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食录:苗家酸鱼与赶尸奇谈

2020-05-08 13:55:49

志异

诡食录:苗家酸鱼与赶尸奇谈

楔子

每种食物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特殊的故事。

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可是,我们真的了解这些与自己朝夕相伴的食物吗?

你大概不会想到,那看似平凡的家常菜肴、零食小吃之中,或许就隐藏着一个个恐怖离奇的故事……

而从那一天起,我就与这些诡异的食物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我拎着旧包,匆匆跑出大学校园,朝荒破的老城区赶去。可走到半路,我又犯了愁;晚间暴雨毫无征兆地来了。

这场雨下的实在不巧,我也没有带伞,冰冷的雨水已经淋漓拍在了脸上。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瞥到了不远处的深巷里几点昏黄的微光。灯火照映下,一块陈旧的匾额上映出几个褪色的字来:“诡食斋。”找到救星了!终于,在即将被淋成落汤鸡的前一刻,我拐进了这家位于深巷的店铺里避雨。

我试探着推开木门,随着沉闷的吱呀声,屋里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檀香。店内陈设很是古旧,各类老式的摆件器具笼罩在昏暗的灯光中,给人一种恍惚之感。这家店看起来应该也有些年头了,我之前竟从没注意过。

面前码着齐整的桌椅碗筷,大概是一家小饭馆。诡食斋……好奇怪的名字。

“啊呦,来客啊?”一个年轻女人揭开后厨的门帘,笑吟吟地向我迎来。

此时此刻,店里只有我和她两人。看样子,她应该就是老板娘了。

“要点什么?”她把一本菜谱放在桌上,又给我的杯子里斟满茶水。

近处一看,这位老板娘绝对算得上美人,凝脂般的皮肤白皙透亮,衬着小巧的五官,再配上一袭淡色长裙,简直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仕女。

闻到杯中茶水的清香,我的食欲立刻被勾了起来。都怪我离开的太匆忙,放在桌兜里的馒头都忘了拿,那可是我提前买好的晚饭……

饥饿感像潮水般涌来。然而,囊中羞涩的我却只能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摇了几下。可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偏偏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老板娘显然听到了,优雅的一笑,说道:“没关系,现在店里也没客,我正好制作了一道新菜,想请你免费品尝一下。顺便帮我提些意见,小店也好继续改进。”

“可,我……”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焦虑地说不上话来。她则爽朗地笑道:“放心,不会坑你啦。你在这里多待一会,也好避避外面的暴雨。”

说完,她就起身走向后厨。我忐忑的望着她的背影,纠结着要不要趁机离开。可不知是哪般机缘巧合,我还是想留下看看;大概,当时的我真的很饿吧。

很快,她就端着木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摆着一个青瓷汤盆,还有两小碗米饭。随之飘散出一阵异香,酸辣诱人。

饭菜摆到了面前,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

醇厚的汤里,金黄酥脆的表皮下翻出雪白的鱼肉。红辣椒丝在其间点缀,酸鲜的香气简直勾人心魂。

“姐……姐姐,这份量也太多了吧?”我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多吃点吧,你不是饿了吗。”她柔和的笑着。

酸香味猛烈地刺激着我的食欲。我用力咽了咽口水,却迟迟没有动筷。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便径自拿起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又往我碗里盛了一些。“哎,就当是一起吃顿饭,交个朋友嘛!”

到了这个地步,我可再也抵抗不住碗中美食的诱惑了,“谢谢姐姐,那……我开动了!”终于,我舀起一勺送入嘴中。

一瞬间,酸鲜的滋味充斥着我的味蕾。煎的焦酥的外皮裹着爽滑的鱼肉,配上香糯的米饭,让人欲罢不能。再细细品味那鱼肉,我还感受到了后味中的甘甜。这种甜味让辣味不再那样富有攻击性,反更具吸引力。

“太好吃了!这是酸菜鱼吗?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口味。”很快,一盆鱼已经被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

“啊,确切的说,这不是一般的酸菜鱼。”她低眉垂目,好像在思考。“酸菜鱼本来是川渝地区的特色。但今天的这道菜,却是湘西地区的苗家酸鱼。不同于川菜,这里的鱼是放在酸坛中,用辣椒、葱蒜和香料提前腌制好的……而且,其中还加了一种独门秘方。”

“秘方?”我开始好奇起来。

“这背后还有一个离奇的故事呢。”她笑得很浅。“你想不想听?”

“啊?当然啦!”我一直是各种悬疑灵异故事的忠实爱好者,而且现在外面雨势正大,用听故事来打发这漫漫时间,岂不美哉。

她点点头。“那我就开讲了。”

1

湘西人恋家怀乡,讲究叶落归根。不过,说起这乡思,何人不恋故乡呢?只是湘西山岭险峻、道路崎岖,一旦离开故乡,就很难再回去。

然而,故土又是偏僻闭塞,在从前那些年代里,总是酝酿着贫穷和隔绝。因此,人们虽然恋乡,有时却迫于生计,不得不离乡。

老张就是这样一个外出打工的人。在上世纪兴起的打工大潮中,他和许多同乡人一样,南下川渝谋生计。而妻子儿女、老父老母则留在了湘西。

那年老张运气很好,在成都找了份不错的活计。干了整整一年,也攒了不少积蓄。临近年关,厂里准备放假,工人们都陆续买票回家,他也不例外。

临行之前,老张把这些皱巴巴的钞票一张张展平,再用白布小心地包裹起来,藏在枕头下面。每到晚上,他时不时还要把这小包拿出来点一点。

到了出发的前一天,他跑了好几家成都有名的百货商厦,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东西。包括给妻子的衣服首饰,给老人的补品药品,还有给女儿的各种零食玩具。

说起女儿,那可是老张心尖尖上的肉。媳妇一直体弱多病,他好不容易老来得女,只有女儿云云这一个孩子,因此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老张宠女儿,时刻都要惦记着她。女儿最爱吃本地的凤凰姜糖;于是,老张就经常做给她吃,从来不嫌制作过程繁琐复杂。

他还专门给女儿发明了一道“姜糖酸菜鱼”,在苗家煎酸鱼的基础上加入凤凰姜糖,用甜味调和辣味。云云最爱的就是这道菜了,老张每次回家都要做给她吃。

出来打工之前,云云经常跟他要什么“芭比娃娃”。那时,老张跑遍了小镇里的商店,可就是买不到这种新鲜的洋玩具。

现在,他终于在这繁华的商厦里看到了所谓的芭比娃娃。别的不说,这巴掌大的小人被捏的有鼻子有眼,小小的五官精致可爱,还有这么多套花花绿绿的裙子鞋袜,真是让他这乡里的糙汉子开了眼。难怪女儿喜欢这种玩具呢。

一旁的导购员看他站在货架前发了半天愣,就走过去问他要哪种。

老张一时语塞。他对娃娃的种类一无所知,憋了半天,额头都有些冒汗,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用迟钝的话语努力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小,小女孩喜欢的,就行!价格没关系。”

“哦,买给您女儿的吗?”

“对,对对!她今年六岁了,六岁。姑娘,请你帮忙挑个吧!”他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只是躬着腰连连点头,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最后,导购员给他拿了一个粉色公主裙、穿珍珠高跟鞋的芭比娃娃。

结了帐出来,老张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娃娃,好像什么绝世珍宝。想揣怀里吧,又怕自己身上的汗味污染了娃娃,就只好一直捧着。

收好包裹到了车站,他早已按捺不住与家人团聚的激动之情,马上买了长途车票,北上回家。

那时还比较落后,有的地区不通火车,尤其是湘西这种崎岖偏僻的地方。因此,老张是坐长途大巴回家的。

刚在位子上坐稳,老张正想闭眼眯一会儿,身边就走来一个人,挨着他坐下。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没多少行李,一直紧紧地护着腰上的小挎包。

车开动了。因为担心被行李压坏,那芭比娃娃就被老张立在随身背包里。途中晕车了、嘴里没味了,他就拿块凤凰姜糖出来嚼一下。因为女儿的缘故,他也喜欢上了这口姜糖。

一路上,他还时不时把女儿的照片拿出来看一眼,皱纹里都含着笑意。云云啊,爸爸可把芭比娃娃买回来了。

到了午饭时间,老张正准备把包里的方便面拿来充饥,一旁却递来张杂粮饼子。

“铆呷饭吧(方言,意为没吃饭吧),大哥?”邻座的小伙子笑着问他。听口音,是湘西方言,还是凤凰土话。

“哎哟,谢谢!”听到乡音,老张倍感亲切,他接过饼子,激动的问:“也是回湘西的?”

“老乡滑!(老乡啊)”小伙子笑得爽朗,“刚才看你呷的凤凰姜糖,就猜到了。”

老张也笑了,从兜里拿出姜糖分给他。那小伙子自称小何,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谈的很是投机。说起自己特制的姜糖酸菜鱼,老张还热情地邀请小何去自家品尝。

聊了半天,谈到家中情况时,小何忽然变得沉默,脸色也有些阴郁。停了半晌,他才叹口气,说道:“唉……其实我是和我大(方言,指哥哥)一起出来打工的。可惜,他却再也回不去了。”

听到这,老张心头一紧。

2

原来,这小何的哥哥在三个月前提前回家了,却在山路上遇到了拦路抢劫的车匪。

在车匪们手枪和长刀的威胁下,他们的车被逼停在了悬崖边上。财物被抢走后,一行人连司机带乘客被屠了个干净,长途大巴也被直接推下了悬崖。直到现在,除了客车的残骸,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找到。

在那个年代,车匪路霸十分猖獗。老张在成都打工时就听到过这些传闻。据说,遇上车匪就等于见了索命的恶鬼,逃不掉的。他们经常在深山公路拦车,抢夺乘客的钱财。更可怕的是,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为了销毁证据,他们在抢劫后,往往把所有人杀死灭口,连尸体带车推下山崖。

“这件事,我还敢没告诉爹娘。”回忆到此,小何黯然神伤。“真不知道这次回去要怎么跟他们说……连个尸骨都没有,我娘不得哭昏过去啊!”

老张怜悯又无奈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小兄弟,要不……找个赶尸人试试?听说他们很灵的,找尸、赶尸都很在行。”

小何一惊,随即摇了摇头。这赶尸一行,可是湘西的禁忌话题。除了本地人,还真没多少了解内情的。

“唉,我可不信这种东西。”他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多谈。

或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两人都没再说话。

车子又绕过几个城镇,外边的天色也渐渐昏沉下去。一路颠簸下来,车上的乘客大都疲惫不堪,趴在座位上打盹。小何也倚在椅背上沉沉睡去,只传出轻微的鼾声。

只有老张还呆坐着,不断地回想着刚才聊过的话题。不知为何,想到最近泛滥猖獗的车匪,还有小何哥哥的惨剧,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毕竟,这趟路程太长了。而现在,夜幕正要降临。

老张攥紧了手中的照片,还有送给女儿的芭比娃娃。

大约傍晚时分,车停在了一个山口处。

这时,上来了三个一身黑衣、带着口罩的壮年男人。售票员早已昏昏欲睡,连头都懒得抬,给他们放了票就靠到一边休息了。

整个车厢里静的出奇,所有人似乎都没察觉到这几个新乘客的异常之处。

但直觉敏锐的老张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惶恐。这三个人,没带任何行李,只是每人背了一个用布包着的棍状物。那东西的尖端凸出来,透过布条,似乎显出几丝冷冽的金属色泽的反光。

为首的那人是个一脸凶相的胖子,他还背了一个黑色的小包,里面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但那鼓起的形状,却让老张想到了一种在警匪片里见过的可怕东西---枪!

这群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搭车回家的旅客。老张有些恐慌,赶紧去拍身边的小何。可他此时睡得正香,怎么使劲儿都摇不醒,还不耐烦的拍开老张的手,在半梦半醒间嘟囔着:“别……别吵……”

这动静惊起了那胖子的注意,他立即回过头来瞟向这边,眼里流露出一丝凶光。

老张一惊,生怕惹出什么麻烦,赶紧收回了手,在座位上安静呆着。

眼睁睁地看着找位坐下的三人,老张只希望那不详的预感仅仅是自己的错觉。

车又开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此时,大巴驶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区。四周是一片荒芜的石壁,伴着漆黑寂静的夜色,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车轮摩擦沙土发出的呲呲声。

车厢内已经熄灯了,只留一点灯火给司机照明。乘客们大多进入了梦乡,老张却还不敢睡,支楞着耳朵,极力捕捉着各种细微的响动。

外边有乌鸦凄厉的啼叫,还有隐隐约约的水声,像是浪花拍打着崖壁……莫非,走到了悬崖附近?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巨响,车猛地停了下来。

3

这一声响动吵醒了不少乘客,小何也被那颠簸给震醒了,揉了揉迷蒙惺忪的眼睛。

“前边好像有点塌方,轮胎被绊住了。”司机回头对大家说,“不用急,我下去看看。”

就在他起身的同时,老张看到一个戴口罩的黑衣人也离开了座位。他的手里,好像还提着一把长长的东西。

接着,几乎是在刹那之间,黑衣人迅速跑到司机身后,抽出一把尖利的长刀,一下就砍中了司机的脖子!

“啊……!”有的乘客看到这一幕,已经尖叫起来。

那可怜的司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一具尸体。嗵地一声,那身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衬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乘客们开始大声呼叫起来,车厢内陷入一片混乱。

另外两个黑衣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才的那个胖子立即从包里掏出一把枪,对车顶猛开了一枪:“都闭嘴!”

随着刺耳的枪鸣,人群瞬间寂静下来。

“全部下车,抱头蹲在地上!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敢耍一点花招,就毙了你们!”胖子得意洋洋地睥睨着缩成一堆的人群,朝车门外努努嘴,挥了挥还冒着青烟的手枪。

“还不快点!”看他们没有反应,瘦高个的黑衣人怒吼起来,顺手抬起长刀,猛劈在售票员的肩胛上。

人群再次混乱起来,在几个黑衣人的监视下,争先恐后地朝车门外挤去。

“一个一个来,到那去,跪成一排!”胖子熟练地指使着恐惧的人群。

没办法,老张和小何也只得随着人群,连滚带爬的到司机的尸体旁跪好。

完了,这次遇上车匪路霸了。老张绝望的想。

看来,自己大概是没法活着回去了。

“都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摆着,谁敢耍花招,我就把他剁成碎的!”胖子一声令下,乘客们开始往外掏东西。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吓得哭了出来,一边摆东西,一边低声啜泣着:“行行好吧……钱都在这,求你们放我一命!”

瘦高个并没理会他们,只是挨个挨的扫过去,捡起地上的财物。很快就要轮到老张他们了。

虽然心疼钱,但现在连命都难保,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老张无奈地摸出那个白布包,颤巍巍地放在地上。他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小何,却见他紧紧护住腰间的小挎包,毫无拿钱消灾的意思。

“他们要来了,你咋……”老张赶紧用眼神示意他,没想到小何却咬紧了牙,恨恨地说:“这是我和我大攒了一年的钱,要拿回家给爹娘的,咋能便宜这伙畜生!”

老张还没来得及劝,瘦高个就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拖着寒光闪闪的长刀向他们走来,嘴里还叫骂着:“这里还有个要钱不要命的?”

他挥起长刀,眼看就要朝小何脖子上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蹲在地上的小何忽然蹿起身来,从衣兜里抽出一把小小的军刀,快速朝瘦高个的脖子上猛划过去。自从哥哥被车匪杀害后,他就总是随身携带着这把小军刀。

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

4

就在刀刃即将划开瘦高个的喉管时,老张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枪鸣;

随着那声闷响,小何握刀的手无力地瘫软下去。他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摔在地上,身下渗出一大滩刺目的血泊。

“瘦子,别耽误事了!”胖子看着倒地咽气的小何,不屑地挥了挥手里的枪。“看你那没用的样子!”他走上前去,一把扯掉小何的挎包,从里面抖出一沓钞票来。

随钞票一起飘出的,还有张被血染透的信纸,大概是家书之类的东西。胖子并没看到,转身时一脚把它碾在了鞋底下。

瘦高个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喘着气,胖子则用轻松的口气,下达了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命令:“东西都拿完了?杀吧。”

跪在地上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果不其然,另一个黑衣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完全不顾人们的嚎啕和哀求,用尖利的长刀把他们一个个杀死。遍地的尸体则直接被胖子推进了悬崖下的激流中。

很快,空气中就弥漫起了浓烈的血腥味。瘦高个也回过神来,捡起长刀加入他们。

马上就要轮到老张了。

他绝望地看着周围。虽然眼前的一幕血腥无比,宛如修罗地狱,但因为胖子持枪看守的缘故,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这时,瘦高个已经拖着长刀走近了。老张一把拖住他的手,主动把装钱的布包塞给了他。

“大哥,行行好。”他的声音颤抖而哽咽,手指死死拉住他的衣袖。“我,我就是想回家看看亲人。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孩子,她才六岁,我真的想再见见她……”

看着泣不成声的老张,瘦高个犹豫了一下。

他转头对胖子说:“王哥,要不……咱们就放了他吧。我家也有个妹妹,跟他女儿差不多大……”

胖子阴着脸色朝他们走来,一把抢过他的刀,低沉的说:“不行!放跑了他,咱们被抓了怎么办?哥几个犯过的事,死几遍都不够的!”

说罢,他不等老张辩解,一刀砍向了他的脖子。

瘦高个无奈,只得帮着把老张的尸体拖到崖边,随手推了下去。

一个粉色的芭比娃娃从尸体的背包里掉落出来,躺在悬崖边那片猩红的血泊中。

5

几周后,孟信郊外的一处小旅店里。

这旅馆开在山脚下,入山后就算是进了湘西的地界。

时值深冬,又近年关,往来行人少的可怜。萧瑟冷清的门店里,老板万志安正哆嗦着揣起双手,盘算着什么时候关店。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住店的旅客。十几天来,除了他自己之外,都未曾见过一个活人的影子。现在,他也得收拾一下回家过年了。

就在万志安打包被褥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很轻很浅,但在这静默的寒冬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他心下一惊,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打开门后,只看见前后站着三个人。

为首那人一身老式青衫,披着袍子,遮住了面庞。

他身后紧跟的两个人则裹在一袭黑袍中,挡的严严实实,长长的袍子一直拖到脚底。

“几位,住……住店吗?”万志安戒备的看着这几个装扮怪异的不速之客。都这当口了,怎么还有人来住店啊。

“嗯。”青衣人冷冷地应了一声,往桌上放了几张钞票。

“不用找。剩下的就当今晚的饭钱。”他似乎很惜字,多一句都不愿意说。那声音则阴冷的好似天外来客。

老板拿起来一数,好家伙,这钱可比原价多出一倍。但那几人已经动身往店里走了,他又不敢追上去问那青衫人,只好全部收下,晚饭给他们做些好菜便是。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青衣人手中提着的一件东西---一只锈迹斑斑的、破旧的小铜锣。

万志安瞬间感到一阵彻骨的恶寒。只见那青绿色的铜锣上刻着些古朴而粗糙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某种古老的咒文。纹路下面还雕了几个正楷,赫然是“城隍路引”四字。

这种规制的铜锣,不就是赶尸匠用的阴锣吗!根据湘西当地的传说,赶尸匠就是提着这种东西上路的,其名为“阴锣”,也叫魂锣,是专门给行道的尸体招魂、引渡用的。

万志安心下一凉,难道,这是碰上赶尸的了?

他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这时,一阵阴风透过门帘钻了进来,刺的他汗毛直竖。冷风轻轻的拂起队伍最后那个黑袍人的衣尾。

扬起的衣袍下,黑咕隆咚看不分明。

再仔细一瞧,缝隙中似乎透出粗糙的白影---那是一根细瘦的骨架。

6

万志安躲在厨房里,瑟瑟发抖。看来,那青衫人是赶尸匠无疑了。而这两个黑袍人,就是尸体。

所谓赶尸,是湘西地区流传已久的一种神秘风俗。湘西道路崎岖,运输十分困难;但湘西人又极重故土,讲究归葬故乡。于是,赶尸人这一行业便应运而生。

自古以来,运尸的途径有两种。一是走水路。但途径三峡,激流艰险,容易出事;加上行客忌讳,不愿运送尸体,此路便渐渐衰退。

二是走陆路。但碍于山路险峻,车马难行。公路未通时,便只能徒步运输。这可是一个苦差事:路途遥远不说,尸体还容易腐烂。

只有专业的赶尸人能够用特殊的法术,招来残魂、唤醒尸体,并且使其不腐。这些被控制的尸体能够像活人一样行走自如,还能跟着自己跋山越岭,顺利回乡。

在此之前,万志安听过许多此类的传说,个个都描述的很是邪乎,但却从没亲眼见过。

听懂行的老人说,这些赶尸人会住到专门的“死尸客栈”。那是只接待尸体的极阴之地。那他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疑惑和恐惧缠绕着他,可毕竟收了人家双倍的钱,万志安还是要给客人准备晚饭。

他四下寻找了一番,但因为过年关店的缘故,厨房里已经没什么食材了。最后,他终于在炉灶旁发现了一小坛腌鱼。那就用这个做一道苗家酸鱼吧。

过了一会儿,万志安做好了酸菜鱼,连米饭一起送给了那几位客人。

屋里很暗,只点着几只昏黄的蜡烛。那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陷入一片骇人的静默。

万志安不敢多待,把饭菜放下后,就急赶着溜了出去。关门时,他还特地朝里面悄悄瞥了一眼。

果然,三人之中只有青衫人动了筷。而那两个黑袍人就像两具包裹在衣服里的骨架一样,只是僵硬地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7

夜深了。四下一片凄寂,连寒鸦的啼叫都听不到。

窗外已经下了半天的雪。地表积起一堆厚厚的雪层,在昏暗的月光下反射出凄冷的白光,凌乱地折射进昏暗的房屋内。

万志安还待在厨房里,收拾着刚才的碗筷。果然,只有一碗米饭见了底,另两碗米饭则一动未动。

好在他们只住一晚。万志安想,要不然,自己总是和这赶尸的住在一起,说不定要吓出病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厨房的门角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

万志安以为是门口的寒风,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可就在这回头的瞬间,他的眼神却赫然对上了一个佝偻的身影:那裹在一片漆黑中的躯体,正僵直的立在门口。黑夜中,袍子下掩映的面孔看不分明,只露出两个乌漆的黑窟窿,似乎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是今天住店的那个黑袍人!万志安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心跳骤然间狂增。如果那青衫人真是赶尸匠的话,那这黑袍人---就是尸体!

按理说,尸体是不会脱离控制自由行动的,除非是遇到了尸变。那样的话,屋里那位青衫赶尸匠大概已经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儿,万志安抖的更厉害了。他记得老人们说过,这些被赶尸术召唤的尸体怨气极重,一旦尸变,就会变成极难对付的恶鬼。这些尸鬼嗜人血肉,会把活人残忍地杀戮、吞食……

他努力抑制住想要喊叫的冲动,因为即使呼救,这偏僻之地也不会有活人听见。他不敢妄动,只是试探着向后退去,尽量和黑袍尸体拉开距离。

谁知,那黑袍尸体忽然加快了脚步,一步步朝他逼近。房门被这行尸堵死了,他已经无处可逃。

万志安心呼不妙,难道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始胡乱摸索起来,无意间碰到了一把冰冷的菜刀。

此刻,那黑袍尸体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了。逼人的寒气混着一股轻微的腐尸臭味,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

眼看已是生死攸关,万志安心下一横,猛地抄起案边的菜刀,准备和它殊死搏斗。

行尸转瞬间已逼到了眼前,万志安几乎要抡起菜刀,朝它的头部猛劈下去了。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惊讶不已:那黑袍尸体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只是径直绕了过去,向着灶台的方向走去。

万志安呆呆的站在原地,注视着那尸体的一举一动:只见它弓下腰去,在炉灶边寻寻觅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摸索了半天,它终于拖出一样东西来。是那个装腌鱼用的坛子。

接着,它居然娴熟地拿起刀具碗勺,把腌鱼洗净切块,像个厨师一样做起菜来。

万志安被它的举动搞懵了。在旁边等了半天,他终于迟疑着问出一句:“你……你干什么?”

那黑袍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微微转过了头。没想到,它居然开口说话了:“没事,就是想做一道苗家酸鱼。”

它的声音苍老而疲惫,音色嘶哑微弱,嗓子好像被水泡过一样含糊。

“你做的那道酸鱼,味道还不错,可是总没有我们那里的家乡味儿。”黑袍尸体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不停地忙活,将切好的辣椒丝和鱼段下入锅中。

满屋的黑暗中,万志安看不清它的脸,只是听见它用那略带凄楚的声音,极为认真的说着话。

“第一,这鱼腌的太久了,就少了鲜味儿。我在成都打工的时候,那边的酸菜鱼用的都是鲜鱼。咱们这儿的苗家酸鱼虽然用腌鱼,但这鱼肉也不能太柴太咸。要想好吃,还是要把握腌制的时间,才能留住鲜味。

第二……唉,就是还少点甜味儿。这甜味儿,可是我自己做菜时摸索出来的。我还在家的时候,我闺女爱吃姜糖,我就想着改良一下这酸鱼的做法,也往里面加点姜糖。没想到,那味道可好了,我和闺女都爱吃。”

那声音越讲越凄怆,竟然还带了些嘶哑的哭腔。

万志安心中一紧。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它,听它继续讲下去。

“这姜糖的用量啊,最是讲究。少一分则不出味,多一分又太甜腻……只有我掌握的最好。要是换了其他人,那就不行。唉,可是……”讲到这儿,那黑袍尸体重重的叹了口气,两只黑洞洞的窟窿里,好像泛着些若隐若现的水光。

“真想再回家去,给女儿做道姜糖酸鱼啊……”

说着,万志安看到它缓缓摊开了手掌。那手散发着腐败的冷气,竟然是一只已经破败了的白骨架。

骨节间,静静地躺着一块明黄色的姜糖。

8

万志安站在靠窗的墙角,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他就那样呆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黑袍尸体忙碌的身影。

架在灶台上的铁锅冒出腾腾热气,锅口萦绕着浓重的白烟和水雾。又煮了一会儿,一种酸鲜的异香便蒸腾而出。

“到时间嘞。”黑袍尸体自顾自地看着锅里炖煮的鱼肉,轻轻点了点头,把那块姜糖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随着噗通一声轻响,糖块在沸汤中迅速化开,飘来一阵淡淡的甜味。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又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万志安惊诧地向门口望去,只见白日里见过的另一个黑袍人正向这边走来。

刚才那煮菜的黑袍尸体也看见了门口的来客。它亲切地举起手,朝逡巡在门外的另一具黑袍尸体挥了挥,似乎是在招呼他进来。“小何啊,快过来瞅瞅。咱俩在车上说过的姜糖酸菜鱼,我做出来了。”

被唤作小何的行尸应声走来,看到缩在角落的万志安后,还对他友善地点点头。

“哎,张大哥,还真是好香啊。”那“小何”望着锅里翻滚的鱼肉,轻轻地说。他的声音也是又哑又沉,但听起来要比“张大哥”年轻许多。

“嘿嘿,都说了,这是我的拿手好菜。”另一位黑袍尸体干笑了几声,随即转过头来,对万志安道:“真是对不住,刚才吓到您了……我们没有恶意,就是看到那苗家酸鱼,想起自己未了的心愿来了。”

万志安点点头,“不要紧。倒是你们……唉!”虽然眼下这一人两尸同处一室的情景很是诡异,但他心里明白,这两具行尸并无恶意,他们生前也遇到了难言的苦衷。

“没办法,命吧!”“张大哥”苦涩地叹了一句。

这时,锅里的鱼已经煮好了,整间厨房里蒸腾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张大哥”从一旁拿来几副碗筷,把酸鱼一一盛好,端给了“小何”和万志安。

万志安接过滚烫的瓷碗,对行尸道了声谢。他望了一眼那酸鲜诱人的鱼肉,但想到这菜肴出于一具尸体之手,最终还是没敢下口。

那两具黑袍尸体倒是不客气,盘腿往地上一座,端起碗就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可惜的是,它们的面部早已风化成了枯骨,下颌枝的内侧没了血肉和组织,吃进去的饭菜都从这两个空荡荡的窟窿里流了出来。万志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酸。

尽管如此,“小何”还在不停地夸赞着:“好吃,好吃!这甜味真是不错,张大哥,你这苗家酸鱼做的比我妈都好!”

“张大哥”似乎也陶醉在这姜糖酸鱼的滋味中,喃喃自语地回忆着什么。送进口中的酸菜鱼和汤水不断顺着骨缝涌出,漏的它满身都是。它边回味边哀声道:“唉,当时说回家后请你吃姜糖酸鱼,想不到是用这种方式实现的。”

“小何”也跟着叹气:“这残存的一口气,又能顶多久呢?恐怕撑不到回家的时候了。”

“哎,小何,你还有什么挂念的事不?”一旁的万志安忽然问道。

“我啊……”小何低低地垂下头去,“我丢了一个小挎包,里面有钱,还有一封信。唉!那钱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信……还得带给我爹娘看呢。”

“那,你……你可以再写一封啊。”万志安忽然灵机一动,道:“店里就有纸和笔……”接着,他从柜台的抽屉里拿了铅笔和几张草纸,递给两具行尸。

就这样,两具黑袍尸体趴在厨房的地板上,在草纸上匆匆地写了起来。

9

第二天一早,青衫人带着两个黑袍人,同万志安辞行。那两具裹在黑袍中的行尸又恢复了呆滞僵硬的状态,只是默默垂下头,安静地跟在青衫人身后。

万志安向他们微微点头。只是,他并没有向青衫人提及昨晚的事。

“叮——咚”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声,那青衫赶尸匠敲响了手中提着的青铜阴锣,长长的吆喝着:“上路——魂兮魂兮,一路顺遂……”

万志安则站在店门口,静静目送着一行远去的背影。

几天后,大年初二的早上。青衫人带着两具尸体来到了凤凰古镇,分别拜访了老张和小何的家人。

原来,本要回家过年的两人失踪后,家人们便已得知了他们遇到劫匪、被害身亡的噩耗。只是这两人的尸体被推下悬崖,没法出殡,只得先做了个衣冠冢。

但他们却一直挂念着尸体的下落,想让老张和小何魂归故土。最后,家人便在懂行者的建议下,找了当地一个著名的赶尸匠,请求他找到二人的尸体,并且带回家乡来。

而这青衫人,正是那位赶尸匠。

老张的棺材出殡那天,青衫人专门把他的小女儿云云叫到了跟前。看着面前眼眶红肿、声音哽咽的女孩儿,他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这是爸爸留给你的。”青衫人从包中掏出一个已经清洗干净的芭比娃娃,还有一包凤凰姜糖,递给云云。

云云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过粉色的芭比娃娃,还有那包熟悉的姜糖。孩子温热的小手抱着那只冰冷的娃娃,把它紧紧贴在怀中。她并不知道,在不久前,爸爸老张也是像这样,把娃娃视若珍宝般捧在怀里。

最后,云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青衫人临走前,还留下一张字迹潦草的手写菜谱。据说,那上面是老张发明的姜糖酸菜鱼的做法。

接着,他又拜访了小何的家,给他年迈的父母带来几样东西:数张被血浸透的钞票,以及一张写在草纸上的家信。

不久后,回湘西老家的万志安也听说了此事。于是,他便把自己那天晚上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讲了出来。

在就这样,众人的口中,这则赶尸奇谭便扩散开来,而且越传越邪乎。

据说,赶尸人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找到那跌落悬崖、顺水流走的尸体。是老张和小何的亡魂挂念故土,不愿客死他乡;于是,凭着残魂的意念,两具尸体硬是撑着最后一口生气,走出了那座山谷。他们主动找到了前来此地的赶尸人,并跟着他一起回了老家。

路上住店时,因为看到万志安做的苗家酸鱼,老张触景生情,便脱离了赶尸人的控制,亲自做了一道闺女爱吃的姜糖酸鱼,并把菜谱写了下来。而那娃娃和糖,也是老张牵挂女儿,死后还不忘带给她。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交通的便利,这种怪力乱神的迷信传说也就渐渐被大家所淡忘了。迷雾缭绕的山岭不再是神秘的屏障;常年行走于山道间的赶尸匠,还有那些诡异的尸体、恐怖怪诞的传闻,也随之一同消失了。自然,赶尸人这个古老的职业亦逐渐式微,最终湮没在时间的尘埃中。

同样,那秘制姜糖酸鱼的独家菜谱,也一起无影无踪了。或许只有事件的亲历者,才知晓这其中的内容吧。

后记

我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

“你一开始说的那味特殊配料,就是姜糖吧?”

“对。”老板娘拿起桌面上那本厚厚的菜谱,慢慢翻找起来。只见那书本古朴的封面上,用鎏金的刻字写着“诡食录”。很快,她就从前几页中找到了这道姜糖酸菜鱼的做法,并指给我看。

“其实,故事还有另一种合乎常理的解释。事实上,并不是老张和小何的尸体还了魂。只是他们被冲到了河床上,又恰好被赶尸的青衫人发现了而已。”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情感波澜。

“送到云云手中的芭比娃娃,也不过是赶尸匠从案发地捡来的。至于姜糖酸鱼的菜谱,还有小何的那封家书,则有可能是他从尸体口袋里发现的笔记上抄录得来的。

而万志安看到的那个深夜出现、在厨房做菜的所谓尸体,或许就是青衫赶尸人自己。因为天黑,看不清面容,两人又都有袍子,就很容易混淆。

而后面进来的另一具尸体,要么是青衫人设计好、用线操控着拖进来的,要么是万志安为了增强故事效果,自己编出的情节。至于那段和尸体一起吃饭、谈天的故事,更是万志安为了博人眼球而瞎编乱造的。

至于那尸体为何能随他一起行走,这就要说起赶尸的秘诀了。

那赶尸匠依照祖先世代传授的秘法,调制出一种特殊的防腐剂。把这种东西涂抹在尸体身上,再晾晒在阴凉通风的环境里,就能使它快速风化、干燥。这样处理过的尸体不易腐烂,就像制作木乃伊一样。而且,干尸重量很轻。此时再用细竹竿挑起来,背在身上,就不易被人察觉,看上去和尸体自己行走一样。

大概,这就是赶尸术和行尸异闻的真相吧。”

“那,那群杀人的车匪呢?”我忍不住问。

老板娘轻轻摇头,“唉,不知道。毕竟在当时,这样的悲剧太多了。”

“可是这样的解释也太过巧合了吧,”我还是不愿相信,“若真是如此,赶尸匠又为什么要冒充尸体,去做酸菜鱼呢?难道就是想制造一个恐怖的传说吗?”

“人世间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事。”她笑的云淡风轻,“或许是为了增加神秘感,为这个行将消逝的古老职业挽回尊严和信誉;又或许,是被老张和小何的经历所触动,想为死去的他们在人间留点印记;又或许,是……唉,反正是自己心中的苦衷罢了,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呢。”

“你说姜糖酸鱼的菜谱已经消失了,可你又怎么知道……”我忽然意识到这点,惊讶的问道。

“嘘……”她打断了我的话,“有些东西,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而且……我这里,还有关于这个故事的另一种版本。”

我一愣,“难道说……还有另一种结局?”

“当然。”她露出一个神秘而狡黠的微笑,忽然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这一切……还要从老张他们遇上车匪说起。”

“为了保命,老张和小何掏出了身上的所有财物。谁知,那群凶匪毫无人性,拿了钱便开始杀人。他们让跪地的乘客排成一列,向刽子手一样,朝脖颈上一个个砍去。

眼看着前面的乘客接连倒下,横列出一排尸体,此刻只剩下了老张和小何两人。看着他们引颈受戮的样子,几个车匪都放松了警惕。

那瘦高个拖着长刀,眼看着就要朝小何劈下去。就在这时,原本弓身跪地的小何忽然猛地跃起,挥起藏在背后的军刀,朝着那人的脖子划去。

一旁的胖子见状,连忙慌不迭地叩响扳机。谁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把老旧的五四式手枪忽然卡了壳,只打出个闷弹来。

就在这短短几秒之间,持刀的瘦高个已经被小何划开了喉管,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紧紧攥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脖子。

胖子正要举枪再射,老张已经迅速捡起了瘦高个的长刀,朝着他飞扑过去,用尽浑身力量,猛一劈砍---

而小何也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朝着最后赶来的那个车匪连开数枪。随着几声连响,那人也倒在了地上。

老张和小何气喘吁吁地站在尸堆中,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发生在这电光火石的几秒之间。可就在这时,小何听见身旁传来粗重而断续的喘息声。

他惊愕的回过头去,却看见那瘦高个还没死透,捂着脖子,嘶哑地哀嚎:“救……救我……我不想死……”

老张刚想说什么,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小何却已经举起了枪,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

瘦高个脖子一歪,咽了气。此刻,悬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了。

冷静下来,小何才开始后悔;要说之前是正当防卫,那他枪杀瘦高个,就属于杀人了。而且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难保会出什么误会和冤枉。

最终,思虑再三后,他们想出一个特殊的办法:那就是伪装出两人已死的假象。他们找到一个当地的赶尸人,一路上扮作尸体,悄悄回了家。

此后,他们便在家乡隐姓埋名地生活起来。直到数年后,现代身份证开始大规模应用,他们才重新拿回“活人”的身份,再次行走在阳光之下。

至于这真相到底如何,也就只有他们的家人知道了。”

讲完这个结局,她轻轻一笑,对我说道:“那你呢,更相信哪种结局?”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她刚才的那句话,“看破不说破。”

“当然是这个结局好呀。不过……毕竟还是故事嘛。”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这时,窗外的雨势似乎变小了,只飘着些濛濛的雨丝。

“你可以回家啦。”她从旁边抽出一把木骨油纸伞,递到我手中。“下次来店里时再还给我吧。”

“谢谢。”我接过伞,“姐姐……怎么称呼你?”

“我姓顾,叫我顾姐姐就行。”她朝我轻轻挥手,“以后也常来店里坐啊,尝尝我新做的菜品,再听听它们的故事。”

我感激地点点头,撑开伞走出店门。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将成为诡食斋的常客,遇上一道道诡异的佳肴和它们背后的离奇故事……

牧汪
牧汪  VIP会员 生而有好死也癖,先拾笔

诡食录:苗家酸鱼与赶尸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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