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个人的世界是不凡的,于众人来说是普通的,这大概是普通人的悲哀。
小云是个普通人,接受这个事实时,她结了婚生了娃,工作稳定,生活固定,而立之年,人生也翻不出浪花,于某种不甘与愤懑中,她终究相信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回头想想,其实早已注定,这普通人的一生。
小云出生普通,上有哥姐,于人口.性别,既不是雪中送炭,也不是锦上添花。母亲怀了,就自然地生了。那时,在农村,计划生育只是墙上的标语,干部的口号,人们还是想生就生。过了两年,干部们开始拖着超生孕妇去流产,带着人去打砸超生家庭。想生儿子的孕妇东躲西藏,是超生游击队。
小云的母亲怀着她的妹妹也在这游击队中,并顺利地生下了多多,她的妹妹。小云很羡慕她的妹妹,母亲常常感慨生多多的不易,总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小女儿,事事亲力亲为不说,贫瘠的年代,稀少的吃喝资源也是先紧着小的,长大了,更是父母牵挂的最优对象。
多多顶着超生儿的头环,在子宫里享有了刺激的经历,出生后,有了关注的目光,长大了,成了父母的牵挂,而这些总总不平凡的经历,是她家庭聚会或朋友聊天的谈资。小云每每看着,听着,想着,我要是超生儿好了。
上学了,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相貌,普通的性格,普通的成绩,既不是学生中的风云人物,也不是老师的宠儿。
小云记得她小学的班长,家境贫寒,交不上学费,但她成绩特别好,每每上课时老师催交学费,下课后就会安慰她,让她不要急,就算不交学费也要让她安心学习;记得班上的捣蛋精,上课抽别人的凳子,下课割女生的头发,那时候小云觉得特别讨厌,但现在却记住了捣蛋精跳动的身影狡黠的笑容。
记得班上的白富美,她夏天穿着白裙子,头上戴满了栀子花,每天进教室,都能迎来满目光,老师都称她是仙女。小云想想自己的小学生涯,陈旧的衣服,补丁的书包,一块钱的文具盒,不好不坏的成绩,没有让人歆羡的物资,也没有让人觉得有趣的灵魂。
在她回忆的色彩斑斓的世界里,她就是不起眼的灰色,偶尔和他人追忆下似水年华,张开了嘴巴,却吐不出字来。
躁动的青春岁月里,小云的生命依然像一团死水。初中和高中,她戴着眼镜,趴在桌子上辛苦学习。不敢吃到,不敢上课睡觉,更不敢请假旷课。她记得班级第一名,也是全年级第一名。
那个女生有着甜美的声音和长相,男生们特别喜欢问她问题,女生们最喜欢和她聊天,老师们也喜欢把她挂在嘴边;她记得班花,听说考试的时候,高年级的男生调戏她,组团去考场看她;她记得那个每天睡觉但考试名列前茅的睡神,也记得那个生病了依然学习最后昏倒了的女生。那些总总,也许只是别人丰富生命的点点色彩,却成了她艳羡的过去。
也只是艳羡而已,于她,没有傲人的资本和天赋,成不了众人的中心,也没有过人的勇气,敢于挑战世俗的眼光,成为非主流。微乎其微的少女心思,偷偷地暗恋一个人,就连多看那人几眼,都做不到明目张胆。
大学,是爱情的温床。在这温床里,也有敷化不出来的种子。而小云,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烂种子之一。看着别人出双入对,不是不想谈场没有结果的爱恋。但女人就像那百花园里的花,男人就像那闻香的蝴蝶蜜蜂,在艳丽浓香的花丛里流连忘返,也注意不到角落里无香无色的小花。
唯一值得称赞和回忆的大概就是勤工俭学吧,商场促销、肯德基服务员、培训机构辅导作业,磕磕碰碰地交了学费。
毕业找工作,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找了份般般的工作,试用期没到就被炒了鱿鱼。误信他人,进了保险,张不开嘴,迈不开腿,业绩为零。看着朋友圈他人发的美食华服和胜地,也会做做美梦,羡慕他人的高薪和找的男人。
曾经也有一个不凡的经历摆在面前,一个小有所成的小老板看上了她,还跟她当朋友。犹豫过后,她拒绝了,道德和所受的教育束缚着她,而她也没有挣脱的勇气。
相亲,恋爱,结婚,那些鲜花巧克力烂漫,就是书中的文字,电视里的桥段,如镜花水月一般,看得到,摸不到。现实是找个差不多的男人,谈场将就的恋爱,进入凑合的婚姻,水到渠成,平平淡淡。婚后老公不干家务的争吵,婆媳之间的隔阂,一件不落,循环上演。她既没有找到一个把老婆宠成公主的老公,也没有遇见一个把媳妇当作女儿的婆婆。
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无时无刻没面临着上司的刁难,同事间的相处,心里想着离职,脚步不自觉踏上上班的路。
这就是小云的前半生,普通人的前半生。没有波澜壮阔的经历,没有卓尔不群的成就;既不是众人的中心,也不是个人的唯一。回忆里的灰色,梦中惊醒,总觉得虚过半生。于现状中挣扎,又没有挣脱现况的决心和勇气,看着别人的风采,羡慕着别人的精彩。
这就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