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丝钢琴师

2020-04-23 15:46:32

悬疑

刚放暑假的时候,我开始练家里的电子琴。本来打算报乐器班的,但我发现市里所有的琴行都莫名其妙地停业了。自己练习的进度很缓慢,附近又没有人可以交流,让我很郁闷。

一天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见楼下的清吧竟然请来了一名古典钢琴手!我高兴坏了,进去听了那首曲子。那个人穿着18世纪的欧式服装,带着一头白色的卷发,坐在台子中间,面前是一架普通的三角钢琴。

一曲终了,这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原创曲目,简直让我魂牵梦绕。我上前去询问他的联系方式,却被无声的威胁了。我从他盯着我的眼神里看到了无比可怕的幽怨,充满敌意。我遗憾地回了家。

午夜,我听见卧室里回荡着钢琴的声响,就和之前在清吧听到的一样。像是暴风雨来临般的开头,接着以一段绝望的呐喊为续章,那声音在房间里挥之不去。我赶紧下床打开了灯。

电子琴在自己弹奏!我拔掉了插头。但我之前并没有将那首曲子录入。这件事几乎折磨得我整夜睡不着。

早晨,新闻里报道了一桩发生在午夜的抢劫案,地点是本市的一家琴行和它的店主家。店主在家中惨死,琴行所有的乐器都被砸碎。我从与贴吧网友的聊天中得知,店主的身体被截去一部分,作案工具尚不明。更多的细节我没有再追问。

真是个叫人反胃的早晨啊。我来到电子琴前,几乎练了一整天。只有刻苦练习才能弹出合格的曲子。我喜欢音乐,但练琴纯粹是为了爱好。

晚上,当我经过楼下的清吧时,发现那个古典钢琴手会继续演出。也许是巡回表演吧。在此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有常驻歌手。

还是之前的那首曲子,只是变了几个音符而已。看来大家都很喜欢他。等演奏完毕,我再次试探着询问联系方式——单纯是为了交流音乐而已。他以相同的方式拒绝了。

午夜,电子琴的声音再次把我惊醒。一样的时间,一样的曲子。我下床拔掉了插头,努力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我记得睡觉前是拔掉了插头的。而且这曲子就是今晚他演奏的那首,连变调都一模一样。我怀疑家里是闹了鬼。

第二天早晨,新闻里报道了又一家琴行和入室抢劫案,同样是发生在午夜,店主惨死,乐器也无一幸免。其手段之残酷让我惊奇又愤恨。等我再次去那个贴吧,才知道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已经在其他城市进行过类似的活动了,至今仍未被逮捕。

本市一共有3家琴行。我忽然想到也许剩下的那家琴行将要遭受袭击。网友说店主已经提前报了警,警察在他的家附近派了人员蹲守。

练了一天的琴后,我来到楼下的清吧。那个人要在这里进行最后一次演奏。难道他跟凶手有什么关联?

我听出他的音符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我确定了我的想法,他骗不过我。在这首曲子里蕴藏着的可怕的杀意,终究是无法掩盖住的。在大家的掌声过后,我来到台前,抓住他的胳膊,对他说:

“我知道是你干的。”

他的脸看起来比以前更瘦更苍白了。只是那双眼睛,我不再害怕。

“别多管闲事。”女声轻轻说道。

我一下子没有说出话来。这竟是一个女孩伪装出来的人!以前我总是在台下仰望她,现在我才发现她原来很瘦小。

此外,我真觉得自己刚才应该赶快报警。我低头摸着衣兜,发现手机已经不见了。等我再抬头,面前的人也消失了。她跑得真够快的。

我不知道将要降临在我身上的命运是什么。我紧张极了,连迈步都很困难。现在即使我去报警,说那个钢琴师就是凶手,她也不可能被逮到了。

夜里,我拔掉了电子琴的插头,坐在电脑桌前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我打算上网去贴吧看看动静,结果那个贴吧已经被封闭了。

午夜,我听见插销被插在墙上的声音,接着电子琴响了起来。我决定在自己死前留下点证据。我打开电脑的录音功能,录下了这首曲子。结果,直到演奏完毕,一切都如前几个晚上一样,什么也没发生。

早晨,电视新闻里没有后续报道。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发现了她,她离开了城市。未来将会继续有人遭殃,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和这座城市已经安全了。

中午,我来到最后一家琴行门口。那儿的大门开着,里边挤满了人,门口停着两辆警车。店主在跟警察交流着什么。过了一会,警察走了。店主进了屋,人们纷纷跟他问东问西。

我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进去把昨晚的事告诉他。挤了好久才有机会跟他说话。

“我发现凶手了。”我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说道。

“你,有证据吗?”店主问。

“没有,但是我把曲子录下来了。”

“什么曲子?拿出来让我听听。”

“在我家,录到电脑里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我说。

“好。”

他回绝了其他人的询问,直接跟我离开了。

到家以后,我给他放了那首曲子,他闭上了眼睛,抿着嘴,绝望极了。

“你知道她?”我问。

“知道。有人提醒过我呀,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是她。

“她现在应该二十多了吧。”琴行店主说,“我跟那个卡车司机是同学,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他领着女儿去的,那时她还小,才六七岁,当场就给我们弹了一首自己作的曲子。”

“就是这首吗?”我问。

“不是,改编贝多芬的钢琴曲。”他说,“结果这么多年,据我所知,她爸没给她报过班,她也没去音乐学校。”

“那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她呢?”

“这首曲子还是改编贝多芬的。她最喜欢贝多芬。”他说,“她的才能被埋没了,结果自己不甘心呐,就练到走火入魔。他爸说她已经失踪很多天了,没人相信她就是杀人犯,但事实摆在这,没办法。”

“她那么喜欢音乐,为什么不能去考艺术呢?”我问。

“我还有个同学——反正我是挺烦他——曾经救过他爸的命。有一回放学遇到个超速驾驶的,差点撞上他爸,就是我那个同学把他推开了,结果自己两条腿都残废了。从此以后他就成了她爸的救命恩人,她爸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他带点。后来女儿长大了,也让她帮着干活,就不让她弹琴了。”

“所以说,她一出生就被绑架了。”

“我也说过,咱们这一代人的事,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可她爸不听啊。非得一家子都带上,说什么自己的骨肉就得听自己的。这不,麻烦来了,他自己倒还不信。再说我那个同学,人品我都看不上。救了人一命,就净占便宜。”

“那她到底是要报复,还是……”

“谁知道呢。唉,差不多就这样吧。谢谢你了,咱们也没什么能做的,就把这个录音带到警察局吧。”

“把电脑拿着?”我问。

“不用,我琴行有个小收音机,能远程同步。”

音乐已经演奏完毕了。接着是“嘣”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断了。我以前从没注意到这个声音。这是第一次。

店主把录音送到了警察局,然后回到了琴行。

晚上,我再次去了那个琴行。店主正准备关门。

“我想知道你同学的地址。”我说。

“你最好别找她爸。”他说,“你是说不听他的。”

“不是,我去找那个残疾人。”

“我把他电话给你。”

“我手机丢了,我得去找他。”

“好吧。”

他把住址写了下来。我没想到他就在本市。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她没有杀掉我,她叫我不要多管闲事。还有让我疑惑的是出现在我电子琴和电脑里诡异的音乐片段。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我听见插销插在墙壁上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里重复着那段激昂又哀怨的旋律。果真是改编自贝多芬的音乐,充满着对命运的抗争。

过了一会,我忽然发现音乐正在演奏!我猛地往床边看,电子琴前正坐着那个钢琴师!她穿着欧式服装,戴着白色卷发,将手臂悬在空中弹奏着一首空灵之歌。

她发现了我,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子一动不动,头部缓缓转动过来面向我,那瘦削的黑色脸部陷着两个乳白眼球,非常恐怖。

我醒了。电子琴仍像往常一样演奏着。

早晨,我前往了店主给我的地址,准备跟那个残疾人谈谈。他也许能提供一点线索,至于究竟是谁的过错,到法庭上再说吧。

这是个偏僻的郊区。我想他大概是受不了市中心的喧哗。也许他是孤身一人,真的可怜到时常需要人照顾的程度。

我敲了他家的门。里边传出了电视的声音。过了一会,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给我开了门。

“你好。”我说,“我是来跟你聊聊的。”

“啊,这么快。”他笑了笑,脸部肌肉有些僵硬,“好久没有人来我家了。是我同学叫你来的,对吧。进来吧,请坐。”

我有点惊讶,又强作镇定进屋,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放着我的手机。

“我正看着新闻呢。”他吃力地滑着轮椅,“我同学昨天晚上跟我说,今天会有人过来,没想到这么快。我喜欢听音乐,所以你一定很会弹,对吧。”

“对。”我说。他一定是把我当成家政服务了。

“聊就不必了,先来一首吧。”他说,“我喜欢暴风雨,激烈的曲子。钢琴就在那。”

“那,贝多芬怎么样?”我问。

“太好了。多么珍贵的回忆啊……”他把轮椅开到阳台,抬头望着窗外。

我悄悄地收了手机,来到钢琴前。多亏自己一直以来的训练,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我抚摸着键盘,觉得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坚硬质感。这架钢琴的外观很普通,但琴键却是纯手工雕琢的。音色好像和钢琴师的琴完全一样。

几分钟以后,他开始摇头叹气:“还差得很远。她送给我的琴,还是要她亲手给我弹才好听。算了,你走吧。”

不用想也知道“她”是谁。这时,新闻里报道了第三家琴行的午夜抢劫案,那个店主也死了,不过没有后续报道。她一定是打算留在这个城市了。

“太惨了,这家伙是多仇恨乐器呀。”他难过地说道。“一定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啊。我行动不方便,就不送了。”

我不知道那个钢琴师到底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她也许早已操控了身边的人。我几乎能肯定这个坐轮椅的家伙对一切毫不知情。

回到家以后,恐惧感再次油然而生。我知道,如果凶手没有走,麻烦就有可能会找上门来。她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我终究还是掺了一脚。不过,我拿回自己的东西,并没有错。

我打开电脑,聆听着那段旋律。这次音符没有丝毫变化,但结尾处多了几声发闷的“嘣”声,好像琴弦断掉的声音。

下午,一股好奇心驱使着我前往了那家琴行。我想也许能发现点什么线索。如果店主能预先知晓自己的命运,就会留下一些信息。

我溜进大厅,看着那些被砸碎的乐器和满地的碎片,心疼极了。一个小收音机里反复播放着之前我录下来的那首曲子。我来到收音机前,仔细观察它。这应该就是店主提到的那个。

果然,在底部贴着一张白色的字条,上边是几行工整的留言:“这是她父亲的地址。如果我遭遇不测,请你去找他。没有他人能阻止这一切了。”

我按照上边的地址去了本市的一个小区。也许她最终选择留在这个城市就是因为有家人在。

我敲了敲他家的门。门很快就开了,是她的父亲。见到我之后,他又立即把门往回带,我赶紧把脚伸了进去,挡住了门。

“你来干什么!”他狠狠地说,“你根本不是我给他叫的家政!”

“我是来跟您谈谈……”

“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该报警的人是我吧。”我用胳膊扒住门不让他关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就是个拉货的,我们家可没钱!”

“我不是来要挟你们的。只是想告诉您真相。”我说。

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红红的。我进了屋,关上门,没有脱鞋。我用余光扫了一眼屋子,发现竟然收拾的很干净。

“这件事比您想得要严重得多。大家都知道他救过您的命。”我说,“她本该有她自己的人生。但是这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事,跟她无关。”

“怎么能无关,她是我的孩子!这事跟你无关!”

“您要求她做一个听话的孩子,那您准备好做一个称职的父亲了吗?”

“我生了她养了她,还要我做什么?”他的脸涨的通红,“那是个残疾人,我们报答他、帮助他合情合理!”

“至少让她有个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她可不能一辈子都听您的。”

“她不听我的听谁的?你们这些人整天合起伙来骗我!老子跟你拼了!”他冲我扑了过来,我赶紧开门跑进了走廊。

“别让我再看见你!”他没有追出来,把门重重地摔上了。

我无奈地离开了。果然如店主所说,我是没法说服一个如此执拗的人的。我尝试了各种努力,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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