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别人在脑海中是如何去回忆某个地点的。
有人肯定是凭商店去记忆路线,比方往前穿过红绿灯有个Prada,隔壁是DolceGabbana充满文艺复兴元素的橱窗,,再拐个弯就是Gucci,新一季的丝巾和包包一定是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也有人是凭借音乐吧,比方在哪里旅行的时候,走过一个很漂亮的地点,或是躺在摇晃着的车厢里,当时耳机里流淌出的音乐,自然而然地就定义了这个地点所带来的特殊的感受,而且下次再走去同一个地方,耳边会自动想起那个旋律,十分神奇。
然而当我想起那条小路,手臂的肌肉立马就会紧绷酸胀起来,好像我手上还提着一个拖把两个袋子,腋下还夹着一大副画一样。
下了公交,向右穿过一个红绿灯,路中央总是有一个很暴躁的交警疲惫地维持着秩序,他的嘴唇有点凸起。往前走五十米,就能马上从高架的高分贝直接拐进一条没有名字的小路,连一棵树都没有,倒是有一家咖啡馆和一家葡萄酒吧紧紧挨在一起,看不清店里的模样。
我穿着短靴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走过它们,一路上踩过好几块小石子,然后往左边的门里走进去,爬上六楼,每一层都有不一样的气味,可能是沐浴露的香味,也可能是油煎带鱼的浓厚油烟,或者是难以描述的家居气味,看到邻居挂在墙上的自行车,静静地埋藏在灰尘里,右边第一扇门被我打开,靠在地板上的灰色沙发上有一个正红色的靠垫。
我靠在门上把东西往地上一扔,看着里面。
这就是我的小窝,一个人的家。
“你要搬出去住?”
我和妈妈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燃木壁炉的火焰噼噼啪啪地燃烧着,这是我在家中最喜欢的物件,火苗如音符般跳动着的时刻,会让我觉得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充满了安全感。
毕竟对人类这个物种来说,火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在基因深处的必需品啊。 石块与山石撞击产生火花继而取得火苗,人类才得以进入新的阶段。如果被扔在荒郊野岭或者孤岛上,想要生存的第一个想法,也不外乎是要取得火源吧。
可能也因为这样,我感觉更能在此刻,在火苗的陪伴下,可以完全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再做暗系治愈者了。”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但是…与其说顺应自己的命运,不如说,想把这个部分完全放下,实现另外一种意义吧。虽然我们有这种属性,但也不是一定要去做治愈者的不是么?”
“那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我想专心学做电影剪辑,我找到了一个肯带我的师傅,一个老外…这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专注…”
“我明白了。”妈妈低着头给自己穿上厚厚的棉袜,用着实非常善解人意的口气回答了我。
外婆在房间里睡午觉。
我只感觉火苗舔着我的后背,此时的沉默让我感觉一阵灼烧。
我知道自己害怕的是妈妈和外婆觉得我搬出去住是对她们的一种抛弃行为,可能自己内心也有一部分是真的这样觉得的。
既然无法违抗,那就让这件事当成是自己胸上的纤维瘤一样,假装没有看见,却也和平共处,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如果生命中感情的这一块已经被预知全是空白,那让别的地方闪闪发光,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实现自己的梦想上,不疾不徐,我觉得对于当下的我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是给我自己的治愈。
“你觉得我和你外婆有在你的生活中干涉你吗?”妈妈突然又开口了。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电影剪辑需要沉浸在其中,而且我也应该独立了...”
“哦,我们尊重你的选择的。”
又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