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护好你的,你放心吧。这次绝不会食言。”
(八)
史政偏过头,轻掩眼角的泪水,他不想女人看到他哭。
女人注意到史政情绪的变化,她不懂史政为什么会哭,只猜他一定有伤心事。所以,她没有问,她和婉婷本就是一类女人。
史政起身走到门口,挑开草帘,向外张望,天色更暗,细雨不停。他伸手接雨滴,初春的雨滴接连打在手心,冰凉。
回过身看女人。女人双手抱膝,安静坐在火堆旁,低头想着事情,似已出神。
“婉婷不该死,死后更不该受那样的耻辱。”史政心里想:“她也不该死,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就算她是那个叫席特库的疯子的老婆,她也不该死,还没出生的孩子更不该出事。”
史政又想起宋志那颗滚落在地的人头,脸上诡异的笑容刀割般刻在史政心头。史政心底发怵,更厌恶那笑容散发的鄙夷神色。那个笑容无情摧毁了史政脆弱的心理防线,剥夺了他最后自我安慰的尊严。
“我不是懦夫。”史政看着女人,心底呼喊:“我不能再看着另一个不幸的女人死在我面前。或许她还没死,就要被蔡七他们侮辱,这样死去就太难受了。我得把她送走,至少该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就回扬州,杀了多铎。”
史政回想这几个夜晚,不断重复的噩梦片段,仍旧心有余悸:“婉婷,我错了,你不知道我心底有多后悔。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是懦夫,我能救下她,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
史政终于下定决心,他又走到角落里,找出一件破旧蓑衣,走到门外掸净上面尘土,扔到女人面前。
女人回过神,盯着蓑衣,有些不知所措。
史政又将剩余的半碗粥推到女人面前:“都吃了吧,吃完了就穿上蓑衣,趁夜黑无人察觉,快些离开。”
女人身子一颤,捏着蓑衣一角,小声问史政:“你,你真要放我走?可他们……”
“你不用在意他们,”史政笑笑:“他们既然叫我少将军,就不敢做出格的事。只要你不再被他们抓回来,我就能放心。”
女人似乎还不信:“可,可我还是不放心。”
“你没必要不放心。我救你,只是不想看你被他们杀了,然后被奸尸,最后被剖开肚子,取出里面未成形的孩子。”史政回忆往事,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可以不信任我,不过我没有恶意,我也不是一个懦夫。”声音忽然加大,近似咆哮。
女人忙摇头:“我,我从没这样想过,你不要生气。”
史政再次望向窗外,渐黑的天空笼罩在细雨下,一切景象显得朦胧。史政又瞧旁边两个草屋,草帘紧闭,微有火光,里面的人想必已睡熟。
回过头看,女人已经穿好蓑衣,呆呆站着,神色紧张盯着史政。
史政点点头,走到女人身边,低声道:“我送你到安全地方,你紧跟在我后面。切记处处轻声,莫惊动他们。”
女人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史政紧握长剑,转身走出。女人紧紧跟在他背后,仿佛贴在他身上一样。史政甚至能察觉她剧烈的心跳。
史政也有些心慌,领着更紧张的女人,慢慢挪动步子,走向阴冷潮湿,又昏黑的林子。
只走出十余步,旁边草屋的草帘忽然掀开,通红的火光,将史政二人影子拉长在地上。
史政吃了一惊,也顾不得礼数,慌忙拽住女人手,低声道:“快跑。”
“少将军要放那女人走。”草屋里的人喊了一句。史政能听清里面嘈杂的吵闹声。史政不敢多想,拉着女人,摸黑沿着林间小路,向前疾跑。
胡老九等人不饶,抄起兵刃,冒雨追出。
小路虽然泥泞,可人走得多,已经成形。借着背后火光,二人在林间跑出百余步。女人忽然停下,挣开史政手,弯腰喘粗气。
“快跑,他们马上追上来了。”史政能瞧清不远处几个晃动人影。
“我,我跑不动了。”女人带着哭腔:“我一用力跑,小腹就胀得痛,这样跑对孩子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