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大学食堂,人声鼎沸。
高高的屋顶,几只电风扇晃晃悠悠转着,初雨仰头望了许久,颇有些担心它会不会砸下来,因为它看着着实不怎么结实。
“叮铃铃。”下课铃打响了。
初雨座位挨着窗户,透过玻璃窗,她惬意的看着大一新生百米赛跑似的向食堂奔来的画面。
这画面很唯美啊!
但是天气毕竟还是快入秋了,窗外吹来的阵阵凉风让穿着短袖短裙的初雨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妖哥却毫无发现,反而又往她碗里夹了两块牛肉,然后咕噜一声很不雅的喝下自己碗里一大口热汤,大快朵颐的说,“怎么样?我下课铃没响就冲过来,抢的位置够舒服吧?”
妖哥是初雨大学的铁杆闺蜜,本名夏梦,很诗意的名字,不过她也对的起这个名字,人长得那叫个水灵,是医大有名的一枝“花”,之所以这个花带个引号,那就得说说她这外号的由来了。
这话说起来就得追溯到大一了,第一节班会辅导员让同学们互相自我介绍,但是大一那时,都是刚认识,谁会第一面就把自己张牙舞爪的本性露出来,因此班里都是客客气气的。
前面同学的自我介绍无外乎是“我叫某某某,来自某某地。”
直到夏梦上台,“大家好啊,刚才咱们同学介绍的都挺含蓄客气的,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讲个笑话吧。”
班里的气氛有点缓和,同学们都期待的看着这个美女,夏梦张嘴就来,“你们有谁知道饺子是男是女?”
同学们苦思冥想,没有答案。
夏梦一语惊醒梦中人,“饺子是男的啊,因为有包皮啊!”
饺子有包皮。
有包皮。
包皮...
全班氛围比刚才更加诡异的安静。
众人默,均低头,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台上那只还后知后觉,继续自我介绍,“那啥,笑话讲完了,我再自我介绍下,我叫夏梦。”然后无比淡定的走下台。
夏梦自此一战成名,众同学送雅号---妖哥,妖精的妖,大哥的哥。
医大众人皆知,妖哥一出,百无禁忌。
初雨瞅了瞅她,浑身又哆嗦了下,牙齿微微打颤,“这地方太好了…”
话没说完,看她还有想往自己碗里夹肉的举动,初雨忍住了抖,赶忙出声阻止,“妖哥,够了,你别夹了。我目前属科还是人类,还没退化到猪。”
“喂!我自己舍不得吃留给你,还不是为你好啊!你真是没有身为一个孕妇的自知!多亏有我这个干妈在,要不然非得饿死我的干儿子!你身为一个孕妇,就要多吃肉!现在的你可是两个人!就算你不喜欢吃,也要为我干儿子吃下去!”
妖哥用一种你不要对不起我干儿子的眼神狠狠瞪着初雨。
对于她这种单方面把自己肚子中男女未知的婴儿认作干儿子,而直接忽略了作为肚子中孩子母亲,也就是初雨的做法,初雨一度心里表示过抗议,但是鉴于妖哥一贯彪悍的作风,她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反抗一下。
“我觉得为了干儿子,把肉都给你吃,我的精神得到了一次升华。”妖哥一脸的舍生取义。
初雨默默的看着,没有拆穿她。
平时无肉不欢的她这样做的真实原因是,今天上午妖哥和初雨下课刚出了一教,就碰到了妖哥暗恋已久的计算机系佟大学长,妖哥当时立即一副小家碧玉模样,主动向佟大学长问好。
站在旁边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初雨,深深感叹,四川变脸这门民间高科技都赶不上妖哥的性格分裂技术之迅速。
奈何佟大学长却着实不解风情,看了看妖哥近日略显丰腴的脸,说了一句,“你最近找到工作了吧?怪不得有点发福了。”
然后,佟大学长冲妖哥和初雨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施施然转身就走了,留下了一个原地风化的妖哥,和一个担心风化妖哥暴走的初雨。
果然,风化的妖哥一改往日极好的胃口,把导致她最近面部略显丰腴的罪魁祸首全部丢到了初雨碗中,而直接忽略了初雨一贯吃素的饮食习惯,还美其曰为了她的干儿子。
对于她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刚开始时,初雨还默默的接受,但当她看到妖哥几乎要把一整盆肉都丢进她碗里时,初雨终于不得已发出了被压迫者最后的呐喊和抗议。
“妖哥,你要是再给我夹,我就不让我儿子认你做干妈!”
这句话果然有效地阻止了妖哥想要继续荼毒初雨的做法,她没再继续夹肉,反而打起了感情牌,语重心长的说:“初雨,你是孕妇,要多补充营养,要多吃富含蛋白质的食物。”
“so?”
“肉就富含蛋白质啊!咱们营养学里不都讲了嘛,肉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富含蛋白质最多的食物。”妖哥碎碎念的给初雨灌输着她的食肉理论。
初雨低头看着自己面前满满一碗,甚至有点冒尖的红色物体,“但是我吃这么多的肉,也不太好吧?你让我吃这么多的肉,其实是想让你干儿子撑死腹中吧?”
妖哥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那不更好?打胎的钱都给你省了,随你愿了。”
初雨倒抽一口凉气。
妖哥把筷子撂下,严肃的看着她,“初雨,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这胎你是打,还是留?!”
初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她区区二十二载人生,沿着乖乖女的路线一直走的挺好,结果天有不测风云,酒后的一场风花雪月,让她现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处境中。
一个月前,她跟人春宵一度,事后算日子在安全期内,初雨便以为这事儿也就结束了,结果一个月之后,她才发现一个悲剧的事情—-她!怀!孕!了!
怎么就那么寸!?
安全期都能中!?
初雨看着验孕棒上的两道杠,真有去买彩票的冲动。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揉着脑袋发呆,估计天底下也找不出像她这么糊涂的妈妈了吧?
那天醒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人,她迷迷糊糊爬起来,睡眼惺忪看了看四周,只在地上找到了一个钱包,估计是那一位临走时忘带了吧,打开一看,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十张红色的“毛爷爷”。
初雨是一个拾金不昧的好孩子,所以便在房间里一直等到下午,直到服务员来撵她退房,也没见有人回来找钱包。
初雨仔细的检查过这个钱包,任何能识别出主人身份的标志都没有,所以她只好先收起来。
后来,她得知自己怀孕后,便打消了把钱包还回去的想法,因为这孩子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生下来的话,估计得初雨养着,而这一千块大洋,就算是那位X姓爸爸的赡养费吧。
但是,身为毕业即失业的初雨,在连续递简历,找了快一个月的工作后,她才发现,一个学医的本科生是有多么难找工作。
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千块别说是养个孩子,就是打掉孩子钱都不够。
所以每次一想到那一千块钱,初雨心里就很难过。
她还特地去人贩子市场打听了下,一个婴儿,要是男孩,最起码得三万,要是女孩,可能就得便宜点了,初雨一听,眼睛一亮,嗯,不错,到时生下来,要是实在是过不下去的话,可以考虑这条路,最起码这点钱还能撑几顿饭钱。
当初雨把这个想法告诉妖哥时,妖哥义愤填膺的痛骂了一顿她,身为医学生怎么能如此轻视生命!于是,她一个星期没有搭理初雨,直到今天上午上课时,初雨向她深刻的反省了自己卖孩子的想法是多么罪大恶极之后,她才肯跟初雨说话。
此时,听她主动提起这事,初雨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要我看,别打了,你这毕业时,一手毕业证,一手孩子证,齐了,人生赢家,多完美。”
“妖哥,孩子生下来,你养啊?我一个穷学生,哪比得上你家财大气粗啊,我这当妈的都快喝西北风了,哪有钱养孩子?你还不让我卖孩子!”
妖哥立刻给了初雨脑门一个大爆栗,“你还有没有点母性啊?”
初雨捂着脑门,龇牙咧嘴,“哎呦喂,轻点啊,妖哥,打坏了我,谁给你生干儿子啊?”
妖哥无奈,只能好脾气的探过身去,给她揉脑袋。
初雨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揉着自己额头,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这病秧子体质经不起人流的手术,但是你想想,如果真生下来,那孩子问起来我爸爸是谁,我上哪儿给他找个爸爸去?我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拽一个路人,就说,哎,朋友,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做几天我儿子爹吧?”
妖哥立刻反驳:“那你就不能找一个靠谱点的男生冒充一下嘛?我看,那个……”
她及时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初雨知道,她想说的名字是张放。
那的确是没得指望,就算之前没跟他分手前,初雨也不会这样做,更何况现在她见了他,都要绕着走路的时候。
妖哥欲言又止。
初雨一脸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