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叙:姜家明珠

2022-04-05 15:00:23

古风

“秦济楚,你猜我有多爱你,像你爱她那样。”

1

我是大理寺卿姜琮的女儿姜屿柔,要说我与秦济楚的初遇,也是好久之前了。

秦府紧挨着靖远侯府,两家也是世代交好,父亲和靖远侯称兄道弟多年,还戏称要订下娃娃亲。

约摸八岁的时候,我穿着母亲为我准备的粉红色襦裙,怀里抱了一个兔毛揣手,兴高采烈地去拜访秦伯伯。

秦伯伯的脸上有些许皱纹,却掩盖不住年轻时的风华,他们大人谈话我听不懂,于是去后院爬树。

我从小便不怎么听话,每日上墙揭瓦,父母已经骂累了,由着我去。

“咱们屿柔啊,就算不温柔贤淑,凭着这相貌也可以嫁个好人家。”母亲倚在门框上,如是说着。

我的长相是小家碧玉的模样,杏眼樱唇,温婉却论不上倾国倾城,在我心里,昭宁公主才真正是绝色。

我无聊地用树枝扫着地上的泥土,开始和泥巴,母亲要是晓得了定要追着我打。

直到一个用藤条围成的球从我耳边飞过,擦掉了一层皮。我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泥巴,甚至都忘记了哭。

“抱歉。”一位约摸十岁的男孩跑过来,一脸歉意:“你是谁家的姑娘,真是对不住,伤到哪里了吗?”

那一刻,我只觉得他眸中含着春光,如同暖阳照在我身上,温温柔柔的。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开始放声大哭。

“不是,你怎么后反劲啊。”眼前的男孩挠了挠头,将我拎起来:“你别哭了,我给你找糖吃。”

我猜他应该是怕被秦伯伯听见,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是姜妹妹吧,爹跟我说了你今天要来。”他翻箱倒柜地找着糖果,他还是挺好看的,五官硬挺但稚气未脱,脸颊肉肉的,尤其是下颌缘。

我也猜出了一二,他就是秦伯伯的独子,秦济楚。

“喏,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了。”秦济楚翻出一个类似八音盒的匣子,里面是各色的糖果与零嘴。

“好,我原谅你了。”我含着一块糖,圆滚滚的糖块将左脸颊顶得鼓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他临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头:“下次来找我,我带你玩。”

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是装了蜜一样甜。

“阿柔,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父亲牵着我的小手,用掌心的厚茧摩挲着我的指尖。

我蹦蹦跳跳地跨过了门槛,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济楚哥哥给我糖吃了!”

2

从那之后,我经常去找他一起玩,他领着我穿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从九岁到十六岁。

我以为他亦心悦我,直到那天我见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抚摸一卷画,画上的人美得不可方物,我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当今的昭宁公主。

我的心在狂跳,讶异和害怕涌上心头。他眼里满是热忱——他从未那般看过我。

对啊,他何时表现过心悦我呢?他不过是拿我当妹妹,而已。

他开始和萧云霏熟络起来,他们之间的机密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大计,萧云霏夺权篡位的大计。

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她的野心也不只是当一个手无实权的公主。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三天两头去给他送糕点。

他说我做的桂花糕京城一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萧云霏喜爱的。

我避免和他照面,将食盒递给门外的小厮就走,秦伯伯有一次看见了我,招呼我进去坐坐,我含羞摇头致歉,逃也似地离开了。

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打扰他寻找自己的所爱,那样很恶毒。

但他留在京城的日子总会去大理寺查案,我猜是帮萧云霏翻陈年旧案,于是在我本要放弃他重新做娇小姐的时候,我们又碰面了。

父亲让我带大理寺的人陪同他去江南一带的紫竹林,其中种种我并不明白,他们不说,我便不问。

离府的那日,他一袭黑袍立在马车旁,乌发简单地束成马尾,半阖着眼,浓密的眉毛像海鸥的翅膀一样健壮有力,剑眉入鬓。

他见到我后彬彬有礼地上前扶我,当我的手搭在他腕上那一刻,我知道,我走不出来了。

抵达江南后,他表面上是差贪污案,实际上是在找当今圣上篡位的证据。前朝仁献贵妃傅氏便隐居于此,她参与了那场宫变,亦或者说是主谋。

江南一带多雨,连着三日淫雨霏霏,天气寒凉,秦济楚因为操之过急从山崖上跌落,起了高热。

他被侍卫抬回来的时候满面苍白,眉头紧蹙,我瞬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快哭了出来。

大夫替他开了药方,嘱咐我们要细心照料,切不可让伤口感染,那几日我几乎与药材为伴,夜夜难眠。

我不想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看着他痛得掐破了手,我的心揪在一起,恨不得能替他难受。

为什么急着来呢,因为萧云霏要逼宫,要证据,但她身在京中不便亲自来,便先让他探探口风。

溶溶月,淡淡风,我一如既往的地将煎好的药轻轻放在床头,拿起帕子为他擦了擦额角涔涔的汗珠。

回头的一瞬,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惊得将手中的帕子丢了出去,近在咫尺的距离令我的心怦怦乱跳。

半晌,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云霏,云霏,你别走,你不要走。”

我继而露出一副心酸的笑容,反握住他的手:“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那日,我听他在昏迷中唤了我一整天的云霏,我知道他在叫谁,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儿。

萧云霏身份尊贵又有沉鱼落雁之姿,我拿什么和她比呢。

就算是我一直在他身后,可他从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他只拿我当作妹妹。

我细心照顾了他三日,再加上他身子骨本就好,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他只穿着白色的里衣,乌发垂下,露出那双阴翳冷峻的眸子。

“屿柔,辛苦你了,我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脆弱。”他略带歉意地朝我笑笑,我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碗。

“临走前说好照顾我,现在倒反过来了。”我轻松地调侃他,转身去看锅里的粥有没有煲好。

实话说,我这几日时常自私地想,如果我们走不出去,就这样过完余生该多好,和谐平静。

十三日后,秦济楚在竹林深处与萧云霏偶遇,那一刻我便知道,我该回京了。

这十三日我只是伴他身侧,只是能安静地看着他,可我却觉得无比开心。

爱而不得,或许才是常态。儿时的倾慕如破土而出的春笋,在几年间疯长,最后将我的心裹起来,再也没有其它空地。

3

秦济楚成婚了,是和沈家嫡女沈嘉宁。

说来沈嘉宁和我很熟,她也亦算是秦济楚的青梅竹马,可这桩婚姻并非他想要的,也不是沈嘉宁想要的,不过是因为家族强行绑在一处罢了。

我宁愿他娶的是萧云霏,至少他会一展笑颜。

沈嘉宁也是真不给他面子,大婚当日半夜溜回尚书府,而后又去珍宝阁找顾掌柜了。

我可是第一知情人,因为是我在靖远侯府墙外给她搭的梯子。

“我亲爱的阿柔,真是大恩难以言谢。”她抱着我一顿乱蹭,我拍拍她的脑袋:“你可真是胆大无情。”

身边的女孩咧了咧嘴:“他都回军机处了,难道我要独守空房?”

“而且我又不喜欢他,谁愿意守着他那张死驴脸!”

我竟无言以对,舔了舔嘴唇。

我以为自己沉迷各种刑事案件已经够不靠谱的了,谁想到沈嘉宁比我还不靠谱!

我偷偷把沈嘉宁送回府后还跟正在打更的更夫尴尬地笑笑,大半夜的两个大姑娘在街上瞎溜达,真是够离谱的。

“阿柔,你爱他吗?”半晌,沈嘉宁抬眸对上我躲闪的目光,“他看不到你是他眼瞎,我只希望你高兴。”

我无奈地摇摇头:“别说我了,你呢?以后怎么办,还能天天往珍宝阁跑?”

沈嘉宁从小养尊处优,娇纵惯了,又因为有个纨绔的爹,从不想那么多,只觉得天塌下来也有爹扛着。

“走一步算一步呗,反正就是个挂名夫妻。”

她蹦蹦跳跳地拉着我的手,眼底无比澄澈,单纯聪慧,骄矜任性,世家小姐变应是如此吧,我想着。

沈嘉宁时常约我出来陪她玩,去酒楼报顾尧的名字胡吃海塞,甚至去青楼都声称自己是顾掌柜,点了一堆香香软软的姑娘。

无语是真无语,偏偏我还要陪着这位祖宗,谁让我是她最“好”的姐妹。

有的时候我还会在街上碰到他,不过大理寺忙的时候我也就顾及不上儿女情长了。

4

淡粉色的晚霞将天空绘成了一副柔美的图景,我站在那些世家小姐前,显得极为尴尬。

我是从大理寺被强行薅过来的,参加杜家千金的生辰宴,可我本就特立独行,不与他们交好,此举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是场鸿门宴,很可能是针对我的。

原因很简单,杜悦的梦中情郎喜欢上了被称为怪女的我,嘘寒问暖好不仔细。

我知道他不过是看上了我的家底,再加之我性子柔,不似杜悦那般嚣张跋扈,比较好掌控。

最令人称道的一点便是,我的的确确比她好看些。

“真是废了好大劲才请来姜姐姐啊。”杜悦的姐妹团开始朝我发起攻击,我本人也是如坐针毡。

“那可不嘛,人家忙着看那些悬案谜案,说不定来之前刚摸了尸体呢。”

“真不知道姜老爷遭了什么罪,摊上这样一个女儿。”

我无心与她们争论,只当作一些萝卜白菜土豆在叽哇乱叫。

可她们说出来的话却愈发难听,尖酸刻薄,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就这架势,和城东头的徐寡妇骂街一模一样,可谓得了真传。

“她还有一点你们比不上,就是会使劲儿。”王小姐意味深长地冲我笑着,手搭上杜悦的肩膀。

一旁的司小姐随声附和道:“对啊,悦悦哪里比她差了,孙岩竟然去找她那样不堪的人,也不知道姜家都教了她些什么。”

杜悦满意地笑笑,话中带刺:“咱们啊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谁会那些本事啊,真是优良家风。”

我生生将手中的桂花糕捏成了碎渣,连个骨灰都没给它留,默默看着腰间的字牌——忍。

“深呼吸,对。”我在心里暗暗压着气焰,纵然我脾气好,可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轮不到别人如此编排我。

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上来,操着吴侬软语道:“你们不知道吧,她之前和秦济楚单独去了江南,谁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我瞬间拍案而起,未等走过去理论,便被一双温热的手揽到了身后。

玄色的锦袍,八尺之躯,五官硬朗。

我知道是他。

“杜小姐,你心心念念的人昨日可是痛批你,嚣张跋扈。”秦济楚吊儿郎当地开口调侃:“还有啊王小姐,您在诋毁他人前,先管管肚子里的孩子,别让他出生后连爹是谁都不知道。”

“司小姐我也熟悉,毕竟我曾经和父亲看过您的母亲在醉春楼跳舞,要我说那真是一舞倾城,绝对值千金。”

他怼得她们脸色发青,却不敢回嘴。毕竟这可是堂堂世子,圣上公主面前的红人,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侯府要是想弄死他们便如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姜屿柔是我妹妹,告诫各位一句,我秦济楚出名地护短。”他甩下一句话便拉着我离开了那是非之地,几缕发丝飘到我脸上,有些发痒。

我开心他能护着我,又感伤他终是只拿我当妹妹,亲人,而不是爱人。

“让她们说吧,我都习惯了。”我向着傍晚的夕阳,朝他笑笑。

“我本来是来杜老爷一个薄面,谁知道他们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要我说你,就应该跟他们骂,有姜伯伯给你兜着呢。”

“再不济也有我。”

我看他气得叉腰,嘴角扬起一抹笑,又缓缓褪去。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府吧,我保证下回谁再说我,我就打她。”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不愧是你,和小时候一样。”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了很久,很久,看着少年身上焕发出的荣光,想着方才他的一字一句。

再一次的沦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深。

5

萧云霏联合秦济楚发动又一场宫变,扶皇子萧澈为帝,实际上是她作为长公主主政。

萧胤一党四处逃窜,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乱党遗后找上门来。

萧盈烟的公主就当了几年,如今国破家亡,举目无亲,都说从贫入富简单,从富入贫难,她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能甘心当阶下囚。

那晚,月黑风高,她一袭妃色的衣裙,带着面纱,从我闺房的房梁缓缓落地。

“姜屿柔,是你吧。”她上下打量着我,此时我已快就寝,乌发垂落在腰间,手中还捧着《孟子》。

“我也不同你废话,就我所知,你从小就恋慕秦济楚。”她的开门见山令我不悦,随后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自己与你有何瓜葛。”

她嗤笑一声:“我跟你做个交易吧,我们联手杀了萧云霏,到时候你可以和你的少年郎远走高飞,和睦相处,而我也能重新坐上公主的位置,利人利己。”

萧盈烟轻哂,艳红的唇狰狞似猛兽,夸张的表情将她的五官都挤到一处,恨意滔天。

“怎么样,你和我联手,只要萧云霏一死秦济楚自然可以看到身后的你。”她得意地拍我的肩,似乎是没想过我会拒绝,甚是胸有成竹。

我淡淡一笑,推掉了她的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认为我们有合作的可能。”

她猛然回首,紧紧盯着我,似是要将我的想法看穿,那眼神令我不舒服,总觉得她将我的心掏出来扒开了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不敢,”她笃定地笑道,“事后我会担下所有责任,你只要帮一个小忙便可。”

我摇摇头:“你还是没明白,我是不想伤害长公主。”

我刻意加重了“长公主”三个字,提醒她如今天下是谁做主。

萧盈烟攥紧了拳头,连哄带骗,软硬兼施,我依旧淡然处之,丝毫不为所动。

到最后她也懒得同我废话,恨恨道:“真是懦弱,我就要让你看看,你一心痴情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离开了姜府,我转而写字条告知萧云霏小心萧胤乱党。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同萧盈烟见面后的这半年来,她找到了乔太妃,先是放出谣言说先帝有遗诏,又是编排萧云霏弑父篡位,搅得京城不得安宁。

萧云霏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以雷霆手段将他们处置,其残忍手法令世人惊悚。

她如今便是圣上一般的存在,雷霆之怒下,就查到了萧盈烟曾找过我。

我秉持着身正不怕影子斜,动身进了宫,这是我第一次与萧云霏交谈,她气场很强大,压迫得我不敢乱发言,但从她的言语中,我知道她信我。

她信我自然不是因为我,而是她的聪明才智告诉她此事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姜小姐,我那日收到了你的字条,我一直很不明白,你为何要帮我?”她缓缓开口,语气中没了开始时的冷漠。

我低头思索了一阵,最终无由头地问了她一句话:“殿下,您爱过一个人吗?”

话一出口,惊讶的不止她,还有我,我甚至诧异我为何如此大胆,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她没有怪我,而是摇了摇头:“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见她不是那么刻板,索性破罐子破摔,接着道:“殿下,臣女给您讲个故事吧。”

“我有一个自幼时便心悦的人,可到后来,我发现他心尖上的人不是我,我也自知此生无法如愿,但我就是想找他,想见到他,哪怕是默默地看着。”

“他爱的一切事物、人,我都喜欢,所以他想保护的人,我也想保护,因为至少他能开心。”

萧云霏脸色变了变,显然是明白了我话中所指。

“殿下也应该知道,爱屋及乌的故事。”

6

秦济楚因为此事早早回了朝,第二日便来姜府找我,这是自儿时以后,他第一次来找我,不过是为了别人。

萧云霏病了,病得很重,原因便是班师回朝后惊闻戴府抄家,曾经的小皇子变成了阴谲的帝王,在她背后实实在在地捅了一刀。

急火攻心,昏迷不醒。他来是为了查清当时萧胤一党叛乱之事,或者说,他疑心其中有我的手笔。

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只是眉目间多了些许忧愁,我看出了他的为难。

这么多年,他虽然不爱我,却是实实在在地拿我当妹妹,绝不许任何人欺负我。

恍惚间我忆起九岁时他为了我当街暴打顽童,十一岁时我在宫宴上失手打翻杯盏,他替我收拾残局,十三岁时他教我骑马打猎,十七岁时面对京城贵女的嘲讽,他将我护在身后。

他永远都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可也只是出现那么一瞬。

于是我的爱意绵绵无绝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也无法割舍。

我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没有激愤,也不生气他怀疑我,我向来如此,将自己封闭在小世界里,细心钻研那些小姐们看不上的谜案,被人看作怪胎。

我也曾学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也曾一颦一笑合乎礼仪,不过我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爱我,世人也不会对我改观,那不如做自己。

“秦济楚,你猜我有多爱你,像你爱她那样。”

我苦笑着,望向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孤独。

他脚步顿了顿,僵硬地转过头来。

“我不信你不知道,但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我抖了抖手帕,擦干了眼角的泪珠。

“我希望你记得,姜屿柔永远是姜屿柔,我从来不干夺人所爱的事情。”我笑着从架子上取了烛火下来,看那火苗流动着,像我的爱一样。

只有萧云霏过得好他才会开心,而我想让他开心。

“屿柔,对不起。”他踌躇着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我摇了摇头:“去找她吧,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了大殿。

“姜屿柔,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萧盈烟不知什么时候从屏风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睨着我:“真是懦弱,想要男人抢来便好。”

我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笑而不答。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为别人喜别人忧,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她走过来将我手中的烛火夺了去,掷在地上。

刹那间,火苗顺着墙壁爬到了房梁,引燃了我放置好的帘子。

萧盈烟大惊之色,指着我怒道:“你提前洒了油!”

我依然不语,丝毫没有要逃的架势,只是用手撑着额头,看着那副平日里狠厉的面孔现如今陷入惊惧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他们,你要与我同归于尽吗!”萧盈烟依然被大火包围,对我歇斯底里地喊着。

“不只是为他,也为虞国。”我终于肯开口,不疾不徐地站起来:“你将虞国搅得不安,联合乔太妃夺政才真正令人作呕。”

“姜屿柔,我本以为我们是一路人,谁知道你能如此痴傻。”她用剑劈断了掉落的房梁,那张俊脸变得扭曲:“他应该没有走远,你猜他会不会来救你?”

他会不会放下身在病中的萧云霏,来救你。

“我从来没有指望他救我。”

从我决定这么做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管是为什么,为谁。

醒来的时候我觉得浑身酸疼,尤其是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我眨了眨眼,第一眼看见的是母亲。

“阿柔啊,你别动,你先歇着。”母亲哭着摁住了我的手,我才发现我的左臂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分外恐怖。

“我怎么出来的?”我艰难地开口,嗓子疼得要命。

“是翊王把你救出来的,我和你爹看着都要心疼死了,你说你怎么和萧盈烟混到一起去了。”

秦济楚,又是他。他总是在我要放弃的时候一次次给我希望,尽管我知道这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他什么出格的事都没有做。

对啊,他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孤注一掷的爱。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不该欢喜。

7

政局动荡后,我婉拒了所有提亲,恨不得每日与卷宗睡在一起。

我的人生,不只有风花雪月。

我成为了大理寺第一位女官,闲时吟诗作对,与好友畅谈,或者陪沈嘉宁四处捣乱。

我与秦济楚唯一的结果,便是相忘于江湖。

我一早便知道,只是不甘心,不愿意。

我二十三岁那年,萧云霏在凌晨下旨,昭告天下秦济楚谋反未遂,畏罪自尽于太极殿。

我明白那不过是借口,秦济楚怎么可能谋反,他爱萧云霏爱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将自己掏空双手奉上。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面如死灰,他真的走了,离开了,我再也见不到那光风霁月的少年了。

我静静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没有哭闹,只是默默流着泪,直到双眼通红酸疼。

翌日,我跟父母拜别,去了城郊的寺庙,在一个道观里带发修行,从此青灯古佛,再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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