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化成了一只猿

2022-07-20 03:03:59

奇幻

1

又是从噩梦中惊醒的一个清晨,于昏暗的光线下,我回头望向枕头,又发现了一大团掉落的头发。

我每晚服下大把的褪黑素,却还是睡眠不稳,总是梦到一只面目狰狞的猿追着我撵,对我张开血盆大口。

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会呆呆地站在窗前举目四望,街道纵横,高楼林立,车辆川流不息。

作为一个在大城市漂泊的女人来说,我已经失业半个多月了。大学毕业后,考研失败的我,先是回老家参加了两次考编,之后又考公三次,但都均以失败告终。

待在家中的我,无时无刻不在面对邻居、亲戚向我投来的鄙疑和不解的目光。在街角相遇时,每次与他们打完招呼,擦肩而过时,我都怀疑他们在低声议论我。

“呦呦,你看看那老刘家闺女,都多大了,也不嫁人。”

“是呀,还对人爱答不理的,装什么清高。有本事考编考公啊!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找到工作。”

“就是,不亏!啧啧,你瞧她那一脸苦瓜样,成天在家待着,也不出来走动。”

那些低语萦绕在我耳边,声音越来越大,越飘越远。我感觉那些稍有愈合的伤口又撕裂开来,不得不飞快地逃离那些不堪的议论,那些没有什么交往的陌生人。

没有上大学的弟弟早已结婚。虽然父母对住在家中的我没有说什么,但是那拖着大肚子的弟媳总是对着我指桑骂槐,冷言冷语。在她眼里,我是一个眼中钉,肉中刺,霸占着她的房间。我对她的想法感到可笑,因此从不理会她的刁蛮无理。

但是,当我看着软弱的弟弟每当因为一些小错误,被弟媳故意当着我,毫不留情地辱骂他是个废物、吃软饭时,我的心就很不是滋味。

都说女孩长大了是没有家的。我想这句话确实挺对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出自普通家庭的女孩。

我已经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30岁的我,眼前只有一地鸡毛的生活。相恋了四年的男友,在订婚前夕,和他的所谓的妹妹勾搭在了一起。母亲没有给我更多的时间修养情伤,就四处张罗着给我相亲。

最终,我实在忍受不了,拉着行李箱,独自去了大城市。

起初,我在一个发展不错我的小公司工作。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老板也很看重我。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努力上进,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终有一天,我可以自信而骄傲地出现在那些对我妄加非议的人面前,淡然一笑。

只是,有一天,那挺着啤酒肚,满脸肥肉的老板,单独把我叫去了办公室。我满怀期待地敲响了大门,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老板。

他殷勤地迎上来,伸出短粗的大手拉着我往沙发走去。

“小刘,你别害怕嘛。老板我又不吃人,对吧?”他猥琐地盯着我解开的衬衫领子,伸出滑腻的舌头舔了舔嘴角,随之狞笑起来,脸上的肉剧烈地抖动起来。

“我嘛,就是看你长得怪惹人怜爱的,哥哥我,就想好好疼疼你。”说着,他撅起油亮亮的嘴巴,一只手不怀好意地从沙发后环着我,向我慢慢靠近。那张平时对着笑意的脸,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老板,不可以。我敬重你,一直把你当成父辈来对待的。求您了,饶了我吧!”我惊慌地往身后的沙发挪去,他却步步紧逼,“给我条活路吧!”

“哥哥不是给你活路了吗?嗯?”他一脸淫笑地捏起我的下巴,“只要你让我睡,我立马升你为副经理。”

他俯身把我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我拼命地挣扎,慌乱中,我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向他头部砸去。

红艳艳的鲜血瞬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溅湿了我的白衬衫。

我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手脚发软地去推他肥胖的躯体。我推开门,在一群员工惊恐的表情中,光着一只脚,快速逃离了办公室,留下破口大骂的老板。

“臭婊子!你给我等着!给脸不要脸!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那句话使我心有余悸。逃回家中的我,躲在被窝瑟瑟发抖。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最终下了楼打算去买安眠药。

那晚已是深夜,很多药店都关了门。我走了很久的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胡同。

没想到繁华的大都市,竟还有这样的破败之地。那胡同年久失修,房屋老旧不堪,手机导航都查不出位置,大概是一片即将拆迁的老房子。

我不禁有些后怕,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偏僻之地,独自前往这里,连信号都时断时续的。但想想都出来走了那么久的路了,回去实在不甘心。

在昏暗的小巷里,我打开手电筒,巷子里偶尔传来猫咪翻动垃圾的声音,和些许狗吠声。

走到胡同尽头的时候,终于出现一家药店。与其说是一家药店,不如说是上世纪的那种小诊所。

若不是看到那门外挂着简陋旗帜,上面写着“药”一个大字,我可能会以为是流浪汉休憩的临时地方呢。

墙壁上粉刷的石灰已褪下大半,裸露出原本的水泥和砖块。老式的木门上挂着一只老式电灯泡,发出微弱的光。陈设简单的房间里,有一老妇人背对着我,她戴着灰色的手工针织帽,坐在板凳上看黑白电视。

电视声音很大,很嘈杂。因为信号不好,屏幕时不时出现片片雪花。但那老人仍然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我走进房间,发现她竟然在看动物世界。黑白的屏幕里,是一群猿猴在深山老林欢闹嬉戏和交配的场景。

我为这赤裸裸的画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老人家,请问您这里有安眠药吗?”老人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臂指向左边架子上陈列的一排药。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手臂格外地长,竟能够轻而易举地指向距离较远的药瓶。而且,大夏天的,她还穿着长袖,仅裸露出来的手有些毛茸茸的。

我觉得有些诡异,本着之前买过安眠药的经历,不打扰她看剧,就自己飞快地挑选了起来。最后,在瓶瓶罐罐中找到了褪黑素。

我有意往前几步,想看清她的面目。只是她的帽檐遮得很低,灯光晦暗,实在看不清。

“奶奶,这我挑好了!一瓶褪黑素,多少钱?”我提高嗓门对着她毛茸茸的耳朵大声询问。

然而,她却像聋了似的,不给予回应。我等了片刻,稍有些不耐烦了。幸亏我之前买过褪黑素,知道它的价格,我便凑出几张纸币,放在柜台那里,转身离开了。

2

吃了药,果然安然入睡了。可是,第二天清早便有警察敲响了我的房门,让我配合他们去一趟警察局。

事情超出我所料,没想到老板竟然报警了。他颠倒黑白,告我勾引他而谋取升职,他死命不从,因此被我报复打伤了。

由于办公室内没有安监控,无法查证。在老板的威逼利诱之下,那些平日眼红我的同事便恶意帮助老板向警察指证了我。

我哭喊尖叫,却没有人相信我。很快,我失去了工作。在警局拘留了几天后,交了一笔罚款。而后向朋友借了笔钱,带着厚礼去老板家致歉,并赔偿了一笔医药费。

至此之后,我带着莫须有的污点,再也没有找到工作。有一位面试官直接冷漠无情地指着我,鄙疑地扯着鲜红的嘴唇,一脸嫌弃地说:“像你这样的社会渣滓,谁会要你?你怎么配在这个社会生活。”

我望着她脚踩恨天高,夸张地扭着臀摆着手傲慢走远的背影,泪如雨下。我蹲在马路边放声痛哭,过路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人停下脚步。最后,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拽着她的母亲停下来看我。“麻……麻麻,你……你看,那个阿姨……好……好可怜呐。”

那位身穿名牌的母亲,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对儿子说“走,离她远点!脏兮兮的,这年头,还有骗子!”

我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手机的花呗账单时不时地催促着我该还款了,母亲也会偶尔打来电话暗示我该给他们一些生活费了。

就是那段时间,我每晚离不开安眠药,有时还会增大剂量。渐渐地,我发现了一些异常。

每天洗漱时,梳完头,会发现脚下掉落了一大片头发。清洗枕头时,发现那里也都是头发。一开始,我以为是心情不佳造成的缘故,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发觉曾经茂密的头发,变得稀疏了,在阳光下都能看到雪白的头皮。

我有些心慌,跑去咨询了医生,医生也查不出所以然,只是劝我不要那么焦虑,放平心态。

可是,头发依旧在掉。有一天,我举起镜子,站在明亮的阳台下,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头皮。我发现那些秃了的地方长出了一些头发,我开心不已。

但是,一星期以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我觉得新生的毛发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它们很粗糙,摸起来的手感像杂草,而且颜色变了,有的是褐色,有的是棕色。

与此同时,我发现了身体更多的变化。不知不觉间,我的手臂变长了不少,我开始习惯于佝偻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路。

有天晚上,我全身发痒,我用指甲使劲地挠着皮肤,雪白的皮屑掉落一床。我涂了止痒膏,但是还是钻心的痒。

清晨醒来,胳膊大腿上遍布我挠痒时留下的道道血痕,令人触目惊心。逐渐的,我身上的汗毛越来越密,越来越长。我吓得赶紧使用脱毛膏,但是全身的毛发如同野草般生长,更加旺盛了。

我不敢再轻易出门,每次不得不出门购买必需品时,必穿高领长袖上衣和到脚脖的长裤。医生还是无法解释这个病症,他看到我全身的毛发,掩饰不住的恶心,很快把我打发走了。

皮肤不再痒了。可是,脸又开始痒了,被我抓出一条条红印,根根毛发在我的皮肤下蠕动着、呼吸着,最终破土而出,野蛮生长。秀气的双眼也大大地鼓了起来,往外凸出,鼻孔变大了许多,一对细长的娥眉淹没在杂草中。

我对着镜子大喊大叫,嘶声力竭,我不相信,那镜子里的怪物竟是我自己。我蜷缩在墙角,视那宽大的穿衣镜为毒蛇猛兽。我想,我一定在做梦!我挥起宽大而又毛茸茸的拳头,把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给砸了。

很快,我不再出门,用仅剩的余额点些水果送货上门。在快递员敲门离开以后,我才悄悄溜出去把水果抱进来。房间的灯都很少再打开,手机也很少再使用了。

我开始变得喜欢蹲在桌子上睡觉,用手抓食物。我不再习惯用马桶上厕所,不再洗澡,不再穿衣服,总觉得它们紧绷绷的,穿着很热。

有一天,仅剩1%之一电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我母亲打来的。那时,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讲话了,我粗笨地用毛手划开屏幕,艰难接通了她的电话。她问了我很多,诸如工作相亲之类的,我想张口回答,却吱呀乱叫,说不出话来。眼泪从凸出的眼眶流落下来,滚进草丛里,消失了踪迹。

3

我悲哀地意识到我已经彻彻底底退化成了一只猿,人类的近亲。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生怕他们把我当成怪物,把我抓走带进实验室将其解剖研究。

毕竟,我曾经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女孩,他们不能这么待我。

没错,我只是病了,不再适应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因此退化了回去。所以,我应该回到适合我生存的地方。

后来,某一日,电视机里,新闻主持人严肃地播报着最新消息——疑似有只猿在大城市的深夜出没,它穿着人类的衣服,戴着人类的帽子,走向了一个偏僻的胡同。那只穿着衣服的猿拉着另一只头戴针织帽且年老的猿消失在街角,一同奔向了深山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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