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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今儿大年三十了,晚上咱哥俩儿好好聚聚,你一个人就别开火了,来我这边热闹热闹。”
“嘿嘿,好,好的,我傍黑就过去。”望山吸溜着快到嘴边的两道清鼻涕,靠着门框,朝着自家院墙西边,喊了一嗓子。
望山和望水两家一墙之隔,弟弟望水住西院,哥哥望山住东院。房子是哥俩祖辈留下来。庄里的房子大多是这种格局,一大家子人的房子盖在一起,被院墙隔开,也符合咱中国人的居住习惯。
傍黑的时候,刮起了大风,不一会儿,风卷着雪片,洋洋洒洒地飘下来,让李家庄这个只有一百五十户人家,蜷缩在山沟沟里的小山村瞬间银装素裹。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因为今天是除夕,而格外开恩,依然任性地肆意挥洒着它的脾气。
风很大,打在人脸上,跟钝挫磨过皮肤似的,刺剌剌的,庄里的老百姓管这种风叫阴风,经常刮得昏天暗地的。
每到这时候,家家户户都闭门锁户的,躲在家里,盼着这鬼天气赶紧过去。这时庄里的小路上半拉人影都没有,就连平日里到处乱窜的鸡啊,狗啊的,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没个踪迹。整个庄子死寂得像没有人待过似的。
望山拖着被一股股阴风,带得七歪八咧的身子,奔着西院走去。虽说平日里这个弟弟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也没啥来往,但在今天这个举家团聚的日子,他还是希望跟自己这唯一的兄弟一家一起过的。
他穿着自己秋天时候的露脚趾布鞋,趟着已经没过脚脖子的雪,出了门。去年破了个大洞的棉帽子,被一阵旋风旋了个老远,眨眼就看不见了。身上油腻腻的棉袄,棉花都露出来了,还有几片在风中龇牙咧嘴地凌乱地狂舞着。腿上系了一条单裤,裤腰带是条磨光滑了的麻绳。
“望山来啦,快进来,你兄弟他在屋里呢,等你半天了。”
“嘿嘿,弟,弟妹……”望山话还没说完,望水从里屋走了出来。
“哥,快进来,屋里暖和。”
“嘿嘿,你还是跟以前叫,叫我望山吧,我,我也不习惯。”
“哥,以前呢,是兄弟不懂事,咱毕竟是一家人,以前是我对你照顾不周,今晚咱哥俩儿好好过节,以后咱好好过日子,相互照应着。”
“是,是,那感情好。嘿嘿。”望山满脸褶子的脸像风干的腊肠,瞬时被泡开了,连褶子里的泥印子都在脸上雀跃了。
“哥,今天你弟妹做了几个菜,还有你大侄子从北京带回来的酒。今晚,在弟弟这,千万别客气,你一定吃好、喝好。”
“嘿嘿……”
“哥,眼瞅着我嫂子也走了18年了,庆花也21了,她嫁人后呢,山高路远的,回来一趟也不容易。这往后啊,也就咱哥俩离着近了。”
“你大侄子今年过年也没回来,工头留下他看工地,这是他托人带回来的酒。”说着话,望水便把已经开了的多半瓶白酒拿上了桌。
“嘿嘿,这可好,嘿嘿。”
“哥,你多吃点菜,你弟妹知道你过来,特意做的,我给你倒酒。”
“嘿嘿,好,好,你也喝。”
“唉,兄弟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最近胃不好,我只吃菜就好了,酒,你个人喝,这也是你大侄子特意嘱咐要留给你的。”
“嘿嘿,大侄子好,惦记我,嘿嘿。”
“哥,头年咱庄里来的领导,说要开发咱这边成山庄。你的庄户测量了吧,那大一块,比我这边还多一个后院,听说算下来要给20万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多钱呢,哥,你好福气啊,兄弟为你高兴。”
“砰……乓……”
“砰……乓……”
门外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住了,雪飘得也慢了,家家户户打开了门,开始活动了起来。有放鞭炮的,点烟花的,有贴福字的,找被刮跑的春联的,撵鸡找狗的,还有吆喝吃饭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今年对于李家庄的老百姓来说是喜悦的,满心欢乐的。
头年县领导领着一群人,拿着各种测量工具来到庄里,说要搞山庄开发,把这片地规划成山庄,弄成旅游景点,来测量各家庄户和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