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午夜子时进入杨贵妃寝殿的。
彼时皇宫大院一片静谧,唯有不知名的小虫隐在草木树丛中此起彼伏的叫着。
我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巡夜的侍卫,由于已怀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原因,身子较往日重了许多。以至于进入杨贵妃寝殿后,累的不由喘起气来。
我忙寻了坐椅软软的半躺着,肚子上有了依靠瞬间轻松许多,这才悠闲的叹了口气。
"桌上有些糕点,你若饿了便可吃一些。"
"哎哟。"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叫唤出声"你这半夜三更的,吓我一跳。"
我挥手点燃桌上的烛台,一手安抚着肚中的胎儿,或许由于母女连心,她也在肚中不安份的动起来了,一边看向塌边半坐的杨贵妃。
朦胧烛光中,美人端坐塌前,如梦如幻,美的不似凡人。
她的眼睛细而狭长,眼角微微上挑,眼神深邃,只细细的看着你,便魅惑十足。鼻梁微挺,嘴若樱桃,娇艳入滴。
每每见到,都觉得很是惊艳。
"我还未曾怪你半夜入我寝殿,你倒还怪我吓着你,好生没有道理。"美人轻启珠唇,声音半娇半媚。
她一开口,只觉声音圆润有形,仿佛大颗小粒的珠子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
我有些理亏的嘿嘿一笑,又挺了挺肚子,理直气壮道"我这不是怀孕了嘛,自然是不经吓。"
她目光低垂,眼睛盯着我隆起的肚子,眼中溢满柔情。片刻又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我旁边,一手扶上我的肚子,嘴角溢出笑容道"是个姑娘。"
我亦低下头来,满目柔情"对呀,是个姑娘。"
杨贵妃长叹一口气,转身坐在我旁边凳上。抬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又倒满一杯茶推至我身边道,"我大限即将到来,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有些意外,惊讶的抬起头,"你要离开了吗?什么时候?"
"嗯,大概还有月余。"她点了点头,"我们獬豸一族,顺应天势,凡帝国命数将至,便出深山,进凡世,防止有人或妖更改命数。这帝国的命数将至,我也即将完成任务离开了。"
是啊,这帝国的命数即将走向衰败。乱世将至,否则又岂会有我们这些鬼魅妖迷显世。
"那你岂不是见不到我腹中胎儿出生了?"我有些惆怅,我们上古神兽平日各占据一方,素来独来独往。很难遇见一见如故之人。
"是啊!"杨贵妃跟着感叹道"我虽经历了几世人间起伏,见惯了生离死别。人生百年于我而言,不过是须臾瞬间。可像你这样可以聊上几句的,最近千年,还未曾遇见。这突然要离开,竟还无端生出些不舍来。"
她说完,似又想到了些什么,自己一个人又徒自笑了起来,"我们獬豸一族,最是注重顺应天命,本不该插手任何人的命数。可我如今为了你这腹中胎儿破例一次。"
她抬手取下插在头上的珠钗,一手拉起我的手,一手把这珠钗放到我手中。
"这珠钗,乃是用我族手骨所制作而成,里面存放着我的几缕精力,若日后她遇见危险,可救她几命。且这珠钗更为药引,若奔走与四海,杀四方之戾气,可幻化丹药一枚。能祛除你腹中胎儿之妖气,使她褪妖成人。"
"只是,从此往后,她所有异能皆消失,成为彻彻底底的凡人。这原本也是天命给与我族成人的捷径,只是我族人见惯了这世人的繁华只在须臾瞬间,至今未曾有人踏出此步。"
我捻着这枚珠钗细细打量,却见这珠钗似木非木,暗淡无光,仿若一节枯木。珠钗顶端又似花蕊蕊心,自中心分出四支蕊心来。
我心中苦涩,"世人皆想长生,却不知长生最苦。我们不能流传于历史,只孤独于世间。如若有机会成人,却是她机缘一桩。路该如何走,亦都是她的造化。"
我看着面前这美的不似凡人的女子,犹如看着这繁华的大唐盛世一般。这夜夜不眠的长安夜城呀,我与机缘巧合之中作为她的替身走进深宅,展开一段情缘。朦胧之中,往事如一副画卷徐徐展开。
我长眠初醒的那天,正值春季,天气甚好。
因遵天理,我们这些异兽是不得随意出去凡间,去篡改人的命数。但每逢乱世,天道主宰大运,对寻常妖魅鬼怪都睁只眼闭只眼。因而此时,便是我们下世的好时机。
我无意插手凡间命数,不想学了媚世的狐妖霍乱宫闱,也无心权利没有兴致掀起腥风,便入了隐世修行医学的医族,这族人或许是得过一些造化,其女子皆异常貌美,习得一些常人所不会之术,可解常人不会之疾病。
我们巴蛇一族,血肉天生可治疾病,还能解常人难解的心疾之痛。因而我只需随意露出两手,便被族人当做圣女显现,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遇见他的时候,正是来年的正月二十一。
正月二十一这天,皇帝会脱下龙袍,带领群众举行籍田仪式。这天,长安城万街空巷,皆下田耕耘,以祈祷谷物丰登,风调雨顺。
如此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我自是不得错过。
我一早便忽悠了侍女,扯着需要潜心修炼不得打扰的由头顺顺利利的跑出了隐世之地。
待我化作一条小蛇藏于草丛之中酣睡时,也并未曾想到皇帝会派了侍从一寸一寸的排查危险。
等我察觉危险将至,抬起头来,便见一侍卫挥刀直朝我腹部斩来。
"这被一刀斩为两半,损伤我上百年修为不算,更是得沦为我族的千年笑话。"
心里话刚在脑海滚了一圈,便见一柄未曾出鞘剑斜挡过来。
"今日籍田之礼,切勿杀生!"
"是,将军。"
"恩人呀!"我感动的热泪盈眶,蛇头朝旁边扭了扭,却见一星目剑眉的男子站在一旁。
他的容貌俊郎,鼻梁挺拔,眼睛尤为好看,像黑夜里闪耀的星星一般,亮亮的,特别好看。
"完了。"久未未曾有波动的蛇心,此刻在我胸膛乱跳。或许是寂寞太久了,这似乎是春心萌动了。我在心里哀嚎,"这人好好看,怎么办?"
显然这帅气的小哥听不见,他毫不留情的用剑把我挑了起来,走出侍卫禁圈处把我扔到草丛里,便转身回头去。
"哎哟。"我打了个滚幻化成人形。
一手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一边咂咂嘴,暗道小侍女果然诚不欺我,这皇宫的侍卫真好看。
因而,当宫中盛宠的杨贵妃患病,御医查不出疾病后。自有异能者供出我们医族,皇帝竟派了随身保护的将军特拿皇帝手谕要求我们出山。
侍女用了白色纱幔坠在我耳间,挡住了我的口鼻,依她所说,世间凡夫俗子岂可随意见我们圣女容颜?
我携侍女跟随族长走了出去,却见那天那个救我的侍卫带领随从站在禁地外。
他见我们出来,双手抱拳行礼,抬头看我时,不由愣在了原地。
他盯着我出了神,眼中满是诧异。我看见他眸中自己的倒影,白衣飘飘,头发如上好的黑绸缎一般散在身后。白纱遮面看不得真容,唯留一双狭长的眸子,眼尾微挑,说不出的魅惑。
对于我们异族的相貌,我自是得意。自古至今,我们的美貌是公认的,是写进话本,流传于世的。
"咳!"我轻咳一声,提醒道"不知这位公子找到我们圣女一族所谓何事?"
他这才缓过神来,行礼道,"当今贵妃娘娘突得心疾之痛,病情来得急且凶险,宫中御医暂查不出病因束手无策。还请圣女随我等走一趟。"
医族虽隐于世,但毕竟得得天子庇护,听说这个贵妃尤得皇帝宠爱,御医皆都束手无策,可怜此番前去,尤为凶险。
我知族长担忧,又二次见这救命恩人,便走了过场,自请跟随。
毕竟于族长而言,我终归乃外人。治好了,医族得名,治不好,也于医族无损。
族长稍作考虑便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本就孤身一人,并无衣物可收,又因着再见救命的帅哥欢心雀跃,因此走的甚为潇洒。
此时的大唐盛世尤为奢靡,由于当朝皇帝纵享奢华且好战,惹的边境将领好大喜功,不停挑起祸事,经常发生战乱,因此一路并不算太平。
"李傲。"接连赶了三天路,我在马背上被颠簸了三天,终于忍不住了,"你再这样赶下去,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素来散漫惯了,凡事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还未曾为谁如此奔波过,因此话说出来,竟带着些许委屈。
"杨贵妃病情来的凶险,每一秒的耽搁,她都会多一份危险。还望圣女体谅,再坚持两日。"
李傲眼中亦布满血丝,声音早已嘶哑。
凡人素来是个奇怪的生物,这君臣之间,有我们理解不到的忠诚。我知他是日夜兼程的赶来,如今又日夜不停地赶去,心中又不忍怪罪,"我们马上要入长安了,前面就是个小镇,咱们休息一晚,明日出发?"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我忍不住的拉了拉他衣袖道,"再这样赶过去,我骨头都要散架了,到时若病了,那更算治不好你们那贵妃娘娘。咱们休息一晚,我保证医治好她。"
不知是疼惜我的劳累,还是我的保证安抚了他的心。他思考良久,终于点头,"好!"
入夜前,我们终于得进小镇。
或是靠近长安城的缘故,这个小镇虽不大,入夜却也异常热闹。
我们在客栈吃了晚饭,我便兴致勃勃的拉了李傲四处闲逛。
李傲因顾及我的安危,虽劳累却仍未曾拒绝。
小镇夜市上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奇。串成一串串火红的果子,他们唤作"糖葫芦",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可以捏成各式各样的糖人,还有漂亮的绢花,样式各样的珠钗。
李傲停在一处卖手绢和丝巾的地方,他踌躇良久,买了方白色丝巾,挥手招我过来。我疑惑的走上前去,他虔诚的握着丝巾戴在我的耳上,丝巾垂落下来,摩擦着我的脸,带着点酥酥的痒意,亦仿佛摩擦进了我的心。
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我的倒影,满是深情。我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起先如小草破芽一般,转瞬长成参天大树,占据所有空间,再无其他。
或许是这感觉来的太过奇妙,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便逃。
直躺到床上,耳边还是如雷一般的心跳声。
"完了!"我在床上打了个滚,哀嚎道,"此番,是折到这里了。"
我睁着眼睛,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夜深,人却未眠。
"圣女小心。"李傲突然自屋外踢门而入。
与此同时一柄利剑划破屋顶,从上而下直逼我而来。我听见李傲的呼唤声,原本避开的动作停滞下来,心中有些纠结。
我是躲开,还是受这一剑?未等我纠结完,李傲便赶来以剑挡住了刺客的袭击,他慌忙的拉我入怀。
未曾想,敌人此番似乎要定我性命一般,一击未中,竟从窗外和屋顶处分别又下了三个人。
他们显然想速战速决,怕时间一长引来李傲的手下,因此下手割外凶狠。
一行六人形成一包围模式,径直朝我们袭来。
李傲不敢大意,把我紧紧护在怀中。因此只余一只手挥动剑意,挡住右前方三人的袭击。后腿腾飞而起,踹飞后方袭来的刺客。
"噗。"我在他怀中听到了利剑划破衣物,撕开皮肉的声音。
李傲抱着我的手越发用力,他把我紧紧圈在怀中,为护我安全,竟把背部完全敞开给了敌人。
我一手捏了个诀,偷偷发力,刺客被打的往后退了几步。
"有帮手!"领头的刺客低呵道,"咱们撤!"
他们训练有素,飞快的撤离了。
恰在这时,李傲的手下才闻声赶来。
"将军,属下来迟,还望赎罪。"他们跪下请罪。
"他中了暗器,你们先退下吧,我来为他疗伤。"我见李傲快晕了一般,毫不客气的赶走他们。
一挥衣袖,门自动关上。
为护我周全,李傲背部对着敌人,留下两道深深的剑伤。这伤未曾伤及筋骨,却在剑上粹了剧毒。不过一会功夫,他伤口周围的皮肤都已经泛出黑色脓液。
我哪会什么医术?
见李傲已是昏昏沉沉之中,取下头上珠钗在手腕处用力割下。又一手拖住他的头,把手腕放置他的唇边。
几口鲜血下肚,李傲脸上黑气慢慢消退了。伤口处也流出红色的血液。我一手覆盖上面,偷偷施法,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我不知此番行为是否干涉了凡间命数,只知为救他,我根本没有考虑太多。我们生命太过漫长,竟然突然生出了放纵一次的念头。
待李傲第二天醒来,对于后背伤口恢复如初很是惊奇。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会是圣女。"我嬉笑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目光无意识的瞟向我的手腕处。
待我们赶到长安,还未进宫,便突然接到暗卫通知。
杨贵妃已与两日之前苏醒过来,并无大碍,我不用进宫了。
李傲有些晃神,眸中似欣喜,又似失落。
"既是如此,圣女不如先住我府中,待我寻得空闲,再护送圣女回医族?"
我本是为李傲而来,如今不需进宫,更是自在,于是欣然同意。
府中人口简单,李傲未曾成婚,一远方表妹如今主管着后院事宜。我见他还未入府,他表妹便急匆匆的奔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表哥,此番可还顺利,你累不累,赶紧进去休息,我为你准备好了饭菜酒水。"
那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出于女性的直觉,我知道,我约摸遇见情敌了。
"这是我此番请来的贵客,医族的圣女。你看给她寻个住处,安排侍女精心照料着。"李傲并微回答她一连串的话,侧身安排了我的归处又道,"我还需回宫复命,晚些再回来。"
待李傲一走,他表妹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了,随意派了两个侍女,把我安排在了偏僻院落,如此,倒甚好。
此后日子,我白天自在的乱逛,夜晚便赖在李傲的书房,他办公,我便悠闲的看着从外面寻来的话折子。
偶尔看到有情人最终天涯相隔,阴差阳错错失彼此时,不由长舒短叹。常惹的李傲啼笑皆非,最终由一餐美食,解了我抑郁之意。
那夜月半之夜,一轮明月玄在空中。
月光朦朦胧胧清撒在院内,如覆薄纱一般。
我独自一人坐在屋顶赏月。偷了她表妹精心准备的情人酿。
这酒入口微甜,带有一点辛辣,吞入腹中又带着无尽的回甘。喝着小酒,赏着月,偶尔一阵微风轻拂,惬意的很。
等李傲回府之时,我头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看着他一跃至我旁边,不由傻笑道,"好生俊俏的小哥,来陪我喝上一杯。"
许是这夜色醉人,李傲并没拒绝,他仰头喝了一口,有些疑惑。回头见我巴巴的朝他看着,只一笑,又仰头大口的喝着。
这一笑,仿佛他前些日带我看的长安烟火,璀璨的很。我只觉他的脸在我面前越来越大,不由觉得口干舌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扑了上去。
一夜春风,月亮也羞的躲入了云朵。
虽说我多活了许多岁月,但酒劲过后,看着散落一地的衣裳,仍旧有些脸红。
李傲难得见我娇羞的模样,闷声笑了起来,"你如今才知道害羞了?刚刚可不是这样。"
我恨不得翻他个白眼。心道,这人,怎突然如此不要脸了。
他认命般的拉我入怀,"亏你还是圣女,却不知这酒中有增情功效?"
这我哪知?我虽为异兽,可我出身便是神兽。不用修炼,便通变化之道。我们巴蛇一族,肉天生可治病。哪需像旁的妖怪一般,苦心修炼数千载,还一不小心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可见,不管是这天道还是这命运,都是不公的。就好比富商的儿子,天生有钱,但也并不是天生通晓赚钱的本事。
"哼哼。"我哼唧两声,"我又没喝过酒,也没吃过那调情的玩意,怎知是何味?这还不是从你那好表妹那偷来的。"
他又闷笑两声,一手拉过我的手来,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手腕,又温柔的用指腹揉捏着问到,"那日我虽中毒,却并未昏睡过去,迷迷糊糊之中,见你用鲜血医治的我?这里,可还疼吗?"
我舒服的窝在他的怀中,有些得意,"那是自然,现在知道捡到了宝吧?"
"我可和普通圣女不一样,我的血不仅可以治百病,我的心脏啊,还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说完,拿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他下巴上有些胡须,短短的,硬硬的,酥酥麻麻。
他任由我在他怀中胡乱的拱着,一手把玩着我的头发,一边低低说道,"我们成亲吧!"
我诧异的抬起头来,这是要负责了?
这消息一出,最先炸毛的是她表妹,她睁大眼睛瞪着李傲,含泪欲泣,"表哥,我不信你这不么多年不了解我的心思…"
李傲可没有那么解风情,不等她说完抬手制止,"自舅父舅母去世,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子看待,你放心,我早已经备了丰厚的嫁妆,会为你寻得良人。"
因此,在沉寂了半个月后,我毫不意外的等到了她。
"你以为我表哥是真心喜爱你的吗?"她并不屑于进我屋子,只站在门口颇有些怜悯上的对我说道。
我近来看多了这些宫斗的折子,颇为有些跃跃欲试。装了欲哭的样子道,"难道他爱的竟是你吗?"
不知是这句话哪里不对,她气的姿态尽失,用力扭着丝帕,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哪能是我?他心仪之人,是宫人那位贵妃娘娘。切不说那贵妃娘娘美的倾国倾城,你难及他万分之一。便是昔日,贵妃娘娘曾在皇上面前为他求情救过他一命。这份救命的恩情,也是你无法比拟的。"
"哼,我还不是救过他一命!"我在心里偷偷说道。
我也不信这些时日的情意都是作假的。这爱便爱了,哪来那么多事,我素来只信眼前事。
"啊,我不信,你不信!"我趣味未减,依旧配合着她。
两人对阵,敌弱我强,敌强我弱。
见我悲痛,她颇为有些得意,"我昔日有幸曾见过贵妃一面,这样晃眼看去,你的眼睛到是于她有几分相似。我表哥约摸把你当做替身罢了。你们圣女医族,自命不凡,何苦委屈自己作为旁人替身,不如回自己族中,受人敬仰不好?"
她说完,得意的又带人离开。
我自是不信这些时日我和李傲之间的情意是作假的。旁人说的话,我素来不当真。
如此耳鬓厮磨的过了一段时间后,李傲突然开始忙碌起来,我则显的越发悠闲。
如是这天入夜之后,我悄悄潜伏入宫。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我从未曾想到,她是如此美的女子。亦从未想到,原来我们竟是同类。
她原身乃是獬豸一族,她们天生擅长看透人心,顺天命,主天意。每逢明主显世,或乱世将至便会化人形,来到皇宫之中,以防止有鬼魅插手凡事,篡改天命,让命数按照既定的轨道走。
因为是同类原因,所以我们身上有及其相似的神态。尤其一双眼睛,都生的细长而上挑。若以白纱覆盖嘴鼻,竟有六分相似。
"啧,啧!"我啧啧两声,围着杨贵妃道,"我们两确实有些相似,若是初时做了你的替身,倒也不亏。你们每次入世,都化作倾城倾国的美人,迷的人神魂颠倒的,下次可否改一下这流程?"
"呵呵…"杨贵妃不由轻笑出声,一双眸子流波婉转,"你这小巴蛇,夜闯我寝殿不说,还怪我生的貌美?岂有这样的道理?"
"这乱世虽至,你倒好,偷偷溜进凡间不说,还怀了人类的孩子。"她站起身来,点了点我额头道,"你可知,异兽与人通婚,是不被天理所容?先不论你生产之时会九死一生,就是这孩子…"
杨贵妃停顿半响,眼角微挑继续说道"就是这孩子亦是半人半妖。与人来讲,她是异族,身怀异能,或被人追杀,或收为己用却也难得善终。与妖来说,她血脉不纯,不够强大,也只会沦为邪魔修炼的基石罢了。"
她说到此,睁大了眼眸,原本如雾般迷蒙的眸子此刻却如星辰般清澈,"你不顾天道,任凭自己的一己之私至你腹中胎儿如此险地,心中可曾有愧?"
"不曾!"我有些烦她的大道理,"怎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难道都得按照你们的活法不成?说啥循规蹈矩,顺应天命。不觉得无趣吗?"
我徒自转了个圈,坐到她身边,真挚的说道,"何为天命,何为命数,难道我此番机缘巧合之中,作为你的替身入了尘世。又岂非不是既定的命数?"
我知这獬豸天生迂腐,跟这凡间的老和尚似的,丁是丁卯是卯,啥天命,啥顺应。所以也咬了天命二字回她。
见她陷入沉思,又诉苦道,"我们天生便是神兽,生而便是独自修行,因遵着天命,只能浅浅的游戏人间,不敢深交。毕竟于我们万载的生命而言,人类的寿命太短,只在须臾瞬间。可是太难了啊,是生命就会寂寞…"
我一手抚摸着肚子,这里面如今孕育这一个小生命。一个和我共同跳动的,生长着的生命啊!
"你,你真是强词夺理…"杨贵妃似没想到我如此胡搅蛮缠,一时气极道,"你竟如此不知悔改,便随你意。他日天道回报在你腹中的孩子身上,看你如何嘴硬。"
"那时的事到时再说呗。"我嘻嘻一笑,转身离开,"有时间再来找你玩。"
我们妖兽一族,心思向来通透,又讲究因果。李傲把我当做他心头白月光的替身,本就是他的错,和杨贵妃并无关系。
况且此事不过道听途说,并未曾验明真相。
我只是心里好奇,只想看着究竟是何女子竟让我做了替身。却在见杨贵妃后,心里坦然,这输的,不冤。
自此之后,每逢李傲当值,我便会踏入宫内,寻了杨贵妃闲话家常。
却没想到,这一转眼,只剩月余杨贵妃便要离开了。
我紧握手中的珠钗,拜别而去。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便过月余。
安史之乱爆发,护送唐玄宗的士兵在马嵬坡前发起兵变,杨贵妃一千古美人自缢于佛前。
我知她以离开凡世,只略感惆怅。
然而李傲那日回来之时,却失魂落魄。
他整日待在书房,放纵自己独饮,我立于书房外,心中五味杂陈。最终长叹一口气,心中不知何滋味。
临产的日子很快来临,我最近睡眠尤为浅,一点动静都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因此当有人进入我家别院,推开李傲书房之时,我同时睁开了眼睛。
"李傲,杨贵妃如今尸身封在寒窑之中。我听暗侍讲,圣女一族血脉至纯,有起死回生的之能?"
"臣未曾听说过。"李傲跪在那人身前,看不清他的面容。
"大胆李傲,枉昔日杨贵妃曾替你向朕求情,如今她被人所逼迫逝去,现有机会让她活过来,你竟然装作不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要以为有事可以瞒过朕的耳目。"他一身龙威,咬牙切齿的说道。
灯光影影绰绰,看不得屋内人的神色。
我却不知,我俩昔日两人情意浓时,无意吐露的私房话,今日竟作用在了我的身上。我突然想到了杨贵妃所说的天命不可为。难道,这便是天命?
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闪电,震耳的雷声紧随其后,我知我大劫将至。
我一手扶着肚子,踉踉跄跄的回到寝殿,有侍女看见我裙摆处的鲜血,吓的惊慌失措的尖叫着往李傲那跑去。
看着向我奔跑而来的李傲,我紧紧抓住他的手道"我有话交代于你。"
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我生而为异兽,这一生随心所欲顺风顺水至今,临了却为这腹中胎儿撒下谎来,"我有事一直瞒你至今,我原是圣族之女。身上血液除了可治百病,我们圣族的心脏在十八岁那年更可起死回生。"我一字一顿说着,说于他听。也说于隐藏在某个角落的暗侍听。
我摊开手,把手中朱钗放到他手中,紧紧握住他的手。
"这朱钗乃我们圣女族灵器,但若想开启这圣女之血,需要她独自奔赴四海八荒,取四方之灵气存于这朱钗。这朱钗会变成药丸,服下便可开启圣女血液。"
我悲凉的闭上眼睛,"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她从不知圣女身份,幸福快乐的存于人世之间。"
雷声越来越大,一阵比一阵大。
一声啼哭,一场劫数,我耗费最后的元神拼着魂飞魄散封存了她体内所有异能,可保她十八岁之前和常人无异。
我侧头看着身边粉粉嫩嫩的婴儿,她手脚乱动的哇哇大哭着。感觉有泪滴落在了我的手上,我最后一次看了李傲一眼,他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我手心,满眼悲怆,泪流满面。
李傲,我人世走过一场,体验过欢愉一场,并不后悔。
只是,对不起了这孩子,为娘给了你性命一场,却无法陪伴你。
但如今乱世已经到临,你身怀上古异兽的血脉,我用最后的元神压抑住你上古异兽血液。为娘相信你定能开启异相,篡改天命,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