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8岁那年，高考结束。我决定去五台山，这是我心心念念好久的事，情不知所起。
下山的路上遇到一个年迈的老道士，
他冷不丁朝我说了一句我在22岁时会死。
我可是坚守新时代科学发展观好少年，怎么会迷信这种神神道道。
我对老道说的话嗤之以鼻，剐了他一眼，径直就要走开，他又突然问我是不是今年刚刚高中毕业。
我心里有点小惊讶，但我转念一想，江湖骗子的骗术罢了，毕竟很多学子高考完都会出来旅游放松放松，看看个头和面容，眼尖的人多少也能估摸出来。
可不能让骗子抓到一丝可趁之机。
他看我不信，又不紧不慢的说你心里是不是想报南方的一所大学？
我停顿了一下，这次他又说中了，但是我知道，这多少也有赌的成分，
南方广了去了。
不是北方就是南方，估计都是骗子的心理把戏。
这些老油条常年在这里骗了大半辈子，果然都是一套一套的。
他叹了口气，看出我还是不信。
“唉。”
“在你两只耳朵的后面同样的位置，是不是都有一颗痣。一颗红的，一颗黑的。”
我定住了脚步，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暑假里山上的太阳那么大，热的人满头大汗，可我却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寒意。
那一刻我有种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被眼前人看穿了的感觉。
当时我年轻任性，蓄了长头发，都遮住了耳鬓，痣被遮的严严实实，他是断然看不到我的痣的。
我心里突然一颤，
这世上竟然真有那些神神怪怪之说？
紧接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想起了先前他说的我22岁会死，我不禁觉得后背发凉。
不过既然老先生主动和我讲，万一他能有破解之法呢。
我连忙有模有样的访了个古礼，
“老先生。还望给晚辈指点一下。”
老先生倒也并没有因为我先前的无礼而有所惺惺作态，直接开门见山：
“你去南方的那个地方，是去还愿的。
上辈子的愿，只有在那里你会遇到她。
还完愿之后你此生的目的也就到此结束了，你也就没必要待在这里了。”
由于家乡在北方，同学众人大多都打算大学留在北面，家里的父母也都想让我离家近，这里不缺少好的大学，也有好几个选择。
可不知从何时起，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我就是一心要往那里赶，朝那个地方去，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一样。
老先生一席话为我指点了迷津。
我问老先生可有办法破解。
“有办法，不去那里就可以。
大学不要报那里，不要去那里，你就不会遇到她，你也就平安无事了。
避开这件事，此生你就与它无关了，今生就完全是属于你个人的人生了。”
2
从五台山回来，我便心事重重，茶饭不思。
爸妈也察觉出来了我的异样，毕竟我一向是个简简单单没心没肺的小孩。
怎么回来突然变得这么心事重重。
每次他们关切的询问，我都强颜欢笑，对他们说没事，就是快要离开他们了有些伤感。
有一天我问妈妈，我这两个耳朵后面的痣是从生下来就有的吗。
妈妈说刚生下来她也没注意这回事，毕竟长的位置很隐蔽，不过生下来三天后，有事没事看我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东西，当时就觉得怪有意思的，两颗痣的位置那么对称。不过也没有多想其他的了。
妈问我怎么了，怎么想起问这事了。
我说没事，就好奇随便问问。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说这种事情。
……
高考成绩下来了，仿佛冥冥之中有所注定，我的分数刚好能上到那个大学。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去，还了前愿便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的朋友，我的爸爸妈妈。
不去，安安稳稳一如常人那样过着自己平凡可贵的日子。
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然而，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实在不能理解，
我只为了还个愿就要离开人世？
那我的父母，我的人生，我的今生，我这个人又算什么呢？
倘若真的有前世这种东西。
我的前世并没有尊重我今生的意志。
它将我至于何地？
我感到无解的矛盾和纠结。
就在这时一件很久远的记忆不由得蹦进了我的脑海里。如果不是这件事的出现，几乎都快要将它彻底忘记。
3
我小学的时候，有个同学，瘦的像猴，但是是学武术的。
小学比较小，校长原先是开了十几年武馆的，后来建了一所小学。
而武术他只教几个家乡偏远的住校生，那时候他们每个周末才回家一趟。吃喝住都是和校长家一起。练武不收费，纯粹是校长说对身体有好处。
贾磊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我每天都是全校第一个到校，无一例外。
每次到了，都看到他们留校生早早起来了，在校园的后面一大片大空地上锻炼。那是校长买下来的一块庄稼地，作为我们的操场。
他们每天练压腿，踢腿，蛙跳，马步，横叉，竖叉，五步拳。有时候校长也会过来按着我的头，或者轻轻夹着我的耳朵把我丢过去，让我过来练，说是说是活动活动筋骨，暖暖身子。
从一年级时就是如此。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其中贾磊练得数一数二，他虽然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可身手也却最矫健的。
学期末的时候他们武术生还会一起表演拳法呢，像是小小的兵哥哥一样，英姿飒爽，有板有眼。我们男孩子都羡慕得不要的不要的。
直到四年级的一天，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冬天，周末刚刚过完，我依然是全校第一个来到教室，我把书包扔到座位上，照常跑到走廊外，看向远方初升的暖阳，好舒服。
我习惯性的往操场上看，往常哼哼哈嘿的声音，校长点名训斥的声音，还有脚步跺地的声音，还有他们口鼻哈出的热气，热络通红的脸蛋，都没有了，操场上空无一人。
我心里也觉得空荡荡的。
我呆呆看着远方一动不动的朝阳，竟不知道怎么度过这段无聊的时光。
今天为什么没练呢？
到了七点多钟，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赶到了校园，教室里哗啦啦的读书声，这是每天早上的晨读课。
“死了，掉沟里淹死了。”
冷不防我依稀听见后面有两个同学在说些什么。
内容让人一浑身激灵。
我赶忙回头问，
“啥？谁死了？”
我以为又是哪里的离我生活十万八千里的野事。欲听个稀奇。
“贾磊啊，星期天下河里抹澡淹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感受。
教室里的光亮恍恍惚惚的，同学们的朗读声也晃晃悠悠的，眼前的课桌都晃晃悠悠的。
贾磊死了。
上第一堂课的时候，我们的大学毕业的女老师悲沉的亲自验证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生命真正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我。
我想起了每天早晨贾磊的劈叉是最完美，我在楼上的视角看着，他两条腿像一条直直的棍子，上身也竖直的垂直地面。他劈叉之后还能把身体和头全部贴紧在一条腿上，头紧紧贴着脚面。
可厉害了。我那时最佩服的就是他了。
他的那些标准到位的动作，身上冬日里的雾气，嘴里不断喘出的热气，到现在都还印在我的脑子里。
可是我不明白一切就这样全都没了。
他的劈叉和身手都没了。
那这场生命算什么，生命和努力的意义在哪里呢？
这一度让我困惑，不知道如何对待我的生活。
后来我一位亲近的同学告诉我，他老家就在贾磊村子旁边，他那天离得老远看见贾磊的尸体被打捞上来，
“紫青的屁股在那里撅着，肚子也是鼓鼓的胀着。”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那种场景。
“他是周末回家和几个同村里一起下那条河里游泳，结果不知怎么的游着游着就他没了，听说好像是被水草什么的缠住了。往下拽里面死了。”
“贾磊以前有个哥叫贾飞，几年前和人一起踢皮球，皮球掉河里了，他哥去够球也也是掉河里淹死的。”
“也是那条河。”
“人家都说这是他那一家人的劫，以前做过什么坏事，这辈子报应都遭到一块了……”
……
我更迷惘了。
所以我说，从那以后，我对生命有很大的困惑和不解。
也许是我心思比较重，或许是其他人心里也有只不过没说吧。
可是今天，我突然觉得，我和贾磊是一样的。虽然我比他多活了几年，可我们都是某根绳子上的蚂蚱。在某根名为宿命的绳子上动弹不得。
18岁的我正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我不甘心，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也不愿意屈服，我不想步贾磊的后尘，谁愿意任那无形的大手宰割呢。
我相信贾磊倘若事先知道一定也不愿意束手就擒吧。
谁还不是个血气男儿了？！
想到了这里，我心里生出了一股豪气，
我把心一横，第一志愿填在了那里，
就像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在我心里，这是我，贾磊，还有贾磊的哥哥，我们三人的勇气。
4
我如愿以偿来到了那所大学。
在大学时光里，我的心头像悬了一把看不见的利剑。
时刻提醒着我，隐隐等待着某件事的发生，某个人的出现。
在这之外也有过其他什么人进入我的生活，要来和我有所交集，有时我的心也触动过。
可一想到我22岁时会死，我在内心就把自己封闭了，不让别人闯入我的人生。
为此我总是有意无意疏远他们。
就像那句话说的，
为了避免一切结束，我避免了一切开始。
……
一转眼过去了整整三年，都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大四开始不久，我就要22岁生日了，因为这是虚岁，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东西，算命的老先生也没说请，我也没问，当时有个细节，就是这个22岁是虚岁还是周岁，这导致我整个人常常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的，我害怕突然冷不丁就被后面的车失控撞死，我怕旁边的路人突然抽出一把刀子，我怕头上的房天花板突然塌下来，我怕家里会天然气爆炸。我怕面前的镜子会突然炸开，我也怕半夜有人突然撞进我的房间。我怕随时自己都可能死于非命。
可是那所谓的还愿依旧还没在我的生命里发生。马上我这一年都快过完了呀！
难不成是假的，这些都不会发生，我也不会死？
我陷入了疑惑。
就在大学最后一学期，我们要做毕业设计论文了。
我的导师将近五十岁，人很好，非常和善可亲。我和导师也相处的非常融洽，一见如故那种。
有一次，导师邀请我到他家吃个饭。
我便欣然前往。
到了那里，导师的妹妹也在，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风韵犹存的的女人，沉静漂亮，有种贵气和恬静的气质。
可是她的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伤感和悲哀。神情也显得十分忧郁。让人被深深地吸引。
她抬眼看见我一下就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没来由的愣住了。我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可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眼睛就挪不开，我的心仿佛一直在抽空，可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仿佛忘记了呼吸，而且好像我心里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可是我就是忘记了。
导师的妹妹呆呆的站了起来，
“你……来了……”。
我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幽幽地说了声，
“嗯……”
她突然拉起我的手，却没有下一个动作，只是默默注视着我的眼睛。
一眼万年。
她问我两个耳朵后面是不是都有一颗痣，左边是红的，右边是黑的。
我心里一股泄力感。这些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我今天要终于完成自己的使命，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深情的看着我。
我竟不忍心反抗。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看我……”
“先吃饭吧，你一定饿了吧。先吃饭，先吃饭……”
我看到她转头在擦眼泪。嘴角却在笑，安详的笑。
吃完饭她双手拉着我的双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我，温柔的看着我，一眼万年。
隐隐约约我似乎读出她想抱抱我，可是似乎又觉得不太好。
我知道我是来还愿的。
临走前，我鼓起勇气主动轻轻抱了一下她。
她突然像一个失控了一样紧紧抱着我，像是隔了几十年后的拥抱，她埋在我肩头泣不成声。
我亦是默然。
这种感受很奇怪，我不知道该将自己置于何地。
我一直以为的“我自己”在这场关系里是个什么东西。
似乎就是一个牵线人偶。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里头的激荡的千头万绪。
可是我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只能默然的任一切发生。
我要走了，她深深的目送。
我要尽到自己最后的责任，
我回头说：“你要好好的……”
“我不远万里来看你，就是放心不下你，就是想你能好好的。”
她泪流满面，不住的点头，“嗯……”
6
后来导师告诉我。
妹妹以前很温柔很善良，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心爱的男朋友，是大学同学，又高又帅，两人恩爱有佳，羡煞旁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邻里邻外没有不夸赞的。
大学毕业后他俩便订了婚，双方父母都很满意，他这个哥哥也很满意。
可是天不遂人愿，男人是消防员，有一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了爆炸，男人在那场事故中沦为了残废，高位截肢，不仅如此，整张脸也毁容了，惨不忍睹。
经此打击，男人自此自暴自弃，意志消沉。可是导师的妹妹依旧不离不弃。
男人对家里人都是又摔又打又骂，可唯独不会打骂妹妹。可是他也不想再见到她，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叫只叫她走，走，走。永远不要再来找他。
但是家人心疼可怜的宝贝女儿，也劝妹妹离开他，说是照顾半年也算是还尽了昔日的情分，可是不能把一辈子都搁在这儿啊。
可妹妹当时坚贞不二的说“今生非他不嫁。”任家里人拦都拦不住，依然日复一日的跑过去照顾他。吃喝拉撒。
可男人似乎越来越没勇气面对。妹妹越是付出，越是坚贞，他越是躲避，越是无颜面对。
或者是不想再耽误她，终于在一天深夜，趁着她疲惫睡觉的时候。
可能是怕吓到她，男人还是硬生生的从家里一直爬到了不近的河边，跳了下去。
妹妹醒来后看男人不见了，便疯了的去找。
听到有人说可能是跳东边的河了，让她去河边看看。
原来男人为了怕妹妹四处找他，临走前把妹妹一直坚持戴在他手上的订婚戒指取下来，放在了河岸的石台上。下面还垫着一张精心摆正的照片。
那是当年他们订婚时拍的照片。
两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
再后来的一天。导师告诉我，他妹妹阴郁了二十年，近日仿佛焕发了新生一样，也愿意和人说话了，愿意出来晒晒太阳了，还会经常温柔开心的笑。全家人都很开心，妹妹终于走了出来。
导师对我说，谢谢。
6
事情已经完成。我也毕业了。
马上快到22周岁的生日了，只剩下的最后几天了。
在这之前我像正常的人一样平淡的生活，工作。
这几天我偷偷的把刚实习了几个月的工作辞了。退掉了房子。
把一切都收拾好，料理好。
我给爸妈打了一个平常的电话，问候一下，没有显出一丝丝异样。
2021年11月24日，我的生日的前一天。
我去了五台山。
我选好了自己的墓地。
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
当初知晓了一切的地方，今天也都一并埋藏在这里吧。
我要在那里度过我最后一个生日。
悄无声息的死去。
对不起了，爸，妈。
发生这种事，孩儿也很无奈。
我突然想，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贾磊贾飞的爸妈是怎么过的，如今又是什么样呢。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还得继续。
6
冷，真的好冷啊。
我万万没想到这山上这么冷。
大雪封顶。
这个过程跟我上山前预想的根本不一样，我本来想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人家都说阎王让你三更死，你逃不过五更。
诶我到要看看你阎王是怎么施法要我怎么个死法，能亲眼看到自己死的过程，我也瞑目了。
难道是脚突然就一软然后跌落山崖？
除了这个以我的想象力也实在想不到这平平无奇的山上还能怎么死，
除非我自己主动走到悬崖边上跳下去。
那我不是自己成了阎王爷吗？
我来到一个空旷宽阔的山头，前面便是悬崖。
这个山头出现的很奇怪，我上次来时在同样的路都没注意到，这次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侧旁竟然还有个这么突出引人的山头。
我隐隐我有一种感觉，它仿佛在等着我。
难道这里就是我的墓地。
想到这里我反倒感到了一股由衷的踏实与心安。
也好，终于不用再折腾了。
我在这空旷的雪地席地而坐。
仰头竟看到了满山的孤星。我突然想到那句话，
自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星辰。
如今，这些星辰也要作我离去的唯一的见证人了。
倒也是种首尾呼应的圆满了。
我心里美好的想着……
——
一点都不美好，还有点刺骨。
刚坐下时显的还挺美，意境还整得挺浪漫。
可是坐了一会后，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这么冷，要冻死人啊？
这么一想着——喂、喂、喂，事实上我不会真就这样冻死的吧？
死都要死了，死法都不能浪漫点吗？
这样坐下去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赶紧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唉，想死都死的这么煎熬。
……
终于快熬到晚上8点了，
我妈说过我就是在8点左右出生的。
这时我感觉到有一泡暖暖的尿意，
临走前，竟还能撒泡热尿。
我突然又感受到了一种还在人间活着的权利。
于是我兴奋站起来拉下裤子，
老子要撒出这二十年里最最畅快的一泡尿，
浇给这操蛋的一生！
可我不忍心浇在这山头的雪地，感觉挺败坏兴致的，我不忍心浇熔这雪地的完整，破坏这坟头的美景，一点也不行。
于是我向前靠近了两步，向着悬崖下撒尿。
毕竟是有生来最后一次了，还怕个球啊，站出去，放开了撒！
撒在下方空荡漆黑的深涧下，听不到一点声音。
就好像这寂寥的生命永远不会给我的疑惑一个答案。
我感到了一种落寞。
就在我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一股阴风从背后吹来，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有些站不稳，那股风准确的顶着我宽阔的背影，不留余力，
像一个人在后面全身贴着我，推着我。
我感觉后背凉嗖嗖阴恻恻的。汗毛倒竖。
我本能的卯着身子抵抗。
我满脑子都在想不会就这样结束的吧？不会就这样结束吧？哦原来我是这样结束的啊。
可这一点也不严肃啊。这也太扯淡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什么细小有力的东西，突然从后面缠在我的腰身，把我吓了一激灵，然后紧紧把我箍住，一把把我仰面甩在了后面的雪地上。
我翻身起来一看，眼前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两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在喘着气，先前就是他抱着我把我扯了回来。不对，一个小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是这大半夜的，还下着大雪，还是山上，一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里疑云四起，觉得甚是诡异。
“我来找吃的。”小男孩先开口说话了。
这深山野林你找吃的？不是现在什么社会你没父母吗？大半夜你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深山里，还是找吃的，这合理吗？你当时绿野仙踪呐？
“这大雪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鬼地方你找吃的？”我憋了半天还只能问出了这一句。
“你不就是人吗。”小男孩脱口而出。
我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发毛。仿佛冥冥之中被一只眼睛盯住。
眼前孩子是什么来路。
不会是鬼吧。
就在我心里惊疑不定的时候，我发现眼前的小孩直直的盯着我看，一动不动，越发诡异，看得我心里发毛，我不禁更害怕了，这不会真的是鬼吧？
躲过一劫又一劫，看来今天真是死期到了。
小男孩幽幽的张口，
“你先把裤子提上。”
……
啊，原来先前过程里我吓的裤子还没提，
我说怎么一直凉嗖嗖的。
得亏我是事先是撒尿来着，要不然，我估计这时我也该吓得尿裤子了。
我不禁暗幸我的机智。
6
妈的，这还真是一个小饿死鬼。
他没骗我，蹲在雪地里吃着我的自助火锅，有牛肉卷，羊肉卷，那本来是我精心准备的最后的晚餐。一手还拿着我最爱的薯片，时不时抓一把狼吞虎咽。
让人真的不怀疑，他就是来找吃的来了。
“喂，你慢点，薯片可不是你这样吃的……”
我在一旁糟心地说道。
“这些玩意可真好吃，我爷爷从来没给过我这些吃。难怪他说这里有好吃，果然没骗我。”
“你爷爷？”我一听大感讶异。
“对呀，下午我一觉睡到醒，晚饭的时候爷爷竟然不叫我，也没给我留，害得我肚纸咕咕叫。爷爷只说了句贪睡的懒虫有食吃。让我下来后山。”
“下来？”
“对呀，我和爷爷在那边住，还要在往上爬会儿呢。”小男孩用筷子朝对面指着。
“结果刚过来就看到你要跳下去。”
我没有要跳下去啊……
7
真不敢想啊，这年头了，还真有人在山上住。
峰回路转，曲径通幽。
在白雪覆盖下还真有几间星星点点的朴素房屋，不仔细看还真会忽略了。
我们快走近了，里面还有着摇曳的火光。
好家伙，还是用的蜡烛。
小男孩把我引进园中。
门口有道身影等候，
我凑身上前一看，竟是当年那位老先生，三四年过了，老人家却是一点没变。不过是衣服穿得厚实了些。
那风骨，不减当年啊。
我连忙跪下拜谢。
“原来又是您老人家救了我。再生之恩啊。”
老人爽朗笑了笑，笑声似乎都驱散了周围逼人的寒气，
“哈哈哈，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我心里对此大感纳闷。
可老先生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继续说道，
“你既然已度过了此难，从此过往与你再无瓜葛，你已是自由之身了。自今日起，就是你的新生。放下负担，放下过去，大胆的向前吧。”
老先生悠悠话语一毕，
我犹如拨云见日之感，心生明悟，喜出望外，喜不自禁。
我奔赴进屋把我整包的零食连带着包都甩给男孩，
一句话不说出门再度拜过老先生。
我深深吸了一口山中的冷气，充入肺腑。
却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再不逗留，飞下山去。
纵使前方的雪地和黑夜里危险重重，
我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