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故事

2022-02-22 20:06:17

青春

赵辰星再次见到那三位少年时,自己已不是那个头发枯黄,身体瘦弱的农家女,而已经出落成面容姣好,朴素大方的一个大学生,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纯净的眼睛。白色帆布鞋,牛仔短裤,T恤衫再普通的不过的学生昭示着这个女孩简单单纯的同时,也宣布她绝不是个富家女。但是送她来报到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C市著名商场所有者舒家的管家。而接她的正是舒家公子舒朗以及他的两个兄弟苏灿阳、龙陌卿

辰星与三位少年的相识始于七年前一档城市农村互换节目《如果我是你》简称《IIWY》,七年后的今天,该节目仍在进行,争议也越来越大,因参加节目城市少年多有优越的物质生活,有人称之为“富二代的探险记”,在一波高过一波的争议中,第一季参加节目的主人公已被渐渐淹没,无关人只管评价,无关人不会有谁真的关心这些孩子的成长。赵辰星便是那个在争议中淹没的农村主人公,而舒朗、苏灿阳、龙陌卿,便是被骂过,被追捧过的三位城市主人公。时间回到七年后,谁都不会把眼前的三位男子和当年节目中顽劣,暴躁,叛逆的16岁少年联系在一起,但是不凡的穿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昭示着他们的独特与富有。

辰星有些紧张,略带不安的问好:“灿阳哥,陌卿哥,”最后看了舒朗说:“朗哥”。舒朗难得微笑客气地问:“还习惯吧!”辰星点头默认。虽然三个人同时和辰星互换,但是辰星当年是被换到舒朗家两个月,舒妈妈和管家对她都很好,而和他们三人只是在互换结束后一起参加过活动,并没有太多交流,虽然节目结束后,辰星受舒妈妈和灿阳妈妈的邀请在C城呆过,但在偏远山村长大的辰星始终与这三位少年有着那种疏离感,即使三位少年一直待辰星如亲妹妹。舒妈妈知道辰星来C城读书,早早的为辰星安排好一切,还让管家送她来上学,即便如此,也许正是如此,辰星才对舒朗更加不敢亲近。

苏灿阳伸手摸摸辰星的头温暖的说:“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龙陌卿啪的一手拍开苏灿阳的手:“知道都这么大了,还动手动脚。把你那点仅存的温柔留给别的姑娘吧!”

“别,龙陌卿,谁说我都行就是你龙少爷不行,你瞅瞅瞅瞅这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龙少爷看呀。”说完像周围看看,还真有女孩看过来,龙陌卿将苏灿阳的头转过来说:“那哪儿是看我呀,那是看咱家小辰长的漂亮,你看那男生一个个的,小辰一定要提防学长。”

“哪里,陌卿哥的帅是公认的,现在帅气有增无减。”

辰星被他们逗得咯咯笑着说,仿佛还是当年镜头前那个天使般的小女孩儿,而当年15岁的龙陌卿已经170cm的身高,时隔七年,身高已经180cm,帅气丝毫不减当年。

“家里父母都还好吧,妹妹都长大了吧!”被辰星一夸,有些不好意思龙陌卿转移话题问。

“都挺好的,妹妹今年都要上小学了,我也读大学了,等我毕业,就可以挣钱了。”辰星很认真的回答,三位少年也很认真的听,虽然只在那里呆了两个月,后来也没有经常回去,但是看得出来,三人很关心那里家人的情况。辰星说完,竟一时都沉默了,最后最不爱显露感情的舒朗说:“好了,别在这站着了,辰星让你的准学长新闻系新闻学专业苏灿阳同学,带你去报到,另外帅帅的龙少爷作陪,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安排好之后,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我请客。”龙、苏两人似乎早已习惯舒朗这样,并不说些什么,辰星也表示理解,对两人宽慰一笑。

和所有大学一样,开学之后C大的军训马上开始,这点苦对于真正在风口浪尖长大的辰星并没有多大影响,何况还不时有惊喜出现。

“辰星”

在辰星和同学们在树荫下休息的间隙,苏灿阳提着水果和水向辰星走来,有认识苏灿阳的同学,有礼貌的喊:“学长好。”

苏灿阳有礼貌的微笑,苏灿阳算起来是辰星真正的学长,文学院新闻学专业大三在读中,辰星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多才高调的苏灿阳自然在文学院小有名气。今天的苏灿阳是名副其实人见人爱的乖乖男,这些人又怎么知道,当年的苏灿阳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睡觉,听音乐,看电影,就差和老师掀桌子走人。那时苏灿阳比现在的辰星还要小很多岁,辰星看着苏灿阳和教官寒暄问好,然后一步步想自己走来,走过岁月,留下最好的那个自己,辰星微笑喊道:“灿阳哥。”

“别一脸感动的看着我,这是舒妈妈准备的,生怕她这个闺女在学校受苦,知道舒朗的性格,所以特派我这个准学长来探班。”说完,苏灿阳将水打开递给辰星。

辰星接过水。看看旁边问:“陌卿哥呢?”苏灿阳不解而又无奈的说:“这个看颜的时代呀。给你水果的是你朗哥。你却只问你陌卿哥。我就是怕你陌卿哥一来,你们这群小姑娘hold不住,才故意不带他的。”辰星急忙解释:“哪有,你和陌卿哥难得不在一起,好奇嘛!至于朗哥,他怎么会来。你会来看我我已经很意外了。”辰星说完,内心的自卑再次涌现,低下头不再说话,苏灿阳见她这样,蹲在她旁边说:“也许很多时候,我们不太习惯表达,但是我们都把你当妹妹看这是真的,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外人。”说完,苏灿阳起身,伸手一把将辰星也拉了起来。“好了,你该军训了,我也要走了,有事打电话,军训完了,找时间咱们朗哥哥请吃大餐。”辰星点头。

军训结束后,辰星很快适应了大学的生活,C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不主动联系,凭空的偶遇几率微乎其微,特别是大一新生辰星和大三三位少爷的生活圈,学习圈,交际圈是怎么都不可能交会的。而似乎也不决然。

辰星第一次体育课选修的是网球,与所有的操场一样,操场中间是足球场,外延是跑道,再向外隔着铁网,百米见方的一块地被分割成网球场,篮球场,还有排球场。辰星所在的排球场恰恰是足球场最近的那个。

足球场中间的男生大都是大二体育系的训练生,在经历了大一一年学长的压制后,“调教”学弟学妹成了他们最爱干的事,所谓调教不过是“欺负”学弟,“挑逗”学妹。辰星一身简单的运动装,不施粉黛的脸昭示着她的清丽脱俗,

“美女,能留个电话吗?”有大二的男生隔着铁网朝网球场的辰星喊,同学们都等着辰星的反应,辰星更加不知所措。

“我有她电话,用不用我给你呀。”龙陌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男孩身后,一手搭在男孩肩膀,一边说。

“陌卿哥?”男子有些吃惊,再看辰星在对龙陌卿微笑,好像与龙陌卿认识。“你知不知道,坏人姻缘很不道德。”

“我哪儿有?这是我妹妹,我真有她电话。”龙陌卿收回在辰星身上的笑脸,一边对男子说,一边很认真的掏出手机。

“别人这么说我还真不信,长得这么漂亮,最有可能是你妹妹了。哥,你还有别的妹妹不?介绍给我。”男子很识趣,却又不忘卖乖,看样子跟龙陌卿很熟。

“深夏,我最近脾气好了是不是,大一欺负你们不够狠是不?”说着龙陌卿正欲上脚踹,

“我训练去”男子一溜烟逃跑了。惹得排球场一阵嗤笑。辰星也笑笑,却记住了深夏这个名字。

“晚上舒朗请吃饭,刚还想给你打电话,不想在这碰见到了。”

“吃饭?今晚?”辰星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吃饭的地方是C城有名的海鲜餐厅,辰星并不是第一次来,距离上次来已经有一些时间,而这些时间久足够将四个人推上完全不同的轨迹。

七年前,辰星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舒朗的妈妈就带她来到这家酒店,自小在山村长大对海味很是新奇,第一次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吃饭,也是第一次知道,虾可以长那么大,螃蟹也可以吃。而七年后,辰星知道七年前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不过是这个城市里闪亮的数万灯火中稍亮的一盏罢了,而还有更多更明亮的更不可及的。

带着回忆辰星被带入早已预定好的包间,“辰星”舒妈妈早已坐在包厢等待他们的出现,让辰星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这个城市的妈妈七年之后还是如当年一样时刻能给她带来温暖与感动,却让其他两位拘谨了不少,各自问了声阿姨好。便坐下了。

饭桌略显沉闷,舒朗妈妈询问了一些辰星的近况后,便回去了,临走前叮嘱舒朗不能带辰星去KTV,十点之前一定要将辰星送回学校。三个人答应之后便将辰星带到了就近的ktv。

踏进KTV的那一刻辰星都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将她带入了舒妈妈绝对不让涉足的地方,辰星虽然没有将KTV想象成那种不宜涉足之地,但是却天生对这种“夜夜笙歌”的地方有种排斥,加之舒妈妈都那样叮嘱舒朗,更加坚定了辰星的排斥。很久之后,再次站到这个KTV前的辰星明白当初对KTV的那种排斥实则来自心底的贫穷。而此时站在这里的辰星当然来不及也想不到以后,只是站在大厅,看着龙陌卿和苏灿阳在前台的背影转向自己,示意她和舒朗可以过去,她忽然感觉他们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们的身影开始模糊,这几步的距离,却怎么也走不近。忽的一股力量自手掌传来,舒朗将辰星拉出幻境,拽着她向包厢走去。

包厢里没有其他人,几个男孩只点了一些小吃和水果没有要酒,便开始扯开嗓子唱,辰星虽然对这个地方恐惧,但对于这几个哥哥是绝对信任的。而事实证明,他们几个人带辰星来的目的只是要带她走入这个城市,告诉他这些东西很简单,他们甚至不用刻意交她,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熟络的过程。所以三个人频繁的让第一来的辰星为自己切歌,制造机会让她和自己合唱,所以经常包夜场的三个人第一次只包了两个小时,他们要在十点之前将辰星送回学校。

而即便如此,辰星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辰星学校传统,女生楼十点锁门,而男生楼却可以延长到十一点。大一的辰星自然被无情的锁在门外,苏灿阳上前敲门,这个点宿管是不会睡的,但是她必须要让这些不听话的孩子长点记性,所以隔了好久,宿管阿姨才出来打开门却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板着脸问:“怎么才回来?”辰星忐忑的回答:“我哥哥过生日,吃饭晚了。”此时苏灿阳戴着笑脸点点头。阿姨看看这三个男孩脸色更沉了,显然看出这不是亲哥,她眼里的辰星就是那种不谙世事被这三个男生耍的团团转的小女孩儿。“他们也是咱们学校的。”辰星似乎看出些什么又补充道。“进来吧,下次注意!”阿姨又看了他们三个一眼,才极不情愿的放辰星进来。进去后的辰星朝门外三人挥挥手,急忙上了楼。

之后的日子,辰星彻底习惯了大学的状态,教室,宿舍,操场,图书馆,学校餐厅在这些无一不成为本校学生抱怨对象的地方,辰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而在龙陌卿的培养下,辰星学会了台球和保龄球,而在苏灿阳的照顾下,辰星吃遍了大街小巷,大小餐厅。与之的感情也如朋友般少了最初的生疏,而她想象中的少爷也并非穿着各种礼服频繁出入各种场合,他们也常在学校餐厅买饭,他们也会在操场打球。他们之只不过是更随意一些罢了。而舒朗对辰星的照顾更多来自舒朗妈妈。那个优雅知性的女人周末又将邀请辰星去逛街。

“这几年舒朗懂事了很多,但是和我始终亲昵不起来,也许是男孩儿的缘故。”舒朗妈妈和辰星并肩走在店铺林立的步行街,一边走一边舒发内心的困扰。

“不习惯表达罢了吧!他和灿阳哥还有陌卿哥在一起时话也不多。”辰星安慰道。

“辰星,你毕业后就留在C城吧,这样阿姨就又多一个女儿,当年看到你我就在想,你要真是我女儿,一定要把你培养成天之骄女。”辰星只管笑,舒妈妈却话锋一转低沉下来,叹口气说:“也许当初就是对舒朗报了这样的期许,才把养成了他不肯与他人亲近的傲气。”辰星没有说话,并不是默认,她始终记得当年在贫瘠的村庄上,在她温暖的家里,舒朗亲昵的抱着辰星妹妹笑的温暖画面,那个少年笑的太温暖,和最初到山村的叛逆,暴力鲜明对比,辰星明白,那才是真的他。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着,辰星打算在新年到来之前完成舒朗妈妈的心愿。所以第一次打电话约舒朗出去逛街,同时打电话约舒朗妈妈。舒朗无心这种逛街,而且辰星有不同自己之前的女朋友不能随便糊弄,而辰星又是第一次邀请总不能拒绝,最后终于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先答应下来,到时候,推自己有事然后让妈妈陪着去。但他不会想到在他给妈妈打电话前,却先接到妈妈的拜托,辰星大概自己都不清楚,她约好的日子正好是平安夜。而舒妈妈要去香港陪爸爸过圣诞。这才想到辰星的约会,所以。

“舒朗,你周末有空吧,辰星约我逛街啊,我得去找你爸呀,我给你打了2000块钱,吃好玩好,回来给你们带礼物,元旦见!”第一次,舒朗妈妈先挂了舒朗的电话。随后舒朗接到了约定的地点,不容舒朗有拒绝的余地。

周末,舒朗和辰星走到和妈妈约好的地点时,看着辰星四下回顾寻找妈妈的身影时,彻底明白了辰星的用意。

“不用找了?我妈现在已经在去往香港的飞机上了。”舒朗对心不在焉的辰星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谁?”被看破的辰星不好意思。

“我妈妈可能年纪稍微大了一些,然后也不那么忙了,所以就爱心泛滥无处爆发。就算是亲近如父母每天对你嘘寒问暖,电话问候,煲汤送饭,你也会不适应吧。所以当我拒绝了几次这种问候后,母亲就开始怀疑我和她之间的感情。真是越老越像孩子,你不用担心。”舒朗向辰星解释自己和母亲的关系,说到最后不自觉的露出了温暖之色,一下子又让辰星想到那个画面,一时竟有些恍惚。

“你吃什么?你舒妈妈给哥2000块来挥霍,管饱!”

“啊”辰星才从神游中抽出。

“反正还早,哥也去做点浪漫的,那人多的地方应该好吃。”说着就向那拥挤的人群中走去,那是本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冰淇淋店,叫做“靠近一点”,每天每人限量,即使已经入冬,却丝毫没能减退C城市民对它的热情,而今天因为是周末,人出奇的多,辰星看着舒朗站在队尾一点点向前移,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

当舒朗拿着那只苹果甜筒从人群中出来时,辰星正站在一个橱窗前望着一堆毛绒玩具出神,橱窗里那只海豚正望着她出神,当时辰星披着一件枣红色外套,头发散下来刚好垂到腰间,自己在橱窗里的身影像是漫画里的女孩一样美好,她盯了娃娃很久,很快,辰星就在反光中发现舒朗向自己走来,然后转身像他招手。

晚上辰星抱着精美包装的盒子,还有那只海豚回到宿舍,将盒子里的其他陪衬水果分给舍友,自己只留了那个苹果。随后,辰星接到苏灿阳的电话。走到楼下后,发现龙陌卿、苏灿阳,以及舒朗拿着未开封的孔明灯等着自己。孔明灯上,四个人各自写下自己的话,然后将孔明灯托向空中。辰星上面简短的写了四个字:岁月风平。

之后的日子如辰星所愿,岁月风平,一直延续到新年后,迎来新学期的同时,辰星迎来了测,辰星天生对长跑恐惧,体测时“不负众望”的挂在八百米。辰星在操场上坐了一下午,第二天一大早开始到操场跑步。

操场的人不少,400米的操场,第一圈还未跑完,辰星已经感觉腿向灌了铅,在她决定停下的前一秒,龙陌卿超过了她然后拖着她向前走。拖着她愣是跑完了八百米。

“每天这个时间都能在操场找到我,明天你还来吗?”龙陌卿几乎是将累垮的辰星扔到旁边的草地上,

“这么重要的情报……明天来的可能就不只我一个了。”辰星喘着粗气环顾四周似有若无注视着龙陌卿的女孩。

“没关系,反正已经来了不少了?就看她们能不能坚持了!”

龙陌卿给辰星留下一个自恋而潇洒的背影走了。

跟随龙陌卿跑步近一个月之后,辰星勉强通过了800米的补考,然后辰星终于解脱再也没有去过操场,她不知道,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龙陌卿站在看台最高层,越过后面的栏杆,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潇洒而年轻的生命。

辰星从此对那个操场产生了恐惧,也没有再见过舒朗,她不敢打电话询问,也没理由去舒朗家,偶尔碰到苏灿阳,他似乎憔悴了不少。

“陌卿妈妈是位诗人,患有抑郁症,生下他没多久就重度抑郁,几度要抱着陌卿自杀,陌卿爸爸无奈将她送进疗养院接受治疗,他的父亲忙于工作,无暇多顾,因此陌卿长这么大几乎都是一个人,不知妈妈在哪,也不常见父亲,唯一感到温暖的地方大概就是在你家那段日子。陌卿是前不久才知道母亲的真实情况,常去疗养院探望。在陌卿最后一次去探望时,看到的是陌卿妈妈躺在地上的尸体。”苏灿阳说的时候几度哽咽,恨自己没有关注陌卿的情绪。

辰星在操场一圈圈跑着,这里有太多关于龙陌卿的回忆,终于倒在草坪上放声痛哭,那个说着每天这个时间都能在操场找到的男孩,终于再也无处可寻,所有人心中的梦就那么碎裂了。从此辰星再也没有上过看台。

在不平的岁月中,大一过去了,这三个男孩带着她极速成长,而他们已经大四,三个人变成了两个,这个学校,再想看到他们的身影成了奢望。

龙陌卿走了之后,舒朗和苏灿阳再也没有到过操场,辰星除了必要在操场进行的体育课外,也几乎不去。因此从小因为跑步惧怕上体育课的辰星,对体育课更深了一层的恐惧。终于熬到了期末,辰星不敢相信的看到了近半年没有遇见的舒朗。

辰星大二的体育选修的是排球,排球场挨着网球场隔着铁网独立在田径场之外,似乎一阵唏嘘来自网球场,舒朗拖着球拍越过排球场无精打采的进入网球场,此时舒朗已经是大四,按照学校的安排,大四学生课程很少,更不会有体育,而舒朗大概在补考上年的体育课,而对网球并不陌生的舒朗会挂科的原因,辰星当然知道,这个操场,舒朗已经半年没来过了,大概这也是最后一次来。辰星随着舒朗的身影转向网球场,并没有注意对面飞过来的网球,“辰星,球!”随着对方的一声叫喊,排球掠过辰星掠过铁网,飞向球场外的草坪。“我去捡”辰星收回目光,走向球场外。

排球落的地方是刚喷完水的草地,喷灌喷头上还在滴着水,辰星小心的进入,捡到球正要往回走,停止喷水的喷灌突然冒起水来,等到出来的时候,白色的T恤已经湿透,操场里的男生看到这一幕,起哄喊道:“好爽啊!”其他男生一阵哄笑,辰星才发现湿透的T恤紧贴自己的内衣,一时尴尬站在原地,“大一时欺负你们少了是不是,还不快去训练”随着这声喊声,一颗足球砸在哄笑的男生中间,刚才散漫的男生立刻向操场中间跑去。踢球的男生看了辰星一眼拿起球走了。远处舒朗将对准操场中间的网球转变方向抛向球网对面。那个舒朗因为考试找过好多次都不让免考过关的美女老师,拿着自己的防晒服走过来递给舒朗。“去吧!”舒朗不敢相信的看着老师,老师说的云淡风轻“我说了,只要你过来,打一球我就让你过。”舒朗接过衣服,向老师深鞠一躬,向排球场走去。

辰星觉得那个足球男孩熟悉,却想不起哪里见过,却因为好像看到了龙陌卿的影子一时站在原地竟有些恍惚,直到身后被人披上衣服,才反映过来,转身看到舒朗的脸,本来噙在眼眶的泪竟要掉下来,“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辰星才缓过神来,将球还给同学,向老师请了假,跟着舒朗向操场外走去。

在操场外的小山坡上,舒朗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辰星的记忆里,三个男孩是不抽烟的起码不会如此驾轻就熟。八年前初见时,辰星觉得三个大自己三岁的男孩,没有属于那个年纪的纯真,故作老成来掩饰自己的不成熟,一年前再见,辰星发自内心意喊他们一声哥,而现在辰星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让辰星有些心疼。

“我准备明年出国,这么多年实在玩够了,也没人玩了,灿阳申请去支教,明年也就走了。我也该做些自己的事了,这也是你舒妈妈的希望。”舒朗将烟泯灭在地上平常的诉说,像是别人的事。

“明年?”辰星以为很遥远。

“是啊,明年,很快就到明年了,辰星,你知道去年我和灿阳在孔明灯上写了什么吗?”舒朗将烟泯灭在地上,无所谓的问。

“愿陌卿早日找到母亲!那小子真特么混蛋!”舒朗自问自答。笑着笑着就哭了。

C大难得迎来一场雪,于是真的到了明年,新学期又来了,辰星在雪化的时候见到了苏灿阳。

“你父母怎么会让你去?”辰星见到灿阳的第一句话。

“只去两年,又不是不回来了?”苏灿阳到没有辰星想象中大义凛然,然后说完苏灿阳笑了。

“当年从你的家乡回来,我就说一定要回去。现在终于要履行了,可是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养我这么大,并不是让我可以离他们更远一些,我对他们有着更深的责任。”苏灿阳摸着手上的珠子说,辰星记得,这是当年自己村子里的一个小女孩送他的。他一定想过要呆在那个地方一辈子,而现在的苏灿阳显然比当时更成熟。

再次见到舒朗是六月份,毕业的舒朗拖着他的行李箱在机场和亲人还有辰星一一告别后,飞向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度,像是当年离开辰星家一样,辰星想,这些人,这辈子,很难再见了。而这一次辰星没有哭。

三个人都离开后的日子似乎更快了,辰星已经大三,也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她也曾想过回乡做教师,但是她身上寄托的是她贫困的家庭的希望,他日渐苍老的父母,那么辛苦让她走出大山,绝不是要她再回去。她开始写作,不断地投稿,偶尔会得到一些回音。她也开始期盼着毕业,期盼着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地方。

再一年毕业季的时候,校园里飘满了孔明灯,辰星趴在窗口,想看那些离开的人有什么遗憾,自己好在剩下的一年里好好珍惜。很多都是看不清的,却有一只飘到了自己的窗口,上面写着“赵辰星,我喜欢你!深夏!”事实上辰星唯一清晰看到的是深夏那两个字,而前面的字是来自楼下的声音。深夏站在下面大喊:“赵辰星,我是体育系深夏,我喜欢你三年了,今天我毕业了,明天我就走了!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向陌卿哥要你的电话。”辰星向下看着深夏,正是当年那个为她解围的足球少年。只是辰星那时忘了,她们早已见过。

三年前,辰星第一节体育课,一个男生问她要电话,被龙陌卿拦下临走时还在背后踹了一脚说“深夏,我最近脾气好了是不是,大一欺负你们不够狠是不?”三年后来往的人停在深夏身边,向上望着辰星,辰星向下望着深夏,共同回忆着三年前的相遇,共同怀念着龙陌卿。在众人等待中,辰星挥挥手,关上窗户,众人失望离开,深夏朝着关上的窗挥挥手,笑着离开。

辰星跌坐在阳台失声痛哭,这个学校最后和她有关于那个少年回忆的人离开了。而辰星甚至不知道他姓什么。

辰星在大四下半年开始到一家杂志社实习,临行前在车站送她的是归来的苏灿阳,手里提着各种零食和水果,这让辰星想到大一军训时,苏灿阳也是这样提着零食一步步走向自己,只不过,今天瘦了和黑了的是苏灿阳而不是辰星。苏灿阳没多说什么,将手上的珠子摘下来给辰星说:“如果你再见到她,还给她。”辰星知道,这是苏灿阳跟珠子主人的道别,是跟自己家乡的道别,也是跟自己的道别。

再次回到C城,是毕业前夕,当天下着小雨,回到宿舍楼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宿管阿姨很快给她开了门,似乎有些疼惜的说:“快进去吧!”辰星知道这种优待源于现在的自己在阿姨眼中是刚步入岗位的毕业生,而不是当年大一就和男生出去吃饭的小女生。而宿管阿姨大概也不知道,那些男孩再也不会出现在辰星身边了。

离开C城的最后一晚辰星和朋友在KTV通宵,正是最初舒朗拽着她走入的那一家。辰星窝在沙发里,看着朋友们放肆的狂欢,闭上眼,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她看见龙陌卿手把手教自己台球,梦见苏灿阳在和自己吃饭。却少了些什么。

再次醒来的时候,朋友们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沙发上,回荡在包厢里的是陈奕迅的一首很温柔的《好久不见》,辰星走出包厢,向洗手间走去,大脑混沌、眼神迷离中看到舒朗倚在洗手台抽烟,却清晰的听见一声“好久不见”,反应过来的辰星愣在原地,仿佛梦还没有醒,“你又抽烟”旁边女洗手间一个清丽的女生走出来,熟悉的挽住舒朗的胳膊,语气责怪中有些放任。这才看到对面的辰星。

“这位是?”

“妹妹”舒朗没有开口,辰星先自我介绍到。

几年后,一本《C城故事》的书在辰星C大流传开来,故事取材于C大,故事的结尾这样写道:

婚纱店里,试婚纱的新娘隔着帘子问等在外面新郎:

“昨天在KTV碰到的女孩真是你妹妹吗?”

“是啊”新郎透过橱窗看到远处的那家名叫“靠近一点”的甜筒店排着长长的队。

新郎想到这家婚纱店前身是一个礼品店,而这个橱窗本来堆满了各种毛绒玩具,他似乎看到橱窗前站着一个裹着枣红大衣的女孩儿,在她背后,一个男生拿着一个甜筒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孩。

“不只吧!”新娘没有满意新郎的答案,继续追问。

“啊?”橱窗前那个女孩不知道,也许再久一点,男孩就会上前抱住女孩。将甜筒递到女孩嘴边。新郎收回窗外的目光,沉默半响,嘴里轻轻的说了自己才能听见的一声“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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