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
瓷儿说:“那我们看电影吧?你是要到家里看还是去电影院?”
家里,果断家里。脑海中某些画面一下铺开,她耳根一红,低声说:“家里。”
一个下午两人坐在床上,身边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身边的人。
夕阳从窗口投进来,斜映过她的双排睫毛,落下一片弯弯的阴影,格外好看。她看着,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一下,在接触到那片柔软的黑色时又迅地缩了回来,喃喃:“瓷儿,你长得可真好看……”
她又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无家可归。”瓷儿定定盯着电脑上播放的画面。说出这话时,眼底清凉成一片。
她看得心下发疼,或许知道那是伤口,不敢再问下去。
瓷儿又说了一句,“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我的童年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甚至像这样的过年都是。”
她的睫毛动了一下,像是一片小叶子。
菱在她身边说:“没关系,那我以后陪你,只要你需要,我都陪你。”
说完,轻轻靠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
瓷儿瘦削的身子一动,一僵,却是沉默着也没有去推开。
6
那天晚上瓷儿没有离去,睡在她那里。她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快到凌晨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搂着她说,别动。她才安静下来,并且很快睡去。
新年的第一天,真好!
自从这个晚上过后,两人的关系变得了微妙许多。瓷儿对她虽然一直态度薄凉,并且会经常性不接她的电话,但是在某个深夜再次造访这个小区时,不是一个人孤寂地坐在花坛边等人,而是直接敲响了她的房门。
次数过多后,她也会问:“瓷儿,你喜不喜欢我呢?”
换来的依然是她的沉默不做声。
又问:“那你把我当成你的谁?”
她的瓷儿告诉她:“朋友。”
她听了,亦不再说话。
转过头去,是她干净的侧脸,一如往日的忧凉眼神,还有投下阴影的双排睫毛。她的白T恤上有洗衣液的清香。
又是一年寒露时节,而岭南没有秋天。
太阳依然让人挥汗,路边的小吃摊喧嚣,嘈杂的人群,隔壁房的阿妈在做晚饭。她一下班到家,便迫不及待地开了空调,直感觉外面的天似蒸桑拿般。本来就体虚,每每在太阳下走一遭都跟要休克一样。加之近些天的连夜加班,好不容易得到休息,一回家就是全身大解放,挺尸般躺在了床上。
因为太累的缘故,竟然睡了过去。
半夜,鼻子塞住,头脑发晕,一阵说不出的难受。饧了眼醒来后,全身发软,竟是没有半分力气。这每年都要光顾两次的发烧感冒,找上了门。本来以前都会备退烧药的,但是因为现在也有大半年的没生过病了,因此给疏忽了这点。
她强撑着身子坐在床上,只感觉天旋地转,涕泪齐下。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她说话声音带着压制不了的虚弱:“瓷儿……”
“你生病了?”对方一听,没等她说出下面的话,便做出了判断:“你到家里等着,我给你去买点药送过来。”
完后,电话便被挂断。
昏昏迷迷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间听见有人在敲门的声音。她光着脚下床,给对方开了门。门外的人穿着熟悉的白T恤,手里提了只袋子,里面是七七八八的药,有一大袋。
她强撑起精神,扑哧一声:“你为什么买这么多?”
“不知道你病症,所以一样买了一点。”瓷儿说完,见她一张烫红的脸,皱眉,“你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倒杯水去。”
吃了药后,虽然不见好转,但心里却俨然有些甜味。
瓷儿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手里头刚拿出一支烟,准备点上。复又看了看卧病在床的她,沉默了一下,把烟给装回了盒子里。
看到这一幕的她笑着说:“瓷儿,你真好!”
她又说:“如果你能让我吻一下,会更好。”
说罢,坐直了身子,往瓷儿身上靠了去。瓷儿按住她,轻声说:“别闹!”
不知为何,或许是烧坏了脑袋,这些以前只是想过却从未做过的事情今天一下跃出脑海,在摇旗呐喊着。她吵着不依不饶,一次被瓷儿按回去,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不厌其烦的,终于对方的手没伸过来,她滚烫的嘴唇就这样朝瓷儿那两片薄唇上贴了去。
自己都愕然了一下,但也没有撤开。
瓷儿也顿住了,清凉的眼神中有某些东西在闪动。
她的脸色更加烫红,闭着眼睛猛然向后靠去。
然而此刻,面前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却移动着影子,俯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色蓦然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部。
7
那晚,可真是一个梦。梦中有美丽的风景,有她喜欢着的那个人。瓷儿。她退去了少年的青涩与薄凉,漆黑的瞳孔深处,红莲开放,像是世间最炽烈的色彩。
梦醒过后,那人依旧在她身边,点着烟,孤独地坐在床前。眼角眉梢,是一如既往的清凉。她甚至没有看床上刚醒来的菱,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落得满室烟草气息。
仿佛昨晚的一切炽热都只是假象,仿佛就真的只是一个梦。
她还是她,那个忧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