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歌:酒与故人倾

2020-04-16 15:45:42

古风

乱世歌:酒与故人倾

1

楚钰被陈国侍从护送回楚国时,只有从前侍奉过他的旧宫人得了消息,远远的出来迎他。

待他下了马,与陈国侍从笑着道过别后,才收了笑意一步一步地踏进这生活了十六年的楚国王宫。

“主子!好像是主子回来了!”有眼尖的宫人激动的喊出了声。

站在那群宫人中最前面的是个老人,闻言眼神一亮,就向楚钰奔过去。他年纪虽大,跑的却快,后面的人跟着跑,愣是没追上。

见了奔到他身旁的老人和后面追上来的一群熟悉的身影,楚钰的笑才又露了出来。

少年弯下腰给了老人一个拥抱:“高叔,这两年来身体可还好?”

老人名唤高展,自楚钰出生起就陪在他身边贴身侍奉他,楚钰对他自是十分敬重感激。

“都好都好,劳主子挂心了。主子在陈国吃的可好?住的可好?可有人刁难?……”高展老泪纵横的握着楚钰的手,还未问完便愣住了。其他人走近来,也愣住了。

阳光下的少年剑眉星目身材颀长,通身萦绕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气质,高贵清雅,宛如云上郎君降世而来,还带几丝着捉摸不透的神秘感。这等模样,若到楚国都城转一圈,怕是泰半的女子都要被他迷住了。

这与两年前的他,太不同了。被国主送去陈国做质子的那时,少年瘦弱多病,身形单薄,眼底满是委屈与恨意,像一匹被抛弃的小狼。而现在,少年单薄的身体变得沉稳结实,充满情绪的眼眸被平静替代,整个人好似涅槃重生一般,焕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难道……陈国的风水这般养人?宫人们用眼神交流着,终于得出了答案——陈国乃风水宝地,有让人脱胎换骨之奇效。

楚钰又张望了一会儿,入鬓长眉蹙起,平静的眼底涌上波澜:“她呢?”他早已给她传过信,依她的性格,不可能不来见他。

“主子是问谁?”

“楚宓。”

2

在宫人的带领下,楚钰匆匆赶到王殿后花园,却见到了让他肝火大动的一幕——

楚宓急急的抓着一个男子的手,似乎是想去抢男子手里的什么东西。楚宓生得娇小,那男子坏心的逗弄她,故意将手举的很高,引得楚宓一跳一跳的去够,边跳边急道:“还给我!你还给我!”

楚钰快步走到楚宓身边,挡在她面前,冷笑着看那个与他平齐的男子。

“怎么?欺负人欺负到公主头上了是么?”

那男子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待看清他的脸之后却有几分惊异迟疑:“你是……楚钰?”

楚钰身后娇小的少女,如听惊雷一般,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一眨眼就落了下来。

她牵住前面高大少年的衣袖,凝噎道:“哥哥……”

楚钰听到那声熟悉的“哥哥”,心情才算舒畅了一点,唇角悄悄上扬,铿锵有力一字一顿:“没错,是我。”

那男子他认识,是自小就独独爱欺负楚宓的左相之子——左遥。两年未见,没想到他还是这副德行。楚钰嗤笑一声,不屑与此人多言,拉了楚宓就要离开。

“诶等等,我与阿宓玩的正开心你就要带走她,你算什么?”左遥见楚宓要被楚钰拉走,也急了。

“阿宓。”楚钰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欲走的步伐停下了。

他眸中一片冷意,盯着左遥时像是要杀死他一般:“阿宓也是你能叫的?你算什么?”把左遥问他话的直接抛了回去。

左遥面色涨红一时语塞:“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点所以然来。

毕竟楚宓讨厌他,从小到大都是。

小时候与他和楚钰一起玩,楚宓从来都只对楚钰笑,只关心楚钰有没有累,有没有饿,张口“哥哥”闭口“哥哥”,好像天下间她只能看到楚钰一般。

后来,左遥便不与她玩了,改为处处欺负她奚落她,只是为了她瘪嘴含泪叫出的那句“左遥你讨厌死了!”至少,她是记住了他名字的。每听到这句话,他都如饮蜜糖,满心被甜包裹着,琢磨着下一次该如何欺负她——只是几乎后来每一次恶作剧都会被楚钰提前知晓,被反将一军。但他也不生气,因为只有这时,楚宓才会对着他笑。

他恍惚的想:楚宓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回神时,楚钰仍是冰冷冷的看着他。左遥的怒气一瞬间就上来了,口不择言:“你也不过是个被国主推出去做质子的庶子而已。”

楚钰没动怒,只是眸中冷意更甚:“是。那又如何?”楚宓有些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她记得,哥哥最讨厌的就是被提及庶子身份。

那又如何?楚钰依旧是国主的儿子,身份比左遥这个丞相之子高贵得多。

左遥咬咬牙,楚钰自陈国回来嘴皮子功夫倒厉害了许多,他不与他呈口舌之快。反正楚钰只是楚宓的哥哥,他倒也无需担心什么。

他与楚宓,来日方长。

想毕,左遥拢了拢衣袖,转身欲离开,楚钰又拦在了他面前。“你这人怎么回事?拦着路不让走是吧?想打劫?劫财劫色?”

左遥大概是在市井中混惯了,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泼皮的味儿。

“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左遥装傻。

“阿宓找的东西。”楚钰不为所动。

左遥暗骂一声,不情不愿的将藏在袖子里的香囊拿了出来,抛在楚钰怀里,气咻咻的离开了。

四野归于安静。

3

楚钰这才恢复了温和的笑颜,回身面对楚宓竟有些紧张。他握握拳,将香囊小心地递予楚宓,一时之间想说的话太多,倒什么都堆在嗓子眼儿里,没说出来半个字。

楚宓没接。浸过泪水的眼睛格外清澈,她就这样看着楚钰,仿佛在看横亘在两人之间,漫长的两年时光。

他变了很多。从前总是微微含笑的温柔眉眼染上了凌厉的气息,瘦削的身材也变得高大挺拔。这两年,他都经历了什么?他有没有吃苦?楚宓都不知晓。她竟觉得,眼前人最熟悉的面容,那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的俊朗容颜,有一瞬间的陌生。

楚钰也在看着楚宓。两年未见,她从那个总是赖着他的小女孩长成了美丽纤柔的少女。在他错失的两年岁月里,这个默默无闻的公主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有没有人在暗自倾慕于她?她最重要的两年时光,他留下的却是一片空白。

两人就这样沉默无声的对望。终是楚钰的情感压抑不住。

他身体微微发颤,上前便揽了楚宓入怀。他终于能拥她入怀。

这个怀抱是温热的,真实的,是楚钰想了两年的世间美好。楚宓像从前每次受委屈一般,将头埋进楚钰胸前,手环住他的腰。

“哥哥。”她喃喃道。

“阿宓。”楚钰轻抚她的长发,眸中的温柔满的要溢出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他们都沉溺在这个温柔到极致的拥抱里。

一切想说的话,都已让这个怀抱表达的淋漓尽致。

风似乎也悄悄止住了,有点点微雪静悄悄的落下,像是回到了两人初遇的时候。

4

两人一个是最不受宠的庶子,一个是毫无存在感的公主。

楚国国主极好美色,后宫妃嫔不计其数,儿子闺女和蹦豆子一样出生。只可惜,王后只得一子,这个孩子还在四岁就夭折了。自此之后,王后便再无所出。

于是乎,后宫开始疯狂争宠,以求国主能多看自家孩子几眼,混个眼熟以后夺位也有希望啊!

楚钰的母亲生的极美,柳眉杏目,芳容窈窕。即使在这美人缭乱的后宫当中,也依旧能拔得头筹。

只是不巧,她不爱国主,也不爱儿子。

有传言说,她本是出身显赫家世极好,有恩爱的订婚未婚夫且即将成婚,只是她姿容实在太勾人,国主见过了她以后便想方设法儿的要把她纳入后宫。只是她抵死不从。

国主没忍住,就杀了她的未婚夫一家,以她一族的性命逼她入了宫。

楚钰八岁那年,她受不住了,爬上了高高的城楼一跃,一命呜呼了。国主极是气恼,这世上怎会有女人不爱他?便再也不管楚钰,随便把他交给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后妃抚养,就此翻篇了。

楚宓的母亲刚好相反。她爱国主简直爱到了疯魇的程度。偏生她母亲还是国主酒醉后才临幸,才有了她的,所以国主对这个女儿和她的母亲,几乎毫无印象。

国主只爱美人,楚宓的母亲只是堪堪中人之姿,入不了国主的眼。在逼仄的偏小宫殿里,她还是疯了。每天痴痴的笑,等着国主来找她,从天不亮就开始梳妆,入夜轻叹一声再卸妆,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她也不管女儿,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国主——她的夫君来。

终于有一天,她清醒了。她发觉自己等不到他来了。最后她吻了吻五岁楚宓的额头,一尺白绫吊死了自己。

后宫女人多一个少一个于国主来讲无所谓,他也永远不会有兴趣去探究一个女子沉睡在冰冷深宫里的秘密。

他的回应,不过是将楚宓丢给了又一个不知名的后妃抚养,反正他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女人。这件事,激不起一丝波澜,又翻篇了。

只是,楚钰与楚宓,都恨上了同一个人。那个人,甚至不配称为“父亲”。

5

楚钰与楚宓的相识,源于一壶酒。

那天是一年一度的“家宴”。国主要数数多了多少个孩子,谁的母亲死了——这些是极正常的事,这宫里,也从不缺“楚钰”与“楚宓”。

楚钰厌倦极了妃嫔们之间的虚与委蛇谄媚逢迎,偷偷抱了一壶酒就溜出了嘈杂喧闹的宫殿。他熟练地跑向后花园的松柏树下,准备享用自己的战利品——酒是个好东西,他在八岁就知道了。只是,他跑过去时,发现那个地方,被人捷足先登了。

那是个两颊红红的小姑娘,玲珑可爱。比他小两三岁的样子,手里还抱着壶酒,边喝边笑,笑完又哭——不像楚钰见到过的那些妃子、公主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哭,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那些眼泪都砸进了酒里,又被她喝下去。

楚钰产生了个奇怪的念头:“那壶酒,一定咸咸的,不好喝了。”他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一下子抽走了小姑娘的酒壶。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发现酒被陌生的哥哥抢走了,也不哭也不闹,睁着仍含水意的漂亮眼睛乖巧的看着他,好像期待着他能还给她。

楚钰脑子一抽,当着小姑娘的面,就把她的酒灌了一大口进去。小姑娘原本就喝了不少,再加上楚钰的一大口,酒壶,空了。

小姑娘委屈了,嘴一撇就要掉眼泪。楚钰心有点慌,慷慨的拿起自己那壶酒,对小姑娘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壶酒,哥哥请你喝。”

小姑娘瞬间高兴了,抢过酒壶就灌了一大口。楚钰看着她,心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坐在了她身旁:“为什么要喝酒?你……母妃呢?”

小姑娘放下酒壶,看着他笑:“因为不开心。母亲早就死了。”

楚钰心中一惊,看了看小姑娘就不再言语。他现在只有十岁,却是少年老成,万事藏心。

小姑娘喝醉了,倚倒在他身上,轻轻睡着了,睫毛微微颤抖,睡得却是十分香甜。楚钰的心,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又注进了温水,颤颤的动了动,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背着小姑娘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路上,小姑娘醒了,然后缓缓搂住他的脖子。

“哥哥,我叫楚宓。”

楚钰没吭声,却默默的将她的名字念了好多遍。

过了一会儿,楚宓软糯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哥哥,你真好。”

楚宓的声音穿过萧瑟寒风,沾了清甜酒香,就这样飘进了楚钰的心底最温柔的角落。

“那以后,哥哥便唤你阿宓,好不好?”

“好。”

自那以后,有楚宓的地方,不出两米,定会看见楚钰的身影,两个人就这样,因为一壶酒,交换了两颗心。

6

漫长的拥抱后,楚钰放开了楚宓,他依旧轻抚着少女柔软的发,将香囊递了过去。楚宓微红着脸拒绝了。

看着楚钰不解的眼神,她低头羞涩道:“这是我为哥哥缝制的……之前没做过这种东西,做坏了好多个,只有这个还算能看……”

未等楚宓说完,楚钰便已将香囊仔细看过,然后珍重的收好。

心潮起伏间,他再次将楚宓拥入怀,一字一句的誓言飘荡在风中,送进了楚宓的耳朵:“阿宓,以后在这宫中,有哥哥护着你,谁都不敢欺负你。”

楚钰此刻信誓旦旦的的样子,与两年前楚宓的回答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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