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跟你饮过冰,零度看风景
文/陈小愚
一、我这人啊,就是个颜控
我和麦莉的相识,是因为我的前男友,他同时也是麦莉的前男友。
是的,我们同时和一个渣男交往,该男生很无耻地脚踏两条船,毫不心虚地对一个人说着海枯石烂的誓言,转身又对另一个人说爱她一万年。
麦莉找到我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种战场杀戮的场面。她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我时,我感觉自己要被她活活撕碎。高挑的身材,波浪长发,凤眼,酷似汤唯的她周身散发一种强大的气场,还没有开战我就准备投降。
但是,麦莉稍稍露出笑容,一个笑容就让我卸下了所有防备。眨眼间她又咬牙切齿地放话:“他死定了。”她做了掰手指的动作,我听到关节咔咔的响声。
我们都是在游泳馆认识那个渣男的,他是体育学院的学长,也是游泳教练,一身青蛙似的肌肉,身上有六块腹肌,我严重怀疑我和麦莉都是被他的腹肌吸引的。
帅哥主动给我这样姿色平凡的女生投怀送抱就像中六合彩一样希望渺茫,他唯一类似赞美过我的话是:“你看起来比实际瘦,像青草一样轻盈。”
当时我在练习浮游,他在水中托着我。游泳结束,他请我看了一场电影,付钱的时候他说钱包没带,最后由我买单,看的是《复仇者联盟》。
我事后很怀疑,这个临买单不是忘了带钱就是去上厕所的游泳男和我交往只是把我当作提款机,但看他是个帅哥而且长得有些像陈伟霆的分上,我没太往心里去。
我这人啊,就是个颜控。
算起来,我们不过交往了一个星期,麦莉也是如此。但麦莉不同,她是如此迷人、风情万种,她和我几乎是同一时间被他勾搭上了。游泳男毫不吝啬他对麦莉的赞美:“你是永不凋零的玫瑰,我愿把心雕刻成你的形状。”
天啊,他去文学院混的话,那些靠写情诗泡妞的哥们都没戏了。我这株草和玫瑰差了多少个等级,想想就让人伤心。
麦莉最先发现游泳教练脚踏两条船的事实。我们两个人在游泳馆里一前一后突击,麦莉先给了他一个耳光,等把他打得转过来后,我又给了他一耳光。
从游泳馆出来后,我和麦莉成了朋友。
二、把虚无变成存在
此时,我们坐在学校外面的关东煮小店里吃煮鱼丸和卤香肠,这是我们成为朋友之后最常来的地方,叫上一份煮鱼丸、两瓶啤酒,闲聊打发时间。
其实这家小店的关东煮并不是那么地道,店主是我同系的学长卢志佑,天知道哲学系是不是太闲他才跑来开店,店里就他一个人。我喜欢这个环境清静的小店,整个店里几乎只听到我和麦莉大声说笑的声音,卢志佑偶尔会朝我们翻白眼抗议。
麦莉大我一届,她学的是导演,看起来就是一副指挥人的架势,非常气派。我的专业是哲学,非常冷门也非常枯燥,我在哲学这里最大的收获是学会“自欺欺人”。无论遇上什么怪事难事,我都能找几条哲学道理来安慰自己,解脱得比别人更快。
我跟麦莉说哲学史课上的趣事,有一次老教授在台上讲课,讲到中途,突然放了一个巨响的屁。全班都窘得不知所措时,老教授就着这个屁给同学们讲了一堂课的哲学理论,他说:“把虚无变成一种存在是哲学的大道理。”
麦莉听后笑得前仰后合:“哲学也不是那么无聊嘛,改天我也去蹭课听听屁声。”
她给我讲一个导演课的故事,导演课教授是国内某知名导演,他第一堂课震惊众人地裸体走进教室,全班哗然,面面相觑,窘迫得不敢直视他。
知名导演站到讲台上说:“别害臊,将来你们之中有些人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裸体,作为导演,潜规则是极为低劣的手段,你们要有定力,像我这种裸体,裸了也是白裸。我想给你们上的第一课,是如何透过身体看演员的潜质,演员选好了,片子就成功了一半。”
故事讲到这里,学长卢志佑插了一句嘴:“放屁,透过身体看演员潜质,不就是给潜规则找个借口吗?鬼才信他。”
我和麦莉笑得不可遏制,笑卢志佑太正经。
在我笑得花枝乱颤、眼泪横飞时,戏剧性地,我看到了艺术系的帅哥武鸣,我暗恋了两年的男生,正搂着隔壁外语系的系花从关东煮小店外的马路上经过。他们在隔壁的花店前停下,武鸣给系花买下花店外整整一篮子的玫瑰。
那天是七夕,该死的情人节。
三、从女汉子到小清新
他们就那么提着一篮子的玫瑰,像一对年轻夫妇,奔赴美好的明天。隔着玻璃窗户的另一个世界,关东煮小店里的世界,狼狈不堪。
我不仅被刚端到眼前的热乎乎的鱼丸烫伤下唇,还开始在喉腔中发出呜咽。
“他怎么就有女朋友了,怎么就有了呢?”我皱着鼻子对麦莉哭。
“你又不是他妈,他有女朋友还要经过你的同意?”麦莉毫无同情心地反问。
“我宁愿他是gay也不愿他交女朋友啊,还是外语系的系花,我拿什么去竞争?”
麦莉很无奈:“难道他是gay,你要去变性?”
我从此一蹶不振,翘课窝在宿舍不肯见人,整日整日抱着电脑看电影。有关爱情的片子不能看,无论结局悲喜都只会让我更难过。我在宿舍里看了一个星期的恐怖片后,眼圈黑得像从卧龙熊猫基地跑出来的熊猫,并暴饮暴食,想要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懑。
麦莉实在不愿意放任我用垃圾食品毁掉自己的身材,把我叫出去,跟我说了她的计划——把武鸣从外语系系花手中夺回来。
是的,不是抢,而是夺回来。麦莉多会说话,把明目张胆的小三行为给洗白了。
计划第一步,关于我的整体大改造。
麦莉是这么说的:“既然武鸣和系花交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肯定也是爱美之人,而且有点虚荣心作祟,把系花带出去是多么风光的事。虽然你先天条件不允许你像系花那样美,不过至少要让你看起来像个官二代或者富二代,有点艺术细胞,会弹点钢琴,还要很有爱心。”
官二代或者富二代?抱歉,我不但没那个命,连小时候我妈妈逼我去文化宫学钢琴的钱都被我用来买漫画书了,所以应验了我妈妈当时那句很有先见之明的话——“你现在放弃钢琴,总有一天你会悔到肠子青。”
我已经开始领悟到我妈的预言,因为不久后我在学校礼堂看表演,外语系系花的钢琴独奏把全校男生都迷倒,曲毕武鸣上台给她送鲜花,这件事深深刺痛我。
麦莉利用她广泛的人脉,开始了我的改造之路。
我先去发廊弄了一个波浪卷发,每天穿不重样的裙子,裙子全是麦莉和她的朋友们友情赞助,并穿带跟的鞋子,没跟的鞋子全部淘汰;每周一三五要去麦莉一个艺术系的朋友那里学钢琴,什么都不学,只学一曲《梦中的婚礼》;每周二四六晚上去上学校外面的高级礼仪教程,学习如何走得有魅力,如何一举一动变得更优雅之类的。
麦莉陪我去上过一堂课,回来后就让我把钱退了,她说她能教我。
她说:“你只要时刻收腹、昂首挺胸,拿出要去毁天灭地的气势。”
拖麦莉的福,我很受教,但是学起来却像个女流氓。
有天我昂首挺胸地走进关东煮小店,学长卢志佑在里面一边翻着普鲁斯特冗长枯燥的长篇小说,一边抬头用一种看着劫匪的眼神看着我。知道我要变成一个淑女去赢取武鸣的芳心时,他笑得跌在地上,然后,慢悠悠地爬起来说:“武鸣口味没这么重,他喜欢小清新。”
“你怎么知道?”我忍着怒气问他。
“他是我高中同学啊。”卢志佑说。
麦莉的改造计划宣告失败,因为我从武鸣身边走过时,他不但没有一点触电的反应,反而正如卢志佑说的那样,对我的行为感到很不能理解。他甚至跟别人说:“现在有些女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走路像哥斯拉一样恐怖。”
听到这句话的当晚,要不是麦莉拦着我,我肯定撞墙死了。
就在我准备收起对武鸣的心意,把它埋在地下,永远告别自己的初恋时,卢志佑站出来,说他或许能帮我,因为他和武鸣是好哥们,他很了解武鸣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于是,卢志佑加入了麦莉的军师团中,给我出谋划策。
我们三人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等店里的客人都散去了,就窝在关东煮小店里讨论各种如何引起武鸣注意的事情。有时候讨论着讨论着,变成讨论电影,讨论哲学,我意外地发现我和卢志佑的共同点出奇的多。
发现这点使我自己很不痛快,因为我最不想成为卢志佑那样没什么大志向的人。他的梦想是开个小店,养一只猫一只狗,种点花草,每天晒着太阳看书,和三五个朋友聊人生,他几乎都实现了。我从心底鄙视他。
卢志佑告诉我,武鸣喜欢小清新装扮的姑娘,我逛一夜的淘宝买了十几件森女系的裙子、上衣,碎花的、小花边的、娃娃领的、棉麻的、带有兔子和小鹿图案的,我常常觉得自己穿得像个神经病。但是为了能引起武鸣的注意,我豁出去了,催眠自己是林黛玉转世,出没在武鸣出没的各种地方。
四、变成另一个自己
坚持小清新森女路线一个月之后,有天在卢志佑的关东煮小店里,我遇到了武鸣。他一个人,没有带系花女友在身边,高大帅气的他独自一人站在微暗的光线中。
卢志佑把我介绍给武鸣之前,在我耳朵边压低声音提醒我:“克制点,别把人吓走了,话少说,小动作少做,把自己想象成蜡像馆的蜡像。”
麦莉那段时间交了一个新男友,她已经把我完全抛给卢志佑,偶尔打电话给我们问事情进展情况。
哪有什么进展,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扑上去。她没看到我被介绍给武鸣时的花痴样,否则又要骂我没出息。总之卢志佑有点看不下去,他说我装得太不像了,哪有小清新要请初次见面的人吃卤香肠的?
要怪只能怪卢志佑,他
的关东煮小店里只有卤香肠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