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过来实在突然,不仅众下人没反应过来,就连楼之敬也被骇得连退三步:“你……”
拂裳想再次上前,却被白飞秧拦住了:“一年期限已经过了三个月,而制作锦绣流光又需一百二十多天……如今楼家上下存亡可都在姑娘手里,希望姑娘最后不会让我们失望。”
拂裳悻悻地收回手:“楼夫人多虑了,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她回身从仆从手中捞过变得格外乖巧的紫貂,昂首回了屋子,心道,这白飞秧也忒小气了些。
后来的半个月时间,楼家上下都没怎么见到拂裳的身影,都道她是去收集酿制锦绣流光的六十六种花植了。其实她不过是去找当日紫貂毁掉的那几种楼之敬最喜欢的花草罢了。
九月份,天气还没怎么变凉。拂裳穿了件青色薄衫,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台上枝长叶茂的绿萝,跳进了楼之敬的屋子里。还没站稳,楼之敬略显清冷的声音便从桌前传来:“有正门不走,偏要跳窗户,拂裳姑娘真是不走寻常路。”
拂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眼皮动都没动一下,顿时有些泄气:“你怎么知道是我?”
楼之敬轻笑一声:“许是常年与酒作伴的缘故,姑娘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清香酒气,想忽略都不能。”
拂裳撩起衣袖闻了闻,却是什么都没闻到,暗自赌气了半晌,又把背上的大包袱重重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里面的一株株花草:“喏,赔给你的。”
楼之敬伸手摸了摸,唇畔泛起笑容:“姑娘可知这些都叫什么名字?”
拂裳哑住,她只是按着他院子里那些花草的模样寻的,只要长得极像,她便采了回来,哪能挨个知晓每株都叫什么名字。
楼之敬手指一株一株抚过:“这是醉蝶兰,这是猫须草,这是美人蕉,铁线莲,蓝铃花,仙客来……”说着他忽然笑了一笑,似是有些无奈,“这些都是酿制锦绣流光的主要花植。”
拂裳霎时白了脸色。
“姑娘怕是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酿制锦绣流光吧。”
(三)
自从被楼之敬拆穿她的半吊子手艺后,拂裳便安分了许久,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跟白飞秧吹牛自己可以酿出锦绣流光了,可不这样说,她又没法光明正大地靠近楼之敬。
她一腔愁绪无处发泄,回身想跟紫貂吐吐心声,却被告知它又跑到楼之敬屋里去了。
拂裳一边装模作样地研磨花植,一边腹诽,也不知道这紫貂中了什么邪,明明跟她处了五六年时间了,情谊却比不上一个见了没多久的楼之敬。
她正出神,一直沉默跟在她身边看她怎么酿制锦绣流光的白飞秧忽然说:“拂裳姑娘,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酿锦绣流光?”
话音到最后,忽然带了些急迫,拂裳吓了一跳,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夫人又没见过锦绣流光的酿制过程,怎么就知道我的方法不对。”
白飞秧还是不信,神色间满是不安。拂裳有些纳罕,不禁想起前些时日,城主曲明臣造访楼家,询问锦绣流光的进度,临走时,忽然朝白飞秧投去的那一抹饱含深意的目光。
拂裳转了转眼珠,笑嘻嘻问道:“夫人这是怕不能在期限前帮城主拿到锦绣流光的方子,不仅毁了楼家,更害了白家?”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拂裳拍掉手上的花草残渣,漫不经心道,“知道你三年前嫁给楼之敬不过是一场你跟城主大人做的交易?城主帮生意失败的你爹重振旗鼓,你帮城主拿到锦绣流光的方子?”
白飞秧抿紧唇没说话。这便是默认了。
“但我对夫君是真心的……”
拂裳嗤笑:“自然是真心的,要不然城主也不会找到你来做交易,毕竟让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做细作总比让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做细作更容易成功。”
白飞秧哑口无言,拂裳心情甚好地迈着小方步踱出院子,谁知迎面却碰上了抱着紫貂的楼之敬。
“你都听到了?我,我……”她连忙摆手想要道歉,抬眼却瞧见楼之敬平静的面容,忽然就明白了,“你早就知道了。”
楼之敬点点头,却没多做解释,甚至伸手摸索着拉过她的衣袖,唇角微弯:“我教你怎么酿锦绣流光吧。”
此时此刻,纵使拂裳心中有千万句疑问,也在他骤然柔和了的眉目里悄然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