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个大我17岁的男人“在一起”了六年。
他每周来见我两次,送我房子、珠宝、名牌包包,每个月还会打给我几万元零花钱。
如今我三十二岁,他提出了分手。并承诺会给我一笔足以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巨款。
而我拒绝了这笔“交易”。
1
“不是说今天在这里过夜的吗?因为你,我今天才请假的。”
我面前的男人没答话,对着镜子穿好外套。
夕阳透过半拉的窗帘照进屋里,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杨弘比我大十七岁,早就不年轻了,如今在夕阳的余晖下,穿着挺括外套的他显得特别难看。
我一直不明白这个老男人到底哪里吸引我。六年前在夜场认识他时,他两鬓已经生出白发,特别显老。
第一次跟他在一起,就因为他那句“下次还能不能见面”就付出了全部的自己,而第二次见完面分别时,我也是沉浸在夕阳里,说出了和刚才同样的话:
“不是说今天在这里过夜的吗?因为你,我今天才请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原来的我,他还是原来的他。知道我们关系的同事纷纷劝我:
“你还这么年轻,干吗找这样一个老头啊?是喜欢岁数大的吗?那也找个有钱的啊。”
如今我三十二岁了,但自认为保养得很好,不管是身材还是皮肤,看着都和六年前二十几岁时一个样。我也时常问自己,把青春洋溢的自己倾情奉献给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最终答案就是“爱”了。可惜的是,经过这些年,我们之间的爱,早已被时间拉扯得荡然无存,只剩下恨。
我当然真心爱过杨弘。我最要好的同事茗玥曾这么评价我:
“可能因为你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他在你这里,等于被迫代入了父亲的形象。”
有件事情是她们不知道的。杨弘虽然看着毫不起眼,甚至非常朴素,但其实他非常有钱。上一辈给他积累下了雄厚的根基,他在市区有多套高级房产,郊外还有一栋豪宅。
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包括那些我对外宣称为假货的珠宝、包包,都是他买的。每个月,他还会给我几万的零花钱。
刚认识不久,他就劝我别去夜场上班了。但我不愿意,他像金丝雀一样把我养在这套狭小的公寓里,每周来两次,我可没有好兴致天天坐着干等他。
我告诉他,去夜场上班,现在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散心,是调节心情。
他身为男人,其实不懂,女人心里有些地方,并不是光靠钱就能填满的。
比如现在,他站在镜子前穿戴整齐,过一会儿,他就会走向玄关,拿起随身物品离我而去。
而每到这时候,我都会想起,在郊外那栋豪宅里,还有一个为他洗衣做饭,对他嘘寒问暖,夜夜睡在他身边的女人。
2
那女人——茜茹,比杨弘还大两岁,还是那句话,老得几乎能当我妈。
但事实上,她看着根本不像五十多岁,反而皮肤紧致,容光焕发。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她的年龄深深藏到了美貌背后,乍一看也就三十七八。
我曾偷偷去过豪宅,藏在阴影里偷窥。她身穿华美的桑蚕丝家居服套装,在豪宅奢华的背景衬托下显得尤为雍容华贵。
我想我输了,眼前这个举止优雅的桑蚕丝女人就像一部韵味悠长的文艺电影。在她眼里,我说不定只是一个不具任何威胁的黄毛丫头。
而杨弘,想必更喜欢这种阅尽人生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会像一个被喝空的可乐罐一样被他抛弃。
其实早在一年前,杨弘就跟我提过分手。他说会给我一笔巨款,足够我下半辈子的优渥生活。
“你应该明白,这不是钱的事。”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对他的爱已经随着“分手”二字灰飞烟灭。
现在,他朝玄关走去,背影中丝毫没有留恋。
“不好意思,我不得不走。我有点担心茜茹。”
“为什么?”
“前几天,她差点把厨房剪刀扎进自己脖子,幸好被我及时制止……”
我只觉好笑:“她要是真的想寻死,为什么偏偏要当着你的面?明明你一天中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家。都是演戏。”
“我不想再刺激她了。”
“你要是不想刺激她,今天就不会来我这里了,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去了哪吗?”
他转身穿鞋,对我的话毫无反应。我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开车回到郊外的时间根本干不了。
嘴上假惺惺地念叨担心,身上却明明白白地留着和我幽会的痕迹,明摆着是故意的。我觉得他比我想象中更恶劣。
“你顶着这头湿发回去,不就是为了刺激她吗?看着她为了你心神不定,痛苦万分,你就很爽是不是?你生活最大的乐趣就是折磨女人吧?”
“你别这样,我也很痛苦。”
“你痛苦?”我的怒气直冲脑门,揪下几根长发,塞进他衣领里。有几根漏出来了,滑落到肩膀上。
杨弘并没发火,摇摇头开门离去。
回到房间,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他留下的烟蒂。我拿起一旁的手机。
“初文,今晚过来吧。”
“今晚?可能不行啊……”对面的语气清楚地透露出“不行”指的是什么。
“行的。八点来我家,不见不散。”我没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
3
既然杨弘能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两个月前,初文和同事去夜场邂逅了我,当晚我们就睡在了一起。和他交往的这段时间,使我对杨弘发狂的吃醋心理缓和了不少。
初文和我年龄相仿,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常年的健身习惯使他成了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跟长在他身上似的。
出众的外貌同样成为了他事业的辅助。他在一家大公司做销售,有时为了拿到大宗订单,陪有钱的中年太太们玩玩,出卖一下色相,是常有的事。
而他在中年妇女身上累积的郁闷之情,也只能在我身上发泄了。
八点,初文打开我为他留的门。整间屋子只有卧室的灯开着,我听到他摸索着来到卧室门口。
“我进来了哦?”
他招呼了一声,推开卧室门。我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就这么静止着。任谁都会以为我已经死了。他看着我眨了下眼,才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
“过来!”我命令的口吻中夹杂着恼怒。
他挨着床沿坐下,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他知道我是不抽烟的。
我拉过他略带僵硬的身体,把自己隐约带着其他男人味道的身子贴到他怀里。他粗野地捏住我的下巴,顺势把我压到床上……
我知道,他对我一开始也是玩玩的心态,对于一个夜场女的交际圈,他并不在乎。
但慢慢地,他说自己迷恋上了我。不止身体,他甚至觉得我们的心也应该在一起。
他本是个一门心思升职加薪,满脑子订单的人。但现在只要几天见不到我,他就心神不宁,占有欲渐渐替代了原先的游戏心态。他开始猜测我会不会同时在和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来往。
“哪有什么别的男人,就你一个啊。”我总跟他这么说。
“真的?”
“当然。”
“那你嫁给我吧。”
“结婚就不必了吧,你也知道,我一向都讨厌结婚。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这种对话出现过不止一次,我始终否认有其他男人的存在。但他不是傻子,我那些明显不俗的珠宝、包包和名贵香水昭示了一切。
而如今,我更是把有其他男人的证据清清楚楚地摆到了他面前。
初文疲惫地坐起身,从挂在窗台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香烟,他点上火,皱着眉头深吸一口,吐出的浓重白烟升腾到上空,氤氲在吸顶灯周围。
我感觉有些冷,从背后紧紧抱着他,额头抵着他的肩头。
抽完了,他把手伸到烟灰缸处想熄灭,却猛地停住,盯着那几个烟蒂出神。
那是一种国外的爆珠烟,杨弘只抽这一种。初文沉默了一会儿,用报复般的口吻说:
“前几天,一个女客户问我说,她身上是不是有很浓的香烟味?她说她丈夫老是在床上抽烟。还说自己每天洗澡都拼命搓,可还是洗不掉这股味道。”他指着烟灰缸里的烟蒂,“就是这种。”
我觉得好笑,从他肩头离开:“你嫉妒了?”
“没有,只是看到你烟灰缸的烟蒂,让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同样的烟,同样喜欢在床上抽。真巧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枕头边星星点点印着的烟灰余痕,似乎清楚证明了在他之前来过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初文看着我,想说什么,但我赶在他张嘴前开了口:
“你和茜茹下次约在什么时候?”
“你……你怎么会……”他脸上的惊讶都快溢出来了。
“一个月前,我不小心看到你们两个走出酒店。放心吧,我没生气,我就想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他脸上的嘲讽一扫而光,沉默了下来,在我灼人的逼视下终于开口:
“我和那个阔太太……我们只是金钱上的关系……她签了几个大单子,条件是让我陪她……其实我在她身上……只有交易。”
“阔太太……果然啊,你跟那个阔太太茜茹……”
“我也想尽快结束和她的这段关系……总觉得对不起你。”
茜茹身穿桑蚕丝的贵妇形象从我脑中一闪而过,她这番所作所为,完全是建立在知道我和初文的关系的基础上。
几个月前,同事告诉我,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向她们打探过我和两个男人的事。
“不,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说自己对她只有交易,她又何尝不是一样?这个阔太太,之所以会找到你,玩弄你,纯粹是为了报复我和她丈夫。告诉你吧,前段时间,我发现有人在查我的事情。那天看到你们两个从酒店出来,我基本就猜到了,调查我的八成就是她……”
我下床穿好衣服:“对了,你知道她丈夫叫什么吗?”
“杨弘。汇钱的户头都是她丈夫的名字。”
我笑了。
“想必你也猜到了吧,几个小时前躺在这里抽烟的就是杨弘。”
初文一脸受伤的表情,垂着头坐在那。
“小丑竟是我自己……你和那阔太太,你们两个,其实什么都知道……怪不得,本来今天她说她丈夫会在外面过夜,约我去她家,所以我拒绝了你的邀请。可是你那句‘行的’好像已经知道了她丈夫会回家……”
“谁又不是个小丑呢?我明知道她在背后捣鬼,却仍和你在一起。杨弘那家伙那么精,肯定也猜到老婆在外面玩出花了吧,但他又能怎么样?不过我猜,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你不也察觉我有其他男人了吗?不过都在演戏罢了。”
“可我对你没有演戏,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真的和其他人有关系。”
“我也想啊,可是,我和他分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为什么……”
“因为我一提分手就可能会被他杀死。去年,我提了分手,结果被他砍成这样。”
我指着左臂的疤痕。这道伤初文见过多次,这是我第一次说出当中的缘由。
“再提一次分手,我可能真的会被他杀了……他那时就是这么威胁我的。而且,我想你跟那阔太太也分不开吧?”
我知道自己的话说中了初文的要害——他跟我一样,也无法跟茜茹提分手。
杨弘会用杀人来威胁我,恐怕茜茹也不会输于他。
“她说,除非她自己腻了,否则就不能结束这段关系。一旦我敢跟她分手,她就把我拉客户的秘密公布于众……我感觉好累,她已经完全操控我了。”
初文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垂头丧气,说出的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以为我没看到他偷眼瞥向我的一瞬,继续往下卖惨:
“今天听你说了事情的真相,我觉得她这个人真是恶毒啊……用这种事情来利用我。现在想想,我情愿不要这些单子。唉……可是已经太迟了……没办法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愁眉苦脸以至变为挤眉弄眼的男人,心下好笑。既然气氛都烘到这儿了,我不就坡下驴就显得太没眼力劲了。
我伸出手指,用指尖在他胸口游走。
“办法也不是没有……”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我的手指滑倒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个“死”字。
4
我骗了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