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不远行。行再远,亦有归途。可远嫁呢?回家,想回家,心在咫尺,路却在天涯。
文|风华争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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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参加婚礼,都有一个环节触痛我的泪点。这一刻纸巾是必备的。
音乐声响起,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穿过花形拱门缓缓前行。父亲表情凝重,嘴角微牵,眸中有泪光。新娘婷婷玉立,娇美的容妆难掩离别之伤。只有二十米长的红地毯却走得悠远漫长。当父亲将女儿的手交付给另一个男人那一刻。女儿一声爸爸,唤出多少不舍。父亲一个拥抱,交付一生重托。无需多言却摧人泪下。
因为远嫁,我举办了两场婚礼。一场在东北老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一场在上海,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在老家举行婚礼那天,“迎亲”的车子拉着我在瑞雪纷飞的大街上兜了一圈。
曾经就读的校园里奔跑着少年郎;曾经上班的地方已没了昔日的人来人往;曾经K过歌的舞厅没有夜晚的灯火辉煌;曾经为一件喜欢的衣服跑了几趟的商场。一个个熟悉的地方,都在车窗中不断后移。一条路,泪两行。
我站在婚礼舞台上看着台下两鬓斑白的父母,泪水不停滚落,嘴巴里又咸又涩。妈妈肿胀的眼泡挂着泪痕,不停和送亲的人打着招呼。僵笑的脸孔却藏着难舍的悲伤。爸爸已经有轻微的中风迹象了。虽然还能走动,但也是颤颤巍巍的,走不稳。他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呆望着我。我不敢碰触那意味深长的浊光。闪烁的泪刺着我的心房。此刻他的心是酸楚的,和我一模一样。
当我老公台上至词时,爸爸嘴角抽搐,泪水从遍布皱纹的脸上滑落,他掩面张大了嘴,却没哭出声音。我和老公上前敬茶时,爸爸的脸转向一旁,待我俩齐叫一声爸妈时,四人相拥而泣。
别离了,我的家乡,那些熟悉的路只有在梦里延长。别离了,我的爹娘,你们生病时,我却不能侍候在身旁。
远嫁就是一场重生
2
当我生下儿子的时候,我才明白牵肠挂肚是一种什么样的伤。一头牵着年迈的父母,一头挂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离家近,可以抱起孩子就上路。想家了可以说走就走。可是远嫁却让你畏首畏尾。工作不允许,时间来不及,甚至孩子打个疫苗都能成为阻挡。
在这边最害怕的事就是父母病了没人在身旁。自己回不去,心里干着急。
孩子上幼儿园中班暑假,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妈妈打来电话说,不要回去了,孩子太小别折腾他了。妈担心儿子水土不服闹毛病。
一周岁时曾回去一次,刚到家两天儿子就传染上了手足口病,手上脚上嘴巴里全是疱,痛得他整夜啼哭。我抱着儿子整夜不睡。
手足口病还没等好,儿子又从床上跌落,胳膊脱臼了。吓得我们半夜三更往医院跑。
临回来时妈说,没啥事别回来了。一回来孩子上火,总生病。你爸有我照顾着,不用担心。
听妈一劝我打消了回家的念头。谁知暑假过了近一半时,妈来电话说爸摔了一跤,不能走了。我一听就火急上房,马上要订票。妈说先送医院观察一下再说。我忙联系了老家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帮着办理入院。
爸爸是个什么样脾气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他不喜欢呆在医院,住在那里就象蹲监牢。
听妈说他不配合医治,不能走了,还不好好躺在床上。医生前来换药,他就用手推挡,打翻病历本。不会说话就哇哇乱叫,影响别的病人休息不好。要么绝食来抗拒住院。反正,他就是想离开这里。
没办法,又托同学办理出院,回家静养。没人去替换妈,几天下来她就病倒了。等我买了票领着孩子到家时,家里的景象让我号啕大哭一场。
妈喉咙嘶哑,脸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正在小区附近的诊所挂盐水。
爸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满屋子尿骚气。地上还堆着来不及洗的尿垫。
厨房菜板上一块没来得及炒的瘦肉围着几只劲舞的苍蝇,一团白蛆粘在上面,发着臭气。电饭煲周围溢出一摊面汤,洗碗池里堆满了碗筷。
“爸,爸我回来了。”
我抹干眼泪走进屋,爸爸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眼。他眼珠朝我转了转。
“爸,我是小华呀!你还认得我吗?”
爸盯住我良久,似乎在回忆。或许他想起那个背着我上学的画面,或许他想起接过我塞给他两百元打麻将零钱的画面,或许还有更多回忆。
爸爸的眼眸开始变亮,鼻翼扩开,黝黑的脸膛如湖水漾开,他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继尔,他手舞起来。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他兴奋了。
“爸,你知道我是谁了对吗?你看你多不听话,摔伤了还不好好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