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道:“我不是给师父您老人家干了两年活吗?这个不能当学费?况且师父您是隐士高人,怎么还和我计较这些俗物。”
“……”师父喉头一梗,心想:真他娘说的有道理!
刀冷笑:“呵呵。”
无赖师父决心把自己毕生所学通通交给小公子。近来山下常有七头蛇出没,师父在传授之前提出了最后的条件——斩杀七头蛇并带回妖丹。
师父想:天天种地,我就不信你真能取出妖丹。
一个时辰后,面对小公子手里闪瞎眼的金珠子,师父又想:你他娘的这么有能耐,我还教你啥?
小公子手捧妖丹,诚惶诚恐。
如果师父知道,那金丹并非小公子取的,而是那把嫌弃小公子笨手笨的妖刀自行剖取的,大概会把八字胡气到太阳穴上去吧——
师父不情不愿地道:“天意如此,我这就把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你先把妖丹吞了,不然以你的身子,可能扛不住。”
“啊?”
“啊什么啊?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斩杀七头蛇是为了为难你吗?搞笑?!”
“哦……”
小公子服了妖丹,盘腿坐在凉席上,感觉丹田又暖又胀。师父净手后,伸出食指在他眉心点了一点:“行了。”
小公子难得与妖刀异口同声:“哈?”
师父伸了个懒腰,张口欠牙地道:“毕生所学全给你了,可把我累的……行了,我要休息了,带着你的刀去好好消化吧。”
“可是师父,我肚子还是很胀……”
师父往床上一躺,有些不耐烦:“哎呀,放个屁就解决的问题就别来烦我,睡了。”说罢,倒头就睡,呼噜声震天响。
小公子抱着妖刀蹲坐在院子的一方空地上,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竹梢掩映下的天空。天色向晚,目光远及之处炊烟飘然,袅袅升起,把黄昏时光拉得无比漫长。
等到远山被那几缕炊烟晕染出层次分明的暗色时,小公子这才起身,往师父的寝房望上一望,又转身进了庖房。
该做晚饭了。
小公子做好饭,清汤寡水,三两小菜陆续上桌。然而师父的门还是紧闭着,小公子敲了敲房门:“师父,吃饭了。”
无人应。
等了一会儿,小公子再次敲门:“师父,该醒了,菜要凉了。”
仍无人应。
夜凉如水,小小的竹舍出奇安静。吱嘎一声,门被撬开,小公子稳了稳心神,走到师父床前轻轻拉开蚊帐:“师……”
当看见一身寿衣躺在床上的人时,小公子心中一窒,后面的话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
寿衣上还留着浅浅的折痕,看来是早知大限将至了么?
身体已经冰冷,比夜风还要冷上几分。小公子眼睛发红,将刀抱在怀里,紧紧的。可惜刀是没有温度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安葬好师父后,小公子带着刀下山了。
师父给他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记得清明给为师多烧点钱。
小公子似乎又变回当年那个小哑巴了,除了自己的刀,和谁也不再多语。他带着刀走过山山水水,去了很多地方。春去秋来,风雨雪霜,当年那个傻呆呆的小公子如今已成为威名远扬的游侠。
同样的,那把刀,更是名动江湖。
小公子游历这些年时刻履行着师父留在信上的遗言。然而江湖就是这样,有侠义,就有奸邪,即便你把好事做得尽善尽美,总有不轨之徒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兴风作浪,造谣生事,像永远掐不完的虱子。
这群虱子看上了小公子怀里的刀,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虱子们开始在江湖上散播流言,说小公子的刀是邪物,出鞘必嗜血,连神仙也敢斩杀。
一时间人心惶惶,虱子们给小公子起了个外号——妖君。于是,分散于江湖各派的虱子们开始团结一心,打着灭妖为民的正义旗号追杀小公子。
深秋月影,槐花满地。
城东观音庙旁的槐树上,一道瘦长的影子半躺于枝叶间。影子的怀里是醒目的红绫,红绫半褪,露出鎏金色的吞口。
小公子从怀里掏出一颗铃铛,用红线串好,不紧不慢地系在刀鞘上。
冰凉的声音穿透红绫:“丑。”
小公子道:“不丑,好看。”
刀说:“明年就是契约的最后一年了。”
小公子苦笑:“是啊,到时候我该把你交给谁呢?”
沉默。
小公子道:“妖妖,给我说说上一个使用你的人的故事吧。”
刀说:“不记得了。”
小公子道:“怎么会?我都还记得把你交给我的那位高人,你怎么会忘记?”
刀说:“他不是。他只是赐刀使,负责把每一代刀转送到命定之人的手里。”
“命定之人?”
“嗯……铸刀大师每隔两百多年都会打造一把灵刀,而每一把灵刀都会被送到命定之人的手里,一旦契约完成,刀和人的宿命羁绊就会被解除。同时刀人两忘。人过着如常的日子,而刀呢,如果还活着的话,就会被赐刀使转送给下一个命定之人。”
“还活着?灵刀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