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孙,我有点儿想你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与老孙相识了。他那时高出我很多,玩到兴起时会与我浪漫的拥抱,彼时他的臂膀要比我粗壮,宛如一条不喑世事的巨蟒将我温柔的禁锢,我有些透不过气却不敢声张,生怕一丝一点的声响会令老孙沸腾,比巨蟒还要莽的家伙,我不敢想象。
第一次与老孙探讨生命的起源,是在门前的河堤上。他与我并排而立,望着夹杂着泥沙的河水自西向东滚滚而去,温吞的生命长河第一次起了波澜,我向老孙抛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那就是我从何处而来。
老孙自顾自的欣赏着毫无美感的波涛,轻描淡写的掩盖了我的来龙却絮絮叨叨的向我解释着我的去脉——诸如以后这河水肯定会变得清澈,等我的臂弯和他一样粗壮之时我便可拿着吊杆在河堤上钓鱼,横跨小河的桥梁定能整修一新,我粗鲁的打断了老孙的绵延,含混不清的重复了一遍我的困惑——我从何处来。
老孙瞄了我一眼抬起胳膊敷衍的指了指小河的上游,说我应是从那里来。
那里是哪里?我不解。
老孙抡了抡胳膊,定是用了一些气力,转而对我说,那里是河流的源头,你应该是光着腚露着鸡儿坐在一口绿色的塑料盆里,一路漂流。
这个解释很是唯美风流,风流到我有些恍惚。老孙拍了拍我的后背,笑着说:“过些日子,咱们去看看河流的源头。”
我摇头,暖风吹动我头顶稀疏微黄的毛发,说:“算了吧,那一定很远。”
老孙思忖少顷,毛发晃动的频率与我如出一辙。
“源头很近,”老孙望着泛黄的水面喃喃自语,“远的,是尽头。”
后来,我竟真的在家里找到了一口翠绿的塑料盆,盆沿上弥散着河水与泥土的味道。我褪光了衣服像一支剥了皮的甘蔗一般杵在盆中央,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凝望着自己的鸡儿,对老孙钦佩的一塌糊涂。
2.
老孙是条无私的汉子。
一个明媚的午后,老孙捧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冲了进来。彼时我正坐在炕头用报纸叠着一架纸飞机,老孙的风尘仆仆令我惊喜而意外,哆嗦的手硬是将纸飞机活生生揉成了手榴弹。
老孙撩了撩头发,从袋子中掏出了一把枪,一把散发着高傲的塑料气息的玩具枪。
我握着手榴弹,宛如攥着一颗破了皮的煮鸡蛋,老孙则熟练的拿出塑料子弹开始填弹,然后帅气的眯起左眼,右手托枪,枪口朝着布满蛛网的天花板;左手上膛,却闻咔嚓一声脆响。
我以为是弹不虚发,老孙却睁开眼睛诧异的端详着手中的玩物,原来是塑料枪口开裂,那缝隙足以塞下我的煮鸡蛋,啊不,手榴弹。
老孙嘟囔了一句,回身拿起一卷白色的医用胶带吱吱的将枪口包裹了一番,煞有介事的掂量了一下,眯起了眼睛,又用眼缝中残存的余光瞟了我一眼,说:
“要战斗,总是他妈的会有牺牲。”
说罢,他一个激灵弹起半蹲着举枪瞄准,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看得我云里雾里一愣又一愣,说时迟那时更迟,他摆着帅气的姿势瞄了好久,终于射出了第一发塑料子弹。塑料子弹在枪膛里噼里啪啦乱响了一气,然后慢慢悠悠的飞了出去。
“啪哒”。正中墙角痔疮软膏的小纸盒。
老孙吹了吹枪口,问我闻没闻到残酷硝烟的味道,我一脸懵,只闻到医用胶布散发出的浓浓消毒水的气息。
“我他娘的好像蹲的痔疮犯了。”老孙把枪扔到一边示意我过去扶他一把,我拽他起来,发现他依然高出我许多,只不过相比彼时河边探讨生命起源之时,我俩身高的差距已然缩小。
“拿着玩儿吧。”老孙敷衍而潦草的把枪推到了我的面前,揉着屁股嘟嘟囔囔的消失在上午九十点钟那冷峻而夺目的阳光中。
我左手手榴弹,右手机关枪,天下无敌。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