妈妈说完话,转过头来,看女孩几乎退出了他的视线。

女孩哽咽道:“我就是从你说的镇子里偷跑出来的。”

她忍受不了只能闷在家里的日子,所以偷偷跑了出来。特意选择这处不该有人出没的地方。尽管她不认为自己携带着病毒,但还是一路没有接触人烟……除了男孩。

*

男孩沉默半晌,走近女孩,义正言辞道:“我们也不要出去了。”

“什么?”

“疫情的潜伏期是三天,过了这三天,确保我们是健康的,不会传染他人,再出去。”

“这可能吗?在这种地方生存?”入目之处皆荒寂,女孩望向男孩,“况且你的腿伤很严重。”

女孩本想说,外面那么多人得了疫病,不在乎他们两个。可面对这些空洞的房屋,面对残凉荒冢,女孩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当自私明确站在了善良的对立面,人性便在此时彰显。

我们无法阻止他人自私,我们能够掌控的,只有坚守自己的善良。

*

男孩找到一间不那么阴冷的房屋,在女孩的惊叫中扫走几处蜘蛛网,和女孩一起在地上铺满了枯枝枯草,随后用尽浑身解数升了一团火。

在摇曳的火光中,男孩问女孩:“冷不冷?”

女孩冻得发抖,“虽然现在不是冬天,但是这温度,蛇没有冬眠吗?”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主要是心冷。

男孩把外套放在草堆上,往她那边推了推,“穿上吧,我不冷。”

女孩不好意思穿,但她不穿,男孩也不穿,最后她还是默默披在了肩上。

阳光随时间的流逝,落入山涧,夜幕带来寒冷与凄清。

男孩蜷缩在墙角叙起往事,说他当年和爸爸回了城里的奶奶家,躲过了山村的劫难,但他的妈妈没能幸免。

他还说,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他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这里。

他又说,他上山时,看到一束光,光里是记忆中的亲人、邻居、童年时的伙伴……他想靠近他们,融入其中,但他们却消散了……

女孩悄声靠近男孩,摸着他滚烫的额头,眼泪吧嗒吧嗒掉落。

男孩却说发烧是伤口发炎的正常反应,并且让她离自己远一些。

三天,不知过了这三天,他们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归家中,还是永久沉睡在这座山村里。

不过他们坚守住了人性的善良,他们无愧于心,即使长眠,也可以面带笑容,与几年前生活在村里的英雄们长留于此。

后记:

三天过后,二人依靠背包中所带的水和食物,度过了潜伏期。男孩的家距山村较远,便被女孩带回了家。

女孩一个人住,轻松安顿好男孩,帮他的伤口消毒、重新包扎好,没几天,男孩恢复如初。镇里的疫情也得到有效控制。再后来,男孩果然出人头地功成名就,每年会和女孩一起回到山村,看望他们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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