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殊是父亲寄予厚望的传承者,是克制贪狼的将星。
她常在皓月无星之夜抚琴高台。
琴声悠扬,涤风荡去,月影清辉下,总能看见那清俊拔卓的身影守候,直至她离去,静立宛如雕塑。但那一双眼,却分明是星眸灼灼。
自母亲辞世,孟殊便是她孤单时唯一的陪伴。她看着他由矮变高,线条由柔软变得刚毅,曾以为,他已成了她无处不在、永不失约的影。
然而,他却终于很久没有来。
那是天狼教大举进犯中原,父亲聚天下英雄共御外敌,孟殊责无旁贷前去助阵。
临行时,他对她微笑,“师姊,若我不能回来,不要再独自一人呆在这里。”
“我不能离开。”她摇头。
他沉寂良久,小心翼翼向她伸手。
“但天下大义、保家卫国是男人的本分,师姊是女子,不该独自承担。”他如是说。
他的手触到她指尖,很快便又缩了回去,火烫了一般。他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她眸中惊异流转,忽然觉得好笑。莫非父亲与世叔伯们寄望颇高的传人,依旧是个孩子?六载荏苒,不够他长大。
她于是笑着将他捉还来,轻声道:“好师弟,你要平安回来,否则师姊会孤单。”
他怔了许久,缓缓反握住她葇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他这一去,便真的许久未还。
她日日抚琴,心有波澜,乐音生乱,震断了一根又一根琴弦,指尖血染。
前方战事不明,她只能立于山巅高台眺望。其实她想出去,也去那千里之外金戈画角的战场。但她不能,外面的世界,没有无昧花开。
孟殊终于回来时,又是无昧花期盛妍夜。
那晚,电火将天际劈得惨白,大雨瓢泼,冰冷雨滴砸在他身上,再滚落,便是鲜红流淌。血不断从他胸口和腹部涌出,苍白面庞透着死亡的妖色。
他倒在庭前花坪上,热血便浸在泥土里,染得花火斑驳。背在他身后的,是她父亲的宝剑,名曰『正一』。
她吓坏了,扑上前去将他抱入怀中,惊慌失措,竟连伞也忘了撑。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直捏得骨节泛白。
“盟道中出了内鬼……师父……师父……”他喘息沉重,后面的话已再说不下去。
那是她有生以来所经历的、最惨烈的暴风骤雨,甚至超过母亲的故去。她呆呆地跪在夜下,花香深浓浸润,她却头晕目眩,仿佛已被吞噬。
孟殊伤得极重,当胸一道刀口又深又长,紧挨着心脏,好似随时都会要了他性命。她想替他理伤,他却止住她。
“此地不宜久留,很快便会有人追来,咱们要快走。”他吃力地催促。
“可你伤成这样……”她不忍踟蹰。
他却忽而扬唇,绽出一抹笑意。
“我不会死的。”他对她道,“我答应过,再不叫师姊独自孤单。”
一瞬心弦颤抖,她的泪,决堤而溃,落在雨里,溅起大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