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闻雎鸠洲边啼

2018-12-15 12:05:24

古风

1.丹凤眼妩媚天生

我无力躺在齐銮怀中,任漫天火海将我们吞噬。听着沙洲上雎鸠缠绵的啼叫,我仿佛又听见楚子虚在我耳畔深情吟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记忆翻飞,我好想再见他一眼,再见初遇时的那个楚子虚。

我捡到楚子虚,是在春暖花开的一个清晨。他倒在我家后门口,仅着单薄的中衣,浑身脏兮兮的,还沾染着血迹。

一看就是个麻烦人物,我小心绕过他离开。

谁料,刚刚还在昏睡的人,一把就抓住了我的罗裙下摆,气若蚊蝇祈求:“姑娘,求你大发善心收留我一日吧,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

我置若未闻,费力想要挣脱,却是怎么也挣不开。不愿毁了昨日刚裁的新衣,只得作罢,与之明言:“九皇子婚,整个京城戒严,我万不会在这个时候收留外人,徒惹麻烦,你还是去城隍庙借宿吧。”

“姑娘觉得,在下这等模样,会是九皇子吗?我不过是一个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罢了。”他无奈的自嘲,竟不自觉说进了我心里。

心有戚戚焉,大抵便是如此吧。

“那我问你,你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我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却突兀对上他满是祈求的丹凤眼。

狭长,妩媚,落寞。

他别开目光,道:“说来惭愧,与人争食,没吃上一口,反落了这一身伤!”

我仍旧盯着那一双丹凤眼细细瞧,本有一腔抱负,期待着有朝一日大展宏图,却无奈身居低位,备受凌辱,遮掩了无限光华。

轻轻一声叹息,我转身去打开后门上的锁,对他道:“厨房里还有一些吃食,你自取便可。不过事先说明,只此一日,希望等我回来时你已离开。”

他点头如捣蒜,一双丹凤眼笑得煞是好看。

我终是被他这双眼所惑,一时心软收留了他。到后来,才知人不可貌相,他就是个十足的无赖。

2.最是无赖楚子虚

檐外的黄鹂婉转的啼叫,为这暖暖春日又增添了几丝喜气。我一时兴起,抱着琴到院中廊下,与之合奏。

兴致正好时,书房里突然冲出一人,仰头对着檐上大骂:“叫叫叫,整天就知道乱叫,扰人清净!”

那人正是赖在我这里不走的楚子虚,胡乱披着件外袍,发髻凌乱,一身颓然。

“楚公子,可是在怨绾儿打扰了你读书?”被他这样一闹,完全没有了兴致,抱起琴就往屋里走。

楚子虚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赔着笑:“秦姑娘可是京城第一琴师,在下三生有幸能闻你的琴音,正陶醉其中呢。秦姑娘继续呀,那讨厌的黄鹂已被我骂走了。”

我不欲理会他,直接关门,将其挡在门外。

檐外的黄鹂好像和他较上劲儿来了,又开始鸣叫,且越来越欢快。想来,他又要忍不住了吧。

“叫叫叫,还在叫,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没看见秦姑娘都不理你们了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骂树上的黄鹂还是在骂他自己,我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哟,这不是秦姐姐养的小白脸吗?我还当是哪里来的疯狗呢?”

楚子虚自觉忽略了后面半句,理论:“霓裳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小白脸,楚某与秦姑娘可是情投意合。楚某虽暂时寄人篱下,但待我金榜题名,自会十里红妆相迎!”

这么自作多情的话,也不知他怎么好意思整日挂在嘴上。幸好,没有人相信,我也从未理会。

“切!还金榜题名呢?不饿死就差不多了。再说了,秦姐姐贵为京城第一琴师,风华无双,想娶她的王侯公子多了去了,哪里轮得上你,你识相早点走,她就感恩戴德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秦姑娘都还没说要让我走呢!”

我闻言不觉又是轻笑,我已不知赶过他多少次,可是他装作未闻,就是死赖着不走,让我有什么办法。

这两人一碰面必会大吵,我早已习惯。只要不是吵得太凶,我都不会阻止。这院子向来太过沉寂,增添点儿生气也是好的。

我开门出来,站在廊下,瞧着他们一来一往斗嘴,甚是有趣。

“呃,你这件锦袍我怎么瞧着这么熟悉呢?秦姐姐,这不是那日王公子落下的那件吗?”

霓裳一句话说完,斗志昂扬的楚子虚当即就蔫了,转头望向我,一双丹凤眼里尽是被欺骗的酸楚,好不可怜,“秦姑娘,你不是说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我满是无辜对着他微微一笑,道:“用我的琴音买的,难道不是吗?”

楚子虚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脱了外袍冲进屋里,却也没将那件锦袍扔掉。

霓裳完胜,开心地哈哈大笑。

我走向她,询问:“可是楼外楼出了事?”

“世子爷又来了,我远远瞧见他进去,就没敢回楼外楼,就直接逃到姐姐这儿来了。”

霓裳口中的世子爷是静王的独子,连太后都不敢惹的静王府,更别提一个小小的楼外楼了。

我无奈叹息,拉着霓裳的手,道:“躲是躲不过去的,我们还是去楼外楼吧,免得连累了安姨。”

“可是……”

我知道,霓裳是不想去应付世子爷的骚扰。

我温言劝她:“静王手握大权,我们是惹不起的,能忍就忍吧。你看,太后最疼爱的九皇子逃婚,太后不也是全城捉拿九皇子去向静王赔罪,并逼迫其完婚吗?太后都惹不起,又何况是我们呢?”

霓裳还是不情不愿,我又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为难你的。”

自世子爷出现在楼外楼之时,我便知晓,他真正的目标,是我!而他,是我入楼外楼之前,惹下的情债。

那时,他还只是临安府的齐銮!

3.楼外楼里仙外仙

楼外楼,说好听点,是文人墨客聚集的一处雅苑,乐师舞姬献艺谋生,宾客饮酒作对相娱。说难听点,就和一般的花楼无异,楼中女子,都被世人所不齿。

我与霓裳赶到楼外楼的时候,气氛还算祥和,世子爷没吵没闹,安静在楼上雅间饮酒,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安姨却是急疯了,生怕得罪了那位活祖宗,一见着我就忙说:“绾儿呀,这次算我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出面,不然我这楼外楼怕是办不下去了。”

在楼外楼声名鹊起之后,我抚琴时便鲜少现身示人。

“安姨,你吩咐人去安排,还是霓裳献舞,我抚琴相合!”我自知躲不过去,不如趁早面对。

我取出那把尘封多年的焦尾琴,换一身白衣出场。还是当年的那一曲《关雎》,却是再也弹不出昔日的怦然心跳,琴音呜咽,低沉幽怨。

诗中所言的苦苦追求而不得,今时今日全都读懂。

一曲毕,他直接命霓裳出去,雅间内只余我们两人。

我抱琴起身,向他欠身施礼,询问:“世子爷,妾身可否能离开了?”

他不言,如痴如醉望着我,又望向我手中的焦尾琴,眸带浅愁,似是忆起了初遇时。

那时,我也是着一身白衣,怀抱一把长琴,于江南烟雨中从他身前走过。只是如今,手中的长琴换成了他赠予我的焦尾琴。

“绾儿,你可是还在怨我?”良久之后,他出言询问。

我好想反问,难道我不该怨你吗?但终究,一言不发。

我径自离开,出门前不忘提醒他:“世子爷这般整日流连楼外楼,世子妃怪罪下来,我们可是担待不起的,还请世子爷莫要再为难我们。”

他的世子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他或多或少会有所顾虑。

本就是多此一举的一句提醒,确实也没起到任何作用。齐銮依旧每日都来楼外楼,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已经多日未回过家了。

也不知,楚子虚,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和檐外的黄鹂斗嘴?

“绾儿,我为你赎身,你离开楼外楼吧!这里毕竟是是非地,我不放心。”

“赎身之后呢?你是要纳我为妾,还是要在京城置一出别院,养着我?”

他无言以对,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我。

良久沉默之后,他又道:“绾儿,我能给你的,便是一世安宁!”

我轻蔑一笑,回绝:“不必了,我虽身处楼外楼,但早已是自由身,不需你来施舍。我的一世安宁,亦不用你来给!”

许是我的无情拒绝让他颜面扫尽,愤然离开之后,多日未再入楼外楼。

然而,当他再来楼外楼的时候,我依然会整日相陪。

我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也不知我还在不舍些什么!

4.关雎声声惹情思

“绾儿,你不愿离开楼外楼,可是为了你家里的那个书生?”当齐銮突然闯到楼外楼质问的时候,我紧张极了。

不是怕他发现什么,而是担忧楚子虚的安危。

“世子爷,你说什么呢?”我装傻回复。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他一把抓起我,一路到我家里。踢开了所有的房门,却是没见到任何人。

檐外黄鹂清脆的歌声仍在院中回响,而那个满是厌烦的男子却已离开。不声不响消失,将书房恢复如初,恍如一梦黄粱,他从没来过。

依稀记得,昨日归来时,他正与檐外的黄鹂争吵:“你们看吧,每日就知道乱叫,吵得秦姑娘都不回来了。”

顺着我的目光,世子爷拉起我就进了书房。我紧张不已,生怕他察觉到什么端倪,却没料到,他见到了一幅画。

画中女子一身白衣坐于亭中抚琴,嘴角微微上扬。而作画的男子,就在我身边。

“没想到你还留着它。”齐銮满腹感慨,但我从未想过要再让他误会。

我走过去,将画取下来,“本想丢掉的,但一直没找到,就作罢了。”

如此牵强的说辞,想必只会加深他的误会吧。

那一日,当着他的面,我烧掉了那幅画,还有房内所有与他相关的物件。

我想,我与他之间,是时候彻底了断了。

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我,开始疯狂的想念楚子虚。

想念他妩媚的丹凤眼,想念他无奈的笑,想念他喋喋不休的骂声。

回到楼外楼的时候,我听到我房里有幽幽琴声传来,用我的那把焦尾琴,弹着那曲《关雎》。

抚琴的人是楚子虚,见我进来,没有丝毫惊慌,反是合着琴音轻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在见到他的那刻,我感动了。

在他启唇的瞬间,我沉沦了。

待他唱完,我淡漠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出来逛一逛,正好瞧见楼外楼在招琴师,我便进来试试运气。楚某侥幸被选中,从今往后秦姑娘便是我师傅。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楚子虚起身,一本正经向着我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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