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我的最爱。
第一章:
十七岁的阿招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她也暗恋学校的风云人物,阿满。
阿满,全名满钟陈,学校街舞社社长。
在她当时的学校,几乎有二分之一的女生都喜欢他。当然,他们火箭班除外。她的同班同学兼闺蜜贾佳与她讨论最多的就是隔壁班那个学习成绩超好的已经保送清华的学霸,偶尔几次提及满钟陈也是一个字评价,酷。
除此之外,阿满几乎与她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交集。
那阿招是怎么注意到他的呢?
一切退回到三年前。
那天是高一新生的入学晚会,气球堆满了整个舞台,就连场下的看台也被气球占据,五花十色,各式各样,看得五百高度近视的阿招眼花缭乱。更可怕的是密密麻麻的座位连在一起,大家头挨着头,一个接一个,男孩的汗味夹杂着女孩的香水味儿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嗅觉盛宴。
阿招费力的从人群的夹缝中挤出,不得不放弃了听说接下来很有看头的这个街舞表演,她已经忍了两个小时,这会儿实在受不了了。
方才坐她旁边的姑娘看节目时兴奋得连连尖叫,胡乱挥动的手掌时不时甩到阿招的脸上,若不是她们此前从未见过,阿招或许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厚重的眼镜框架在阿招的脸上,汗水透过单薄的衣衫落下,浸透了她里面的粉嫩。阿招终于从重重包围中闯出,呼吸得到释放的那一刻,她长长的呼了口气。
沿着操场缓缓走去,她决定好好逛逛校园,在此之前,她一直忙于学业的交接,完成从初中到高中的交接,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校园。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田径场。绿胶跑道是新铺上去的,原本硌脚的小细碎石也被清除,粉刷了一层新漆用来掩盖。跑道旁种满了树,白杨树。它们一颗挨着一颗,密密麻麻,碗状的路灯连成一排倒挂在树上,成为了学生们走夜路时唯一的光明,只是大片绿叶遮住了白炽的光,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昏暗。
那个街舞节目到底是什么样的呢?阿招一边走一边思咐着,其实她…….挺好奇的,以前哥哥也是跳街舞的,不过自从出事后就再也没见他跳过。想到哥哥,阿招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阿招越走越远,那端的喧嚣声也离她越来越远了,音乐渐没,一切沉寂下去。
正当阿招打算往回走的时候走,她突然看见了靠近杨树林尽头的角落里站了一个男生,太暗了,阿招看不太清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身影在黑夜里显得又高又瘦。
角落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男生随着节奏舞动,一步,两步,回旋翻转,动作顺畅而精炼。黑暗中没有观众,没有伴舞,只有他在孤独的跳舞。
阿招其实不懂舞蹈,她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舞种。
但莫名其妙,内心就产生了一种共鸣。
或许是觉得他同她一样孤独。
青春本应该是明媚张扬的,可是阿招却不善言辞,总是躲在人群里不敢出声,在陌生的环境里不知所措。
她自卑而敏感,微小得如漂浮在宇宙间的一粒红尘。
那天她站在操场吹了很久的风,他跳了多久,阿招就站了多久。
秋天的叶子才刚刚落下,她却感到无比无比孤独。
第二章:
再次遇见阿满是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那天下课后她应英语老师的要求,在晚自习之前去高一年级找各个班课代表把英语周报的钱收齐。
阿招从五楼下去时,天已经差不多暗了,层层浮云敛了灰色的光,隐在日落的群山后。走廊里的灯还没打开,很昏暗,四周一片静谧。
阿招一间接着一间教室敲门,但都很少有人在,这个点大家都吃饭去了,谁还会留在教室里呢。阿招叹了口气,有些沮丧。
走廊的尽头是挨着厕所的最后一个班,阿招眯着眼费力的辨认着墙上挂着的已经掉了漆皮的班牌,在灰尘与蜘蛛网丛生的缝隙中,她勉强对上了纸本上的班级,三八九。
阿招照旧敲了敲门,透过旁边的印花窗户看到里面的灯是开的,但没人理她。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决定自己进去。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空气中来回飘荡。
“有人吗……”
依旧无人应答。
“有人吗……”
阿招连续问了好几声,教室里依旧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很奇怪,没人的话,教室里的灯不应该开着,这是学校明令禁止的事,每个班主任都应该强调过。
正当阿招准备关灯退出教室时。
最后一排传来了移动的声音,阿满从杂乱无章堆放着的书本里探出头来,耳机线缠绕在少年白色校服上,此刻被随意的甩在桌子上。他看起来刚睡醒,一副睡眼惺松的样子。
阿招看到阿满的那瞬间吓了一跳,仿佛盗窃被抓的贼一样慌乱。
是他。
那天在杨树林里遇见的男生。
其实后来很多次她都在学校里看见他了,大多数时候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偶尔也会在三楼的商店里遇见。
阿招总是看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有一次走在路上,贾佳特地在阿满经过时撞了她下,凑到耳边告诉她这个就是学校里跳街舞跳的最好的风云人物,满钟陈。
她几乎立刻想起了那晚在操场跳舞的身影,与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重叠。他很高,伶仃在人群里太过特别。
若不是贾佳的话,她或许不敢确定阿满就是那个在操场独自跳舞的少年,因为他身边总是围满了人。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天他跳舞的画面,孤独在黄昏里愈演愈烈。
阿招几乎在一瞬间恍了神。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被人扰了睡意的阿满也没有生气,出声询问,声音意外的温柔,不是想象中少年老成的味道,而像是春日里刚出生的绿,携着风的清凉。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阿招想着,毫无意识就念了出来。
“恩?”
“啊······”
阿招看见阿满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清秀的脸上眉头微蹙,她这才慌忙说了自己的来意,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问他:“你们班订英语周报了吗?”
“没有。”
阿满不假思索的答道,几乎脱口而出。
空气突然静默了。
阿满又补了一句:“我们班成绩差,从来不订这些。”
“唔,是这样啊······”
一场对话在尴尬种匆匆结束,阿招出去的时候恰巧有个男生推门进来,看到她,惊讶的“咦”了一声,还回头看了她好几眼,然后阿招加快了脚步匆匆逃离。
经过三八九的后门时,隐隐约约听到这个男生说了一句“满钟陈,真不是吗?”
真不是什么呢?阿招不知道,但她知道了阿满的名字。
“满钟陈”
阿招喃喃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走廊黑暗狭小,此时却像有光照耀一样,炽热的、温暖的、占据了阿招整颗心。
第三章:
原本阿招以为她的青春会就这样在默默无闻中溜走。
夏天即将来临的时候。
十七岁的阿招迎来了她高中生涯里最受人瞩目的时刻。
那日清晨,广播如往常一样播送,分享美文的播音员一字一句的慢慢念着,嗓音甜腻。阿招闭眼听着,如沐春风,她想像自己奔跑在青柠的曦光里,穿着梦寐以求的绣着荷叶边的裙子。
若不是广播里突然停止了播读美文,取而代之的是年级主任浑厚的男高音,阿招铁定还沉浸在自己美妙的想象中。
“同学们早上好,下面我来宣布一件事。”
熟悉的官方问候。
“是一件非常值得我们高兴和骄傲的事,我们都要以此为荣。”
“唰——”
话语太具吸引力,班里忽的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着呼吸,阿招也端起身子,竖起了耳朵。
是播报上次月考奖学金的获得者吗?
还是公布市级三好学生的名单?
上一秒阿招还在天马行空,下一秒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二四零五班的陈筱招在全国新青年写作大赛中荣获一等奖,请陈筱招同学马上赶到教务处接受采访。”
阿招愣了,脑子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处于卡顿状态。
“阿招……”
直到同桌掐她,阿招才敢相信这不是在梦里。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拿这个奖,那天她不过是赶在截稿前随手寄了一篇文章而已。
新青年写作大赛作为国内含金量最高的写作比赛,孕育了很多名杂志的新锐作家,阿招在此之前是绝不敢奢望的。
“请陈筱招同学马上赶到教务处接受采访。”
年级主任的声音重复的响起在广播里,真实而虚幻。
从教务处的回来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一哄而上,把她团团围住。
“哎,阿招,好羡慕你呀,居然拿了新青年的大奖!”
“阿招阿招,采访问了什么呀?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经常在新青年杂志上看到你的文章了呀?”
“阿招,你原来这么有才……..”
“阿招………”
很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突如其来的众多关注和热闹让阿招没办法适应,也不知道怎么去他们的问题。
而且采访也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普通的问题,创作的灵感、平时的阅读习惯等等,这只是县里在此殊荣下借以来达到吹嘘学校教育的目的罢了。
未来会怎样,她也不知道。
尽管阿招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站在打满了五彩光的台上,但现实里的她却是沉默的、不善言辞的,在同学眼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类。
但这次的获奖确实也让阿招“一战成名”,有很多同校生拿着印着她文章的新青年杂志来班级找她,有的还让她签名,总之,各种理由,很多很多。
一时间,她被盖上了“才女”的标签。就连班主任也开始关注她,不论是在学业上还是生活上、班主任都频繁的给予她指导,班主任还让班上的同学多跟她学些写作的技巧,多参加些比赛,以后好在自主招生中脱颖而出。
从那以后,阿招的高中生活好像突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时候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人找她合照,让阿招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阿招说不上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在她看来,她只不过获了一个奖,还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成就。
即使这样,十七岁的阿招还是梦想着要成为了不起的人。
第四章:
夕阳趁着黄昏,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招除了偶尔会为复杂的数学头疼外,没任何变化,她依旧缄默寡言。
这天轮到阿招值日,下课铃响后,她一动也没动的坐在位置上,一边盯着咬着笔杆构思新文章一边等教室里的人全部离开。
她让贾佳给她带饭,她负责打扫整个教室的卫生。
过了好一会,教室才慢慢空了起来。
正当阿招准备拿拖把去厕所洗的时候,一出门就撞到了站在门口的阿满。
阿满的造访得很突然,把阿招吓了一大跳,她拿着拖把愣在原地,进不是,退也不是。
尽管阿满还没说明来意,阿招也不知道他是否是来找她的,但阿招就是感觉很紧张,全身上下都绷紧了,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你好。”
两个人在原地僵持了下,阿满率先打破尴尬。
“你………”
阿招的嗓子奇怪的干涩起来,像是刺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见过阿满跳舞,也与阿满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却依旧控制不住的紧张。
“我叫满钟陈,是楼下三八九班的。”
“····我····我叫陈筱招。”阿招结巴起来,她总有种在参加相亲仪式的感觉。
阿满点了点头,笑笑的看着她说“我知道,校报上见过你的照片。”
末了,他补了一句:“久仰大名。”
阿满笑起来的时候,深墨色的眼里盛满了星星,红白格子衫衬得他肤白齿红,五官立体得像是漫画里出走的少年。
阿招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心跳热烈。
和煦的晚风吹起少女轻柔的裙摆,她的心事像云一样席卷了整片天空,满到就快要溢出来了。阿招想,她永远屈服于温柔。
“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的”阿满又说:“虽然我知道这很唐突。”
阿招屏息。
“就是我们街舞社团现在要组织去参加一个全国比赛,想拜托你帮我们写个带有街舞色彩的微剧本。”
“可以吗。”
“好。”
没有半刻犹豫,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再三拒绝了阿满提出帮她一起打扫教室的请求,阿招匆匆敷衍完成了这项劳动任务。等一切清闲下来时,原本被欢喜占据的整颗心又开始忧郁了起来。
“你的文字功底很好,但风格和情节太单一了,如果以后想走得更远,还得好好打磨一番。”
在新青年杂志陆陆续续发表了几篇文章后,阿招开始陷入了一种写作的困境,这是昨晚她的稿子第三次被毙后,杂志总编对她说的话。
阿招身陷囹圄,周围仿佛全是长满了食人花的沼泽,她挣脱不得。
该怎么写这个剧本呢。
阿招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可是她对街舞一点也不了解,要把剧情穿插到街舞里还要让人物饱满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
犹豫再三,阿招还是决定给她哥哥陈于打个电话。
1995年,陈于以全国街舞大赛第一的成绩被特招进航空学校,本来一片光明的前途,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陈于的双腿在一次军事训练的事故中落下了残疾,跑了好多医院,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也没治好。后来陈于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医院了,他说比起天天躺在医院守一个明知没有的希望,倒不如坦然面对现实。
虽然事故发生后陈于表现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偶尔在哥哥的话语里,阿招还是感受到了他深深的落寞。
还是什么是比梦想毁灭更可怕呢。
第五章:
与哥哥通完电话后,阿招想了一夜,她从床底下搬出已经有点生灰了的小书桌,打着台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笔记本上写着。
初稿完成时,天刚好蒙蒙亮。
当阿招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教室时,贾佳惊了。
“我的姑奶奶,你是去偷菜了吗。”
“没有。”
她有气无力的答道。
阿招趴在桌上倒头就睡,就连平时她最喜欢的晨读都没把她叫醒。
如此循环了一个星期,已经耗尽能量的阿招终于完成了这个难写的微剧本。
阿招松了口气,翻出阿满那天留给她的电话号码,想拨,但又想不到该说什么。手指在通讯录上短暂的停格,阿招选择发了个短信给他。
阿满很快回了信息,约她下晚自习在田径场见面。
这种感觉很奇妙,阿满肯定不会知道他们的第一次遇见就在这里吧。
阿招提前十分钟来到了田径场,沿着杨树林的路径走着,下一秒,她看见了阿满和他的朋友。
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阿满正挽着袖子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商讨跳舞的事。
“你们不上晚自习吗?”
阿招在旁边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这句话。
凉风席席,阿招故作镇定,但红透的耳根出卖了她。
“你来了啊。”
阿满冲她招了招手,望着她笑。
少年眉目若星河耀眼,所有的绿叶红花在这刹那颜色尽失。
“我·····我写好了。”
又紧张了。
阿招暗暗懊恼自己没出息,搓了搓手心不存在的汗,把打印好的铅字稿递给他。
其实阿招刚才还在告诉自己要勇敢,阿满一笑,她就败下阵来。
“哇,阿招,你比报纸上漂亮。”
“阿招你冷吗?穿这么少?”
阿满的朋友都很开朗,一点也不认生,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你冷吗?”阿满重复了一遍他朋友说的话,自问自答道:“冷吧。”然后他立马就把外套脱了下来。
阿招拒绝不得,只得乖乖穿上。
“你真的好厉害,我们本来还以为要很久去了。”阿满在离她一尺处坐下,夸道。
“没有啦。”
“你以后是想当作家吗?”
“你猜啊。”
“我猜是。写的这么好,不去当作家可惜了。”
“扑哧—”
阿招没忍住笑,厚重的眼镜框顺着鼻梁滑下来。阿招大囧,脸涨红着,阿满不动声色的帮她推了回去。
那一刻她的心暖极了。
自卑如她,没有同龄人的朝气,不会打扮,不够漂亮,不像她们那样开朗爱笑,总是独自藏在人群后,没有人会关注作品以外的她。
但他不同。
排练结束后,阿满在送阿招回寝的路上给她买了棉花糖。
他说也不知道你们女生喜欢什么,但买甜的总归好些。
阿招也不说话,只是剥开罩在最外层的那张糖纸,轻轻咬了一口棉花糖。
“你喜欢吃这个吗?”
“甜。”
答非所问,却是阿招的心里话,是真的很甜很甜。
第六章:
入秋的时候,阿招去看了他们街舞团的比赛,因着写剧本的福利,她收到了他们指导老师送的内场门票。
出发前,她特意打扮了一下,还让班里手工好的同学帮她制作了一个横幅。
现场的观众其实并不多,比赛却很激烈,全国各地比较有名的校园舞者都来了。第一场是剧情赛,阿满他们队抽签抽到了后面,再加上剧情也不大讨好,一时间被两队夹击,骑虎难下。
阿招知道,比起其他参赛舞者特地请专栏作家写的情景剧,她写的那个实在是过于单薄。
看着在候场区等待宣布结果的阿满和他的朋友,阿招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招觉得阿满站在聚光灯下的背影是如此的单薄,像一颗秋天掉光了叶子的槐树,看起来很无助。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在杨树林遇见阿满的时候,他在黑暗里独自跳舞,孤独却很坚定。那个时候阿招就知道,他注定是属于远方的人。
发呆间,导师已经宣布了结果,阿满他们最终因个人技勉强胜出,以微弱的优势跻身全国五十强。
赛后,阿满打来电话,叫她过去一起吃饭。
等阿招一走进包间,他们就团团把她围住了,一齐朝她身上喷彩带,喊她“维纳斯”,感谢她的剧本,阿招受宠若惊。
“谢谢你。”阿满凑近,长长的睫毛扑在他的脸上,很是好看。
男孩们热情简单,女孩心思细腻,玲珑剔透。他们越是这样,阿招就越是感觉愧疚,如果不是她盲目答应,他们今天也就不会在淘汰边缘走一遭了吧。明明都是那么优秀的男孩子。
“对不起。我写的不好,差点…….”
阿招垂下头,有些丧气,眼角竟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嘘。”阿满捏了一下她的脸,安抚她:“你真的很棒了,在后台还有个编导姐姐夸我们的剧本了呢。”
“那……”
“是我们开始没发挥好。不是剧本啦。”
“真的吗?”
“当然。”阿满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哄她“快去吃饭,大家都等你呢。”
大家或许是察觉到阿招的不对劲,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给她讲笑话。
“从前,有个商人牵着一只狗走在路上,一个杀手突然出现用剑刺死了他的狗。”
“为什么杀狗?”有人发问。
“这个杀手的回答是,因为有人派我来取你的狗命。”
“哈哈……”
重叠的欢笑声满座传开,慢慢的,阿招也开朗起来。
“你们明天就要坐车去北京比赛了吧?”阿招主动问起他们的情况。
“是啊,争取进个决赛,也好对自己有个交代。”有个留着短齐刘海的男孩子抢先答道。
“你是为了写你那些鸡汤文多点素材吧。”
有人回怼。
大家再次笑作一团。
阿满也是,她也是。
“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这是阿满出发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早晨她目送他乘坐的大巴远去,阿招发誓后来的她再也没听过任何比这还要动听的话。
十七岁那年喜欢的人,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
第七章:
阿满走之后,再也没回来。
阿满成功的进入了全国十强,团队里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只有他留在了北京。他曾托朋友给阿招带过一只很大的木质音乐盒,有五层,在里面都各有开关,不同的按钮下代表不同的音乐。细心的阿招还发现,最上一层贴着张照片,是他在节目比赛里的一张跳舞照片。
画面定格在汗水落下的瞬间,他一只手撑在地上,身子凌空腾起。
少年青涩的棱角写满了坚韧。
转眼高三就来了。
这一年的阿招专注学业,很少再动笔写文章。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去北京。”
有一次被很多堆积起来的琐事搅得心力交瘁的她给阿满写了一封信,强忍的情绪在信纸上完全爆发,宿舍的冬天没有热水,班里的老师对她太过于关注,以及还有即使花了很多时间也学不上去的数学。
阿招写了很多很多,倾诉了生活与学习上的所有不顺心意。
跋山涉水,途经星星与太阳,两封信越过千万里,到达了彼此的手中。
阿满的回信里,也与她分享了他最近的生活,他说他充实而满足。无休止训练的苦,公司索然无味的健康餐,以及残酷的淘汰考验,阿满一概不提。
阿满在信里安慰她说,你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坚持梦想一定能得到成功,如果有机会你来北京的话,我带你去逛北京的老街和四合院,还有很多很多的小吃城。
阿招甚至都能想象到他写这封信时温柔笑着的表情。
阿招想,后来她能熬过很多个艰苦的岁月,或许都是因为他散发出来的光在无形之中照耀了她的前路,让她无所畏惧。
高三的自主招生中,阿招凭借着写作优势,顺利的通过了班主任最初建议她填报的大学的面试。这所学校在国内也是双一流,却不是阿招的理想之地,她想去北京。但阿招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数学不好,成绩的劣势在很多自主招生中已经得到了反映。
为了帮助她,班主任特意嘱咐了数学老师,让她多多关注阿招,可即使每晚补课刷题,也只能让阿招勉强踩在及格线上。
对此,她的好朋友贾佳说,这可能就是文人的通病,不够理性。
阿招淡淡的笑,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阿满,那张扬在风中的发,拂过她的青春。
她十七岁喜欢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飘荡,降临在她的身边。
阿招开始异常勤奋起来,每天早上五点起来背书,十二点过后才睡,她把全部的精力全都投入到学习上,残存着一线去北京的希望,准备全力奋战。
爸爸妈妈、朋友、老师全都看着她,对她寄予厚望,但却不了解她,那被困在一小小桌椅里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她啊。
最后阿招还是以三分之差与她理想中的北京大学失之交臂,去了香港。
从此她与阿满天南地北,各安一方。
哥哥从信箱拿回了属于她的录取通知书,阿招看到的那一刻,突然就哭了。
有谁知道呢,她有多想走到阿满的身边,索要一个拥抱,拥抱他,也拥抱她即将过去的青春。
第八章:
很久很久之后,阿招出了她的第四本书,在最具影响力的新锐作家的道路上越走越好,很多书迷从全国各地来参加她的销售会,她也实现了年少时站在聚光灯下的愿望。
那阿满呢?
阿满早就通过街舞节目成功出道并收获了千万粉丝,最近还参演了一部古装电视剧,即将播出。
有时候他们也会在活动上碰见,但通常是阿满只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被工作人员匆匆带走了。
他很忙,有数不清的通告与行程。
阿招想起十七岁时,她遇见他,在学校杨树林尽头的田径场里,他一个人默默的重复练习着枯燥的舞蹈动作,挥洒汗水在黑夜里。那时候没人知道未来的他会红遍中国吧。
她想起很多很多次在校园的路上,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
还想起阿满给她买过的棉花糖、送过的音乐盒,一同坐在在星空下说过的话。
阿招在她的自传中写道:
“她终于想起他的样子,那个她足足暗恋了三季秋的人。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贼,总在校园里擦身而过的时候选择缄默,却又总在背后偷偷访问所有他的一切。
好在这个秋快过去了,她应该会去往更广的世界见到更多与众不同的人。
她终于不用再困在他看不见的围城里了。
但你是我的最爱。”
这段话被顶上了热搜,话题就是“青春期暗恋过的人”。
那天贾佳还给她发了短信,八卦的问她是谁。
阿招没告诉她。
她曾经很喜欢过阿满,没对任何人说过。
尾秋落下的叶声掩盖了少女的心事,模糊了的昨日所有的样子
敏感而自卑的十七岁,与阿满最后的那封信一起埋藏在了岁月里。
他说,如果有机会你来北京的话,我带你去逛北京的老街和四合院,还有很多很多的小吃城。
如此温柔明媚、充满了力量,照亮了阿招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