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向我走来。我慌了神,急说:“滚!”他们不为所动,仍然执迷不悟的向我走来。我太困了,倒在了床上。
矮的掀起了我的被子。我的皮肤光滑如泥鳅。我可怜的说:“我没有钱。”
高的垂下目光,像一把刀刺向我,说:“我们是来救你的。”
我说:“我冷。”
矮的说:“冷就对了,你他妈的没穿衣服。”
我说:“我要被子。”
高的说:“苏实先生,你得配合我们的行动。”
我说:“我困了,我要睡觉。”
矮的说:“你已经病入膏肓了,需要马上接受检查。”
我说:“我没病。”
不由分说,矮的架起我两条腿,高的拉住我两只胳膊。我他妈的只穿了一条内裤,就被架了起来。我头很痛,没有力气挣扎,或者说,我压根就没想过挣扎。这就是我,懦弱,自私,而且逆来顺受。
我被绑架了。十秒钟之后,我开始这样想。可是,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人肯为我交赎金。我突然又很难过。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问着自己。嘎吱一声,门板碎了。胖子把门板踩烂了,瘦子又接着踩了两脚。门板很可怜,没有任何反抗,就像现在的我。
楼下,一辆汽车突突的冒烟,看来是等候多时了。高的把副驾驶车门打开,还很细心的给我扣上安全带。司机发动汽车,胖子和瘦子都没有上来,他们在玻璃屋里挥手。阳光把玻璃屋照碎,春天无限美好。胖子和瘦子握握手,各奔东西。一面面墙把我的视线阻挡,胖子和瘦子消失了。
我小声说:“师傅,我被绑架了。”
司机无动于衷。
安全带限制了我的活动。我摁开按钮。司机带着墨镜,仍旧不为所动。我本想打开车门,逃出。但车门已锁,无法打开。我大吼:“给老子停车,快点!”
声音仿佛静止了,没有传到司机的耳朵里。他依旧故我的照路开车。我使劲拍着车窗,大叫:“救命啊,救命!”
司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是聋子。司机笑了。我怒了,但片刻后又感到一丝庆幸,还好不是瞎子。司机摁开收音机,音量很大,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据本台最新消息,未知病毒已席卷全国,死亡人数进一步攀升,被感染的人群普遍出现:头疼,乏力,面色苍白……声音太大,耳朵无法承受。我只好用双手使劲堵住了耳孔。一瞬间,一个念头像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飞过我的脑海,我是不是被感染了。我问自己,头疼吗,头疼;乏力吗,乏力;面色苍白吗,不,我是面色红润,而且有光泽。因为我每天坚持擦大宝。我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我只是睡觉一脚把被子踹了,你知道的,人总是喜新厌旧,在新被子还没来的时候,我感冒了。
汽车吱吱响了两声,停下了。胖子出现了,拉开车门,拽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想跑,他却把我拽得死死的。我抬头一看,牌子上写着:惠县第一火葬场。
我震惊了,妈的,我还没死呢。
我说:“来错地方了吧?”
胖子说:“没错啊,你没看牌子上写着,惠县第一医院。有什么错!”
我急了:“明明是写着火葬场,怎么能说是医院呢。”我又看了一眼牌子,鲜艳且醒目的大红字啊。
胖子说:“不跟你这没文化的计较了,走吧。”
他摁住了我的脖子,向大厅走。我很顺从,没有挣扎。司机探出头,冲着我笑。
胖子提着我走到三楼,像提着一只鸡。人很多,如冰,冒着凉气。我突然感觉自己是条鱼,逆流而上,在冰层中追寻着宿命。
胖子打开一扇门,推了我进去。那扇门上写着:诊断科。
桌子旁坐了一个人,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褂,四只眼观望我。他指了指桌子旁边的座位说:“坐下吧。”我认出了他,他就是瘦子。区别只是换了一身皮。
“苏实,我们又见面了。”
我坐下说:“是啊。但我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