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错门儿的故事(中)(2)

2018-12-18 16:05:12

世情

哎呀,可恶啊,金钱真是魔鬼啊,手里边掌握的资金一多,它们就像小时候跟大人赶集看到的棉花糖或山楂糕一样吸引你,那勾魂的甜味儿啊,仿佛一只只小手挠着你的心、你的胃、你的五脏六肺外加脑仁,那种无法抵挡的瘙痒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说到底是不应该调到这个见鬼的建设局啊,本来在农业局好好的,进了见鬼的建设局这个门儿啊,操蛋的金钱就哗啦哗啦地多了起来,不是一般的多,你简直就像一个穷光蛋走进了阿里巴巴的宝库,金银财宝堆得小山一样……啊,简直难以想象,难以相信,一个部门可以操纵如此之多的财富……

那些道路建设资金、公共设施资金、房屋改造资金……简直无穷无尽,你只能看着他们流水一样输入各县,最低以百万计、千万级和亿级也司空见惯,这些带着令人意乱神迷销魂蚀魄的甜味儿的棉花糖、山楂糕眼花缭乱川流不息从你眼前飘过……

履职不久的一次会议,你就被一位市领导骂得狗血喷头,他认为你很不称职,分管的工作乱七八糟,扬言要立即将你调整回去。而这是不公平的,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你保持着勤勉严谨的工作习惯,一切都井井有条,局长塔伊堂还不止一次地表扬过你。

“知道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凶恶吗,我的德老弟?”会后塔伊堂神色地这样问你。你连忙请教塔伊堂,看得出来塔伊堂是个老油条,好像对什么都底儿透门儿清。

“把你安排到这样一个地方,你却一点都不给人家表示,你是傻啊还是傻?老德,不是我了解你、看在你是个好人的份上,我也得找你算账呢,你认为我的理由和那个领导有什么不同吗?……”

哦,一切都明白了。以前只听说是这么回事,万没想到到了这个级别,“这么回事”真的找到了你头上,说到底都是“棉花糖”和“山楂糕”的事,它们在每个人的面前飘来飘去,一双双冒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张张嘴巴里的涎水都流到下巴和胸脯了……

不用跟下边暗示,县里边那些人似乎个个通晓“这么回事”,很快就有一个沉甸甸的大纸袋放在办公桌上,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你就是那个脑满肠肥浑身粗俗的副县长。他丢下袋子嘻嘻笑着点头哈腰退了出去,似乎害怕自己追上他、一溜小跑跑到楼梯处“咚咚咚”地下楼而去……

很快袋子里的一半钞票到了那位市领导的办公桌上,还有一些到了塔伊堂那里……

这种事情越来越多,每月都有个两三起。领导开始肯定你的工作,各类资金批拨得更加欢畅无碍。领导还把你带到私人酒席上,在那里你看到了更高级别的领导,皱起鼻子仿佛可以嗅到,他们中间也飘着“棉花糖”“山楂糕”的味道,而一些通常看来难乎其难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往往就是一两句话的问题……

啊,得到它们是越来越容易,得到越多,不仅不会满足,相反它们会越没有味道,需要得到更多来缓和那种瘙痒和折磨……

于是你干脆屡屡直接指定各种项目的施工承包方——当然,不用你去找他们,他们就蟑螂一般成群结队地找上门了,各种各样的“棉花糖”“山楂糕”有时候看得都想吐……

领导一手操办你的各种荣誉,甚至将你上报参加国家级荣誉的评选,但你其实是个十足的冤大头,白占了那么多好东西其实一嘴也没吃,你得给别人看你是一个廉政而朴素的公务员嘛,新闻媒体不都是这么报道的?

你得维持这么一种形象吧,你穿最普通的衣服,骑一辆破自行车上班,提包都是用了好多年的,故意穿着漆皮都磨掉了的旧皮鞋,住老婆二十年前分的旧房子,唉,老母腿脚不利索、上下楼不方便,早该换一套带电梯的住房了,但你一直坚持没有换只因为国家模范公务员申报最好这么一条——“二十年如一日坚持住在最简陋的房屋里”……

哎呀,真不值啊……真他妈的不值啊……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他们又是表扬你、又是推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更好地为他们服务吗?为他们鞍前马后更加方便地效劳?他们真的尊重你、在乎你吗?真的把你当做自己的人?还不是他们的一条狗,用得着时喂几根骨头,碍事了就一脚踢开、甚至要你自行下地狱?

没有人给你提供应有的保护,虽然他们拿了那么多,但这时候没人为你动用一下他们那大得吓人的权力,他们只希望采取最简单、最省事、最少麻烦的处理方式……

都是些王八蛋、王八蛋啊,铁石心肠无情无义断子绝孙的王八蛋……

唉,好吧,我不死,也不逃了,我要让你们好看,我要让你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要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我要让你们明白做错了什么事及其代价……

所以,唉,坚持,坚持,你不能死,不能像一条野狗野猪一样倒在路上,你还有重要事情要做,坚持,坚持啊你这个混蛋……

7

劫匪莱伦申,带着四名亡命的手下,开着机动三轮直奔县城。

他们都感觉不是坐在三轮车上,而是坐在云彩上,飘飘忽忽、妙不可言。

莱伦申从前是县肉联厂的,杀过猪宰过羊,后来肉联厂垮台了,他又替人看过仓库,贩过牛,卖过黄碟子,都没挣到什么钱。后来他偷山区的耕牛,偷到第十头时被捉住,坐牢五年。

出来后他索性又操起了从前的杀猪刀,这次不是杀猪,而是去抢劫。他的堂兄弟莱胟巴素来游手好闲、小偷小摸,也跟着他一块干事。不久,几个在牢里认识的渣滓刑满释放出来,也加入了他的队伍。

他们通常在远离县城的富吉拉尔山区抢劫,此处乃三州交界之地,他们时而在摩卢州,时而在明贝阁州,时而在雅阑州,山区荒芜偏僻,地形道路复杂,警察很难抓到他们。这几个不法之徒一会儿抢客车,一会儿抢农舍,一会儿抢过往路人,抢到钱财就大吃大喝,花完再去打家劫舍。

那天他们把一辆客车拦下后,战果让他们大喜过望,那可不是通常的小财,而是一下子抢了二十多万现金。完事后他们就迫不及待来到一个僻静处,手指头沾着唾沫把钞票清点一遍,发现从那自称局长的混蛋处抢的二十三万多现金,加上从其他乘客身上抢到的八千多现金,共有近二十五万元。

这可是天文数字啊,真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莱伦申们乐坏了,个个憧憬着发财以后的幸福生活。大家决定先到县城吃喝玩乐一番,再做打算。

到了县城,挑最好的饭店要了个包间,上菜后把服务员支走,关起门来开始吃饭喝酒吹牛。要了八瓶特级格拉塔,花了上万块,就着山珍海味不停地喝啊呲啊……本来是欢乐无比的事儿,谁知喝着喝着却发生了意外……

莱胟巴本是莱伦申的亲戚,也是他忠心耿耿的死党,吃着喝着就率先提出了这笔钱的分配问题:

“今儿个真叫一个爽气,咱们爽到底吧……我觉得大哥劳苦功高,德高望重,理应多分一点,就拿十万吧……剩余除了今天吃饭还余十四万,我们哥儿二一添作五四个平分了,哈哈哈……”

大家都纷纷叫好,说就这么定了,谁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爽气、高兴……

谁承想唯独他们的老大莱伦申不满意,他边摸边摇晃着光头,说:

“我却不这么打算,胟巴你说得不对……”

“怎么不对啦?莫不是大哥要和我们平分吗?哈哈。”

“小子想哪里去啦?”莱伦申喝了一大杯酒,喷着酒沫子说,“我说这钱不能分……”

“啊?啊?”

“你们这帮饭桶、吃才,就想着分了钱去坐吃山空,一个个鼠目寸光、小富即安,没一点头脑、也没有一点长远规划……”

“大哥您的意思是?”

“我们出外整天座的啥?”

“机动三轮啊。”

“是啊,三轮车啊,你们他妈的不觉得寒碜吗?我堂堂莱伦申的队伍,出行就开个机动三轮?丢人啊弟兄们……而且抢养牛场那次还差点给警察追上,吃亏就吃在那破家伙跑不快……所以,我在路上琢磨好了,这笔财得买车,气气派派整辆车,其实车牌我都备好了,卸了好几个车牌在那放着,这事儿我考虑很长时间了,就等来这么一家伙……

“当然肯定留点给兄弟们享受,但预计买车都得二十万出头。我们得立足长远啊弟兄们,有了金刚钻、敢揽瓷器活……好马配好鞍,好车配好汉……哈哈哈哈,咱们就等着干大事儿吧,好日子还在后头……”

“好”“好”“就按大哥的意思来”……

那三位齐声叫好,可是莱胟巴有点不乐意了,闷闷不乐地喝着酒。莱胟巴在本群里公认是老二,最早跟着莱伦申,老大指哪他打哪,从来都是老大说一他不说二,无限服从莱伦申的。但是今天他却不太信服老大,他自感这么多年功劳也不小了,老大居然根本不考虑他的方案,这使他觉得很受委屈,何况莱胟巴要钱还有用场呢……

莱胟巴喝了会闷酒,就接着冲到脑门的酒劲说:

“我不太同意老大的主意,平时都是听老大的,但今天得叫我说句话……”

“你说个XX啊我都定啦……喝酒喝酒……”莱伦申说。

“不行,先别喝,听我说两句……我提的意见够给老大面子啦,别人我不管,我想分我的几万块,莲芬儿等着我拿钱回去呢,她跟我说你他娘的老是说马上就过大鱼大肉的日子,从来没兑现过……我把钱拿回去说不定莲芬儿就跟我办事儿成家啦……”

莱伦申说:“嘿嘿嘿胟巴啊,还办事儿成家呢?你他妈也没看出来?那婊子是逗你玩你还来真的啦?你他妈这些年所有的钱都给她了,也不在少数了吧?谁知道婊子养的背着你还跟多少人有一腿?你还、还办事儿成家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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