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花永远不谢的话,那就是爱情之花。
天刚蒙蒙亮,寨子隐映在弥漫的晨雾中。
在头人的家外,亦初藏身蘸满雾气的草丛里。待头人及其夫人出门后,亦初猫腰着身子钻出草丛,蹑手蹑脚溜进头人的家里。
“谁?”门吱呀一声被亦初推开,里面传来的询问声还是把亦初吓了一跳。
“倾城,”亦初回过神来,听清了里面的声音正是自己的心上人,惊喜地说道,“倾城,是你吗?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亦初,”倾城拖着虚弱的身子靠过来抱紧亦初,“你怎么来了?阿爸阿妈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亦初说:“没事的,我躲在你家门外好多天了,今天一早看到头人和夫人出门后我才敢摸进来的。”
倾城说:“亦初,你竟然就躲在我家门外,难怪我好像一直听到你的声音。”
亦初说:“倾城,自打我们出逃被抓回来,这几天你一直没吃东西,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我带了个野果,你吃吧。”
亦初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湿漉漉的野果递给倾城,“倾城,不要再绝食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头人的心肝宝贝,我只是一个穷困的孤儿,我们就算不能在一起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亦初,”倾城接过野果,却没有吃,她说,“我们趁雾气再逃吧,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死都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亦初犹豫着,“头人和夫人……”
“别可是了,”倾城打断了亦初的话,“你20岁了,我也18岁了,我们要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我阿爸是头人,阿妈是头人夫人,他们有他们的生活,不用我们操心。”
“好,”亦初抿紧了嘴唇,“我们走吧,不管等待我们的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们都一起去闯。”
“好。”
趁着雾气弥漫,一对年轻的情侣十指相扣,走出家门,穿过宁静的寨子,冲进茂密的丛林里。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走了多久,就在他们累得精疲力尽之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山谷里满是盛开的玫瑰,天地间充盈着玫瑰花醉人的芬芳。
倾城倒在玫瑰下的草地上,尽情吮吸着只属于自己的爱情味道。
亦初为倾城撷来一支灿烂的玫瑰,倾城把它捧在手心放在胸前。
“亦初,”倾城说,“这里好美,有这么多玫瑰,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守护着这些纯洁的爱情之花。”
“好!”亦初憧憬在幸福中,用力地点头。
没有花轿、没有亲友、没有婚房,倾城和亦初在自己的简陋的小窝里拜了天地,并含泪向家乡的方向遥拜了父母,两个人紧紧相拥,久久不愿松开。
小窝外,玫瑰花开得格外灿烂格外芬芳。一阵清风袭来,满屋馨香。
每个阳光倾洒的早晨,倾城带着微笑怀着幸福,去山上采摘含苞怒放的玫瑰花,回家精心做成漂亮的花环和花篮。亦初看着心灵手巧的倾城,面露幸福神色。他把倾城做好的花环和花篮小心翼翼地放到竹筐里,然后亲吻自己漂亮的妻子的额头,挑着走出家门,走出玫瑰林,到镇上去卖。
每个夕阳西下的日子,当倾城在小屋外看着晚霞漫天的方向时,总会看到满载而归的亦初。亦初的筐里总是盛着食物和漂亮的布料等日常必需品。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幸福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屋内,倾城痛苦地呻吟着。
“用力,用力……”产婆鼓励着。
屋外,亦初额上渗出汗珠,紧握双拳,焦急地在走来走去。
“哇……”屋内传来孩子的哭声。
“生了,生了,”产婆兴奋地叫着,“是千金。”
产婆把孩子抱出来交到亦初的手中,亦初抱着女儿给虚弱的倾城看。
“看,多像你,那么漂亮!”亦初说。
“嗯。”倾城点点头,“你是孩子的爸爸,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亦初想了想,说:“就叫易欢吧,希望她像我们一样永远欢悦。”
又是玫瑰开满山谷,漫山遍野一片洁净世界。
花间,亦初、倾城和易欢身着灰色、蓝色和红色衣服追逐嬉戏,如翩飞的五颜六色的蝴蝶。欢快的笑声与轻盈的花瓣轻扬在蓝天白云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山谷玫瑰花没有开放那一年,倾城突然得了一场怪病,虚弱,咳嗽,皮肤萎缩。找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却没有一点效果。
这可急坏了亦初父女。
三口之家笼罩在一片浓重的乌云下。
倾城躺在床上,精神不振,皮肤干燥萎缩并憔悴不堪。
“阿爸,”女儿易欢问亦初,“阿妈到底得了什么病呀,怎么吃了这么多药还是没效果呢?”
亦初正在熬药,草药味呛得他连咳了几声,有些佝偻的背微微抖动。
易欢看到阿爸头上又多许多白发,连忙过去拍着亦初的背,哽咽着说:“阿爸,你也别担心,这些日子把你累得都白了头了,阿妈会好起来的。”
亦初说:“会好的,这是我从老神医手里讨来的药,包治百病的……”
亦初又连连咳嗽。
易欢泪水涟涟,看着阿爸哭出了声音。
乌云笼罩山谷,冷风吹起,吹得人心里一阵发抖。
亦初端着药,颤抖着来到床前扶起倾城喂药。
易欢也连忙过来帮忙。
亦初用汤匙舀起药往自己嘴里抿了抿,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往倾城的嘴里送去。倾城泪流满面,她摇摇头说:“亦初,为了我这不知名的病我们已经倾家荡产了……我可能不行了,易欢还小,你们不要再为我花费了,你和易欢……”
“阿妈……”易欢说,“我已经18岁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也能照顾好你照顾好这个家的,我们还要幸福下去……我们不能离开你……”
“来,”亦初也已是泪流满面,用嘶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倾城,听话,把这药喝了,喝了就好了……”
他双手颤抖,不能自已地将药水固执地送到倾城嘴里。药水散落,蘸满倾城苍白的嘴角。
倾城早已哭得一塌糊涂,她拖着微弱的声音对亦初说:“我真的不行了……我不想离开你和女儿易欢……但是老天不公啊……我走以前,我还有最后的愿望,希望你为我实现:我想洗一次你亲手采摘的玫瑰汤浴,喝一杯你亲手煮泡的玫瑰香茶,吃一枚你亲手烘烤的玫瑰花饼,最后再听你说一句‘我爱你’,我希望你把我葬在玫瑰最鲜艳的山坡上……”
听完爱妻的话,亦初失声痛哭,紧紧抱着倾城说:“我爱你……倾城,不要离我而去,不要离开易欢……”
那声音如万箭穿心,如坠深涧,冰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竟下起了倾盆大雨,漫山遍野都是雾蒙蒙地。
大雨过后,天气晴朗,雨后的玫瑰,娇艳欲滴。
一早起来,亦初走遍整个山坡,采摘了整个山上所有最大最美最鲜艳的玫瑰,一边采一边流泪,眼泪滴在花瓣上,花瓣格外柔弱娇嫩,就像昨天的雨……
亦初扶着心爱的女人倾城坐在飘满玫瑰花瓣的温汤里,饮一口甜甜的玫瑰香茗,喂一口酥酥的玫瑰花饼,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爱你。”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凝望着,呢喃着......
不知道是玫瑰香汤的神奇,还是爱的力量,第二天,易欢发现原来憔悴不堪的阿妈的脸色竟然有了些许红润,她激动得失手打碎了给阿妈盛饭的瓷碗。
“阿爸,”易欢欢叫,“你快来看。”
亦初冲进来,也被倾城的变化所震惊。倾城对他们微微一笑。亦初连忙再盛了点稀饭喂倾城。倾城胃口也好一些了,亦初和女儿欣喜万分。亦初连忙吩咐女儿再去山上采摘玫瑰给妈妈泡浴温汤……
接下来的日子,亦初和女儿每天都给倾城用玫瑰花泡汤、煮茶,花瓣擦身……
一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三个月后,倾城竟然恢复如初,面色红润,依然像山上最美最鲜艳的那朵玫瑰。
玫瑰盛开,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什么也不会发生。
玫瑰谷突然来了很多外人,他们指指点点,高声谈论着……
正在吃午饭的一家人被外面的熙熙攘攘所打扰,急忙放下碗筷出门查看。亦初看到外面的盛大人群,走到倾城和易欢前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一位大婶止住众人呼闹,陈述来意:“我们都是附近寨子的人,是这样的,倾城痊愈的消息已经很快传遍了附近的村寨,寨子里的女人们纷纷效仿倾城,每天用玫瑰洗浴、泡茶和擦脸……我们来,是来跟你们购买玫瑰花的……”
亦初一家如释重负,倾城站出来说:“玫瑰是天赐的礼物,大家想要就去采吧,只要别弄坏了玫瑰花枝就好……”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奔向怒放的玫瑰林。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玫瑰盛开。
亦初和倾城坐在山顶,面向玫瑰谷。
他们紧紧依偎着,十字相扣,就像当年一样。
一路走来,一生的时光都有玫瑰相伴,但他们知道,若是没有爱玫瑰也会枯萎,只有爱才是他们永不凋零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