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兰芝
1
妗语又做噩梦了,梦里母亲面目狰狞地向她嘶吼道:“事到如今,我告诉你宋妗语,你就是捡来的孩子,养了你二十多年,你该知足了,你姐的事你就应该顶着。”妗语颤颤巍巍的辩驳着,“我不要去坐牢,不是这样的,妈妈。”
梦里母亲的脸突然又变成了林琛哥的脸,他掐着妗语的脖子,通红的双眼,充满了浓浓的恨和惋惜,昔日对她最好的琛哥,这会却狠狠地说道“宋妗语,那是我妹妹,你怎么能那样对她,就算她平常再怎么欺负你,你也不能撞死她,那是一条人命啊,那是我妹妹啊。”
“不是的,琛哥,不是我。”妗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可是琛哥完全不相信,突然加紧了手里的力度,恶狠狠的说道“既然你害死了我妹妹,那你就下去陪她吧。”
“不要!”妗语瞬间惊醒,胸口急急的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头滴下来,打在被子上。
这么多年了,这些噩梦始终伴随着妗语,而最让她无法释怀的是这些梦都是真的。
妗语慢慢的抚摸着肚子,半夜的炕有点凉,她可以忍着,可肚里的孩子不能忍着,她想着下地生点火暖暖炕,虽是才怀孕了四个多月,可一动弹的时候还是显得有点笨拙。
另一屋子里,婆婆估摸是听到妗语的动静,赶紧披衣服出来了,睡眼朦胧的问道“咋啦?”
“没事,妈?你回去睡吧,我就是觉得炕凉了,我烧点火热一热。”
“你赶紧上炕,妈给你烧,你可别下来。”婆婆利索的穿上衣服,开始烧炕。
妗语想帮着,可婆婆坚决不让她动手,让妗语心里一暖。
“你饿不饿,要不妈在给你弄点吃的?”婆婆问道。
“不用妈,这半夜的我也吃不下。”妗语就陪着婆婆烧炕,直到婆婆也回屋休息了,她才回到炕上。
躺下后,妗语睡不着了,陷入了沉思。
婆婆对她的态度,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婆婆都能如此对她,为什么自己的妈妈就不能。
2
妗语上头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大哥,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像四合院的大平房里。家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周围不少小孩子,童年也是快乐的。
周围的邻居常玩的那群孩子中,属她年龄最小,对她最好的也就琛哥了,她最喜欢的也是琛哥,有了好东西的她会偷偷给自己的哥哥一份,然后再给琛哥一份。
小时候林琛的爸爸就摸着她脑袋说道,“丫头啊,对我们小琛那么好,以后要不要给我们家当媳妇啊!”
大人们哄笑着,妗语小小的脸庞布上了红云,她望着林琛,发现他也笑着看她,她的小脸就更红了。
随着大家一起长大,妗语变的亭亭玉立,成了那群孩子中最好看的,成绩最好的女孩子。
而林琛也长成了高高帅帅的小伙子,他和妗语之间就像心有灵犀一样,放学了,林琛会到她的学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报大学志愿林琛也选择跟她最近的城市,两个人之间感觉变的莫名的奇妙到公开。
妗语的床头挂着风铃是一串捕梦网,那段时间韩剧里很火的一个礼物,而妗语的这串就是林琛送的。
那天他在一群学生中朝她微笑,周围很多女孩子窃窃私语,‘看啊,是上届校草林琛诶,在等他女朋友吧,好幸福啊。’
那天林琛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目光灼灼有神的看着她,温柔的说:“妗语,听说这个捕梦网会让心爱的人,做着世上最美好的梦,而我希望你的梦里都是我。”
林琛吃起醋来也很难哄,学校里不少男孩给妗语写情书,每次接到异性的情书妗语都是心惊胆战,就怕林琛看到,草草的把情书扔掉,但还是有可恶的人把情书放在了她的书本里,她和林琛一起学习的时候,被林琛看到了,结果她被罚站了一下午,嘴里不停的说着情书的内容。
家里的大人也本以为两个孩子将来是会走到一起的,等到妗语大学毕业了,就让他们结婚。
妗语和林琛的事情早就该定下来了,只是掺了林琛妹妹林璐的搅合。
一会说妗语有别人,一会说妗语家要的东西太多,一会又说妗语对她哥不好,她哥本来是能去更好的大学,为了妗语放弃了去好大学,一会又说妗语缠着她哥把公司的钱都拿走了。
有时候即使有林琛很好的解释,但是架不住次数多了,大家都逐渐偏信了林璐。
林璐和妗语的矛盾也越来越深,成了大家都知道的事。
最可怕的事情往往到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
3
妗语的姐姐要结婚了,男方的条件很好,家里人非常高兴,周围邻居羡慕不已。
男方家里在婚前送了一台价值不便宜的车给姐姐,妗语着实替姐姐开心。
出事的那天,姐姐拉着她和瑶瑶,说要去带她们兜风。
妗语心里打鼓,她知道姐姐的开车水平还不是很熟练,劝说她练练车再说。
好事将近的姐姐哪里能听得进去,车速开的飞快,在T字路口的地方因为躲闪不急把人撞的老高。
而那个被撞的人就是琛哥的妹妹——林璐。
踉跄而来的妈妈第一句问的是姐姐安危,直到看到车前已经走形的林璐,一下子坐在地上。
后面是满头是血的瑶瑶,已经被吓坏了。
那时候妗语都是懵的状态,车子不是因为踩了刹车才停下的,而是失控撞到路边的树才停的。
惯力的冲击给妗语跌的头昏目眩。
朦朦胧胧中,她看到妈妈在给瑶瑶磕头,自己好像又被带到了驾驶座上。
妈妈好像对她说“你姐就要结婚了,你帮帮她,不然她就完了,妈求你了。”
妈妈让妗语帮姐姐把这个事扛下去,说姐姐就要结婚了,好不容易找的这么好的婆家,不能让人退了,以后家里的财产都给妗语。
呵,家里能有什么财产,无非就是那个破平房。
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妈妈发了疯一样撕扯她,耳光快又狠的打在妗语的脸上。
其实对于妈妈打她这件事,妗语有些习惯了,从小到大以来,妗语逐渐深知自己不是讨妈妈爱的孩子。
这个家里只有爸爸和哥哥对她是好的,妈妈的打骂像便饭一样,每每她被打了,爸爸和哥哥回来后看到她脸上的印记就会很心疼。
时间长了,妈妈不打脸了,会拿小棍子抽她的身子,因为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她也知道妗语从来不会告状。
而此刻发了疯一样的妈妈,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见妗语没有反应,无情的说道“你真以为你是我生的吗,你是捡来的,没有我们你以为你还活着吗?”
“养了你二十多年,你该回报给我了,你姐姐现在就要嫁人了,这个事你必须得去扛着,你必须去。”
妗语脑子里的血液好像停止流动了一样,她望着面前的妈妈。
4
从小到大她不是没想过,为什么妈妈对哥哥姐姐那么好,对自己那么凶,如果不是爸爸坚持,她的大学恐怕也读不成了。
当一切真相从妈妈嘴里说出来之后,妗语就像地上躺的林璐一样,被撞上天又被碾压了一边,虽然自己还喘着气,但是疼的更是厉害,疼的嗓子说不出一个字。
妗语在周围乱糟糟的一切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是林琛通红的双眼,还有一群警察。
而林琛发了疯一样摇着她的肩膀,问她为什么要杀她的妹妹。
妗语心疼林琛心疼的要命,因为他没有了妹妹,可是他在说什么啊!
大家都知道林璐不喜欢妗语,因为她更喜欢瑶瑶做她的嫂子,所以事事都对妗语加以针对。
“你是想让我相信你不是你做的吗?”林琛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轻微的抖动。
“那是我亲妹妹,即使平常她对你不好,你怎么能把她撞死。”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你就这么对我的吗?”林琛怒吼道。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吗?”妗语问着。
林琛听到她说的话突然笑了,“事到如今你还狡辩,铁证如山,你妈都说是你,你怎么说?我知道,平常在咱们俩人的事中,路璐没少插手,没少冤枉你,但不至于杀人灭口吧宋妗语,你还是人吗?”
“啪!”那个耳光像是世界末日一样,让妗语的血液倒流。
她从林琛的眼里看到了滔天的恨意,他多么希望撞死他妹妹的那个人不是宋妗语,他多么希望死的那个不是他妹妹。
于妗语而言,她明白一个事情,她是宋家的外人,她是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姐姐宋亚苒才是亲生的。
她想起了,小时候姐姐总是轻蔑的小声说她:“捡来的就是糟。”
她想起了,父亲母亲总是因为她吵架,那天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关了门的房间里,母亲对父亲哭喊到:“二十年了,还得养到什么时候,你知道多钱吗?”
面对林琛的怒火,她不能开口,小时候一切的一切委屈都找到了源头,她不是亲生的,她不能撇下那家子人,为了父亲她咬牙也得受着。
妗语想等爸爸回来,可是即使父亲回来了也无济于事。
而于林琛而言,林璐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即使他们之间有着多年的感情,可是事实面前一切都白费,呵,血缘关系就是这么现实。
听到妹妹死去,凶手是女友,加上平常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僵,还有妗语妈妈的证言,林琛早就失去了理智。
她忘不了开庭时候,哥哥对所有人喊道她妹妹不是那样人。
她也忘不了法庭上妈妈的态度。
她更忘不了,林琛的对她最后的话。
“为什么偏偏是你开车,你又为什么偏偏撞死的是林璐。这么多年,是我看错人了?是我爱错人了?还是你伪装的太好,可能都有原因了吧。你就在里面给我妹妹赎罪吧。”
5
这么多年历历在目,成了她无法甩掉的噩梦。
妗语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了,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发现天都要亮了。
天蒙蒙亮,村子里人家已经陆续开始生火做饭了,从半夜的醒来,后半夜妗语一夜没睡。
今天她还要去晒晒豆子,留着给婆婆做豆沙包吃。
前几天哥哥来电话,说给她邮寄了点东西,怕是今明两天就到了。
迄今为止,家里也就跟哥哥通电话,偶尔的时候哥哥会把爸爸的情况告诉她,哥哥也知道她惦记着爸爸。
听说瑶瑶结婚了,新郎也不是林琛,妗语一直以为最后他们两个会在一起的,毕竟瑶瑶一直有那个意思,也许男女相悦呢。
哥哥的最后话语说的坑坑恰恰,说林琛隔三差五的打听自己的情况。
妗语不明白,自己都离他们这么远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该承担的法律责任她也承担了,难道要赶尽杀绝吗。
院外传来了摩托车声,妗语还想着是谁,门外便有人叫了。
“老孙家的,来货喽,出来接一下。”
“哎呦,来的这么早,这村里的路不好进,你辛苦了,吃饭了没,进来吃点吧!”公公朝那送货的人跑去,和那个送货的人热络着。
“爸,是什么东西啊?”妗语跟了出去。
“你娘家发来的吧。等会爸给你拿进去昂。”
妗语看到那么大的一箱货,想着哥哥没少邮寄呢,不知道是什么,把送货的人送走了之后,妗语刚想往院里走。
看到了家不远处有台吉普车,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台破轿车已经够惹眼了,何况这种贵的车。
妗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6
果然,车里下来的那两个男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妗语。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林琛。
宋阳迈着着步子朝自己的妹妹走去,那步伐太沉重了,让他觉得每一步都艰难。
远处那破衣烂衫,一脸黝黑的,想不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
没到妗语跟前,宋阳就已经哭出声了,他抱着自己的妹妹不知道该摸摸她哪里,瘦的不能再瘦了,头发干枯发黄,眼神早就没了从前的靓丽神采。
后头的林琛早就木讷了,最近几年,宋阳每次看见他都不说话,两个人的各自妹妹因为车祸的事都没有好结果,导致两个人看着彼此就能想到以前的事。
前段时间,宋阳跑到他们公司冲进他办公室把他好一顿打,自己问他怎么回事,宋阳就红着眼睛不说话,临走的时候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你欠我妹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听完这句话,他直觉宋阳说的是妗语,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妗语出了什么事情,跑去问宋亚苒、宋爸宋妈,都说不知道妗语的情况,能联系上妗语的只有宋阳。
瑶瑶结婚的第三天回门,大家再一起聚了一下,酒醉朦胧中,瑶瑶万般悔恨的跟他说到,:“琛哥,如果我说,我这辈子做了对不起妗语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从瑶瑶嘴里听到当年的真相,他觉得当年妗语和妹妹都离开他时候的那种痛远远比不过此刻。
瑶瑶跪在地上,哭的声音嘶哑,一直摇着他的手,她说:“琛哥,这么多年,我几乎天天晚上都能梦到璐璐,我梦到她质问我为什么让真凶逍遥法外,琛哥,我快受不住了。”
林琛是逼着宋阳来找妗语的,当然,宋阳也想知道这些年自己妹妹的情况,两个人在山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的,在一进这个荒山野岭的村子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崩溃的,如果妗语真的在这个地方生活,那该怎么办?
送货的摩托车在前面一家院子门前停下,林琛就看到出来一个老头,后面出来一个村妇,村妇喊那个老头叫爸,他和宋阳刚想上去问问路,发现那个穿的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村妇就是妗语。
7
再见到林琛,妗语早就没了以前的怦然心动,他已经更加成熟有男人味了,依然那样帅气好看,她不明白为什么林琛会来,为什么眼眶那么红,就和当年在自己醒来的病床前神态一样,憋的快要发疯了。
她看到了林琛不敢看她的眼神,还有那紧紧握拳的手,他在隐忍什么?
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屋外宋阳的哭声已经惊到了公公婆婆,老两口慌忙的出来警觉把宋阳拉开。
“别动我家儿媳妇,欠你的钱,我们两个老的还,你撒开我孩子。”婆婆使劲的护着妗语,发现妗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妈,他是我哥。”
炉子虽然生的热,但是在这冬季里,这小小的乡村瓦舍,屋子还是依然寒冷的。
屋子里布满了灰尘,脏脏的,妗语怀孕了,有些体力活不能干,婆婆年纪又大了,这冬季里使水又不方便,所以家里有些污垢都没来得及收拾。
林琛的心里使撕裂的疼,嗓子里就像一团火一样烧着,感觉一张嘴就能随时喷出血来。
“不知道你们俩是小语的娘家人,吓到你们了吧。”婆婆满脸的歉意说着。
林琛缓了一会情绪,轻轻的问道老太太:“你是她婆婆?”
婆婆望着妗语,妗语笑了笑:“妈,我陪他们聊聊吧,您先和爸忙吧。”
“好,我去弄点饭,中午在这里吃饭吧。”婆婆跟林琛和宋阳点了个头就出去了。
妗语穿的有点笨重,她站了起来脱了外面的大袄子。
微微隆起的肚子,震惊了面前的两个人男人。
宋阳只知道她在很偏远的一个地方,可不知道妗语结婚了的事,本来就已经够受打击了的他,再次看到妗语隆起的肚子,心就像是被生生撕成两半一样。
“你们别这样,我现在挺好的。”妗语慢慢的说到。
“我丈夫上个月去世了。”
妗语的话就像是穿心箭,句句穿透了林琛的心,把林琛的心穿的千疮百孔,他捂着脸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她的话。
如果不是他当初那么武断,妗语现在会活的有多好还用说,肯定是这些人当中最有出息的。
可他也想不到当初妗语妈妈会说谎,他永远想不到,那不是妗语的妈妈吗?妈妈会偏向自己的孩子,还会害了自己孩子吗?
可是妗语的妈妈真的那样做了,谁能想到她不是妗语的亲妈。
“他是病死的,治他的病花了很多的钱。外面欠了好多的债,即使这样也没能挽回他的命。”妗语轻轻的说到。
“小语,你告诉哥,你是不是被他们拐来的?哥带你回去。”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理位置,以前是娇娇女的妗语,即使在家里不受宠,可也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找人嫁了,宋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妗语被拐卖了。
“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被拐卖,只是我从狱里出来找工作处处受难,做过牢的身份很多人都不喜欢,我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他,只有他没有瞧不起我,还对我好,我心甘情愿跟他回来的。”
说到丈夫的时候,妗语的嘴边带着微微的笑。
8
比起林琛和宋阳的崩溃情绪,妗语始终淡淡的,带着点点疏离。
“我现在挺好的,以后别来了。”妗语轻轻的说着。其实她心里是不怨谁不恨谁的,只不过再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剩下的就都是好的,以后她就守着孩子,公公婆婆好好过好日子就可以了,不奢求其它的了。
林琛看着妗语已经发了黑的衣袖子和因为营养不良的饥黄的脸,终于受不住了冲出了屋外。
他怎么能接受了现在的情况,从前那个十个人路过九个人回头的妗语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活着遭这份罪。
宋阳跟了上来,拍了拍他肩膀,林琛无力的坐在墙根下。
“宋阳,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拿什么赔给她。”
“你问我,我也想问自己,都是我妹妹,我应该怎么办?可是欠的最多的就是妗语,我这个当哥的不是个人,自己妹妹活成这样了,我竟然一点不知道。”
看着妗语目前的情况,两人心里明白,妗语不会痛快的跟他们走,她舍不得这个破破烂烂的家,何况她的心里还有着芥蒂。
林琛就和宋阳在妗语的家住下了,村子里人少,住着两个男人很是奇怪,但是他们管不了那么多。
夜深了,林琛躺在炕上,想着隔壁躺的就是妗语,这几年思思念念的人就在咫尺,可是他明白,他们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林琛不敢贸然上前。
今天白天他和宋阳聊过,大概清楚,妗语心里的坎无非就是两个人,妗语的妈妈,还有自己,当年事发的时候,他伤的妗语伤的那么严重,本该高高在上的人生被他拽进了污泥里,一辈子跳脱不出来,如今想救赎是难上加难。
妗语的妈妈给她的阴影太大了,她恐怕不会轻易释怀的,而如今自己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在她身边保护她,用自己的余生全力去补偿她。
林琛就在妗语家旁边盖了房子,公司交给了宋阳去管理,即使倒闭了他也不在乎,现在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事情大过妗语。
林琛将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母,父母冷冷的也没有个回应,可想而知,无论是宋家哪个女儿撞死了自己的孩子,结果不都是一样的。
林琛也恨妗语的母亲和姐姐,可是他更恨的是自己。
母亲在电话里冷冷的说到‘无论是她宋妗语,还是她姐姐,不都是宋家的女儿吗?我的孩子还能回来吗?你要是还想要我这个妈,就给我离姓宋的远点。’
9
林琛故意把房子的地基弄的高一点,这样坐在家里就会看到隔壁妗语家院子里的情况,还不会被妗语发觉。
他每天看着妗语在院子里扶着肚子慢慢的走着,心里嫉妒的要命,曾几何时,他也想让妗语怀一个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那是他做梦都盼望的事情。
那个已经埋在土里的男人,让林琛嫉妒的发狂,明明哪哪不如他,可是却可以和宋妗语成为夫妻,成为林琛这辈子最想成为的男人。
农忙的时候,林琛就去帮把妗语家的农活全揽了,即使不会干他卖力吃苦。
婆婆曾经小心翼翼的问妗语:“他是你哪个哥哥啊?对我们家可真好。”
妗语只是笑一笑的说:“一个叔叔家的哥哥。”
后来,妗语的孩子大了,时不时的就去找林琛:“舅舅,我家又有活啦,来呀。”
后来,妗语的公公婆婆相继去世了,孤儿寡母的更显得凄凉,林琛更是处处围着母女转。
又一年春天,田里的农活怎么也干不完,妗语歇下腰,喝了口水,林琛离了她近一些,恍然之间发现,林琛的双鬓有了隐隐泛白,伴着汗水,顺着黝黑的皮肤滴下。
这些年过来,林琛再也不是当初进村子时候那个白白帅帅的年轻人了,多年的田地作业,他的皮肤黝黑、粗糙,臂膀粗壮有力,身型偏瘦了很多。
那丝丝白发撞击着妗语视觉神经,她再也承受不住嚎啕大哭。
吓的林琛立马过来抱住她,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看着看着,林琛呐呐地说:“你不喜欢我在这,我立马走,我走出这个村子,我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求你别伤心了,求你别哭了。”
说着就松开了妗语,作势要走,他想在妗语周围一辈子,哪怕什么关系也没有,就想照顾她一辈子,可是现在好像不能继续了,他的妗语又想起了以前,看到他就伤心不止。
是了,这累死累活的农活本来是跟妗语人生不挂一点边的,妗语的孩子也不用跟着遭这份罪。
“你自己好好的,有事给宋阳打电话。”他迈开了步子,向地头走去,那步子就像当年在村子里看见妗语第一眼一样沉重。
突然,妗语从后面抱住了他,说道:“你别走,你不要走,你都这么老了你还去哪里?”
林琛转过身子看着妗语,妗语把他抱的死死的。
“你别走,我不想你离开。”
一直以为,妗语心里的疙瘩还在,无法释怀,所以有时候他认为妗语对他冷冷的是还不待见他的原因。
妗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他觉得像在梦里一样,好像他终于捂暖了一块死气沉沉的石头一样。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滑下来,林琛觉得这辈子最好听的话就是这句话。
他狠狠地吻了吻妗语的额头,“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你以后让我走,我都不会走,赖在你身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