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鸟(二):十二钗

2019-02-01 14:53:15 作者:太宰不治

写在前面

我叫梅孜,梅花的梅,孜孜不倦的孜。我喜欢这样介绍自己。这样好像显得自己的人生多了几分书香气。朱先生姓朱,全名朱君安。朱先生每次介绍自己,都自带了高涵养的光环。

我和朱先生是校友,他大我两级。他毕业后,留在了苏州工作。十月份的苏州,开始变冷,开始下雨,像个伤了心的女人。我毕业后九月份才从上海来苏州。是的,我们同居了。

我是一个初级平面设计师,目前就职于一个网络抵押借贷公司。朱先生是一个网络开发工程师,别名“程序猿”。我们的沟通,本来就是有障碍的。

1.吵架与烟

我们像往常一样,不对,是比往常还要早起了十分钟,上了地铁去上班。朱先生的公司离得近,地铁三站就到了。他像往常一样念叨了我两句,提前下了地铁。哪知刚行两站,地铁里传来临时停车的讯息。被困在车厢里的人开始骚动起来。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地铁开始启动了。我没看手机,前面乘客的手机里显示的时间告诉我,已经迟到了。下了地铁,在地铁出口的楼梯上,看到塞满了人的地铁缓缓驶动。而那些人的脸上,除了木然,没有任何表情。突然有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雨很大,我撑开了随身携带的雨伞。离公司还有十多分钟的步程,我不想淋得那么狼狈,可是却低估了这十月的雨。我穿的是一双阿迪达斯冬季运动鞋,此时它已经完全被积攒在路边的雨水浸湿。寒气由脚底升起,冰冷的感觉蔓延到整个身体。

公司里负责带我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我叫他师父。我喜欢胖子,也喜欢我师父。在我心里,他是一个自由人。他曾自己在丽江成立俱乐部,独自带团穿越西藏爬雪山;他曾在一个很厉害的公司工作,没有驾照还敢开着公司的车满城穿梭;他工作过很多行业很多领域。

如今,他是我师父,一个设计部的策划组长。师父姓贾,大家都叫他贾老板。只有我叫他师父。当别人叫他贾老板时,他每次都说:“叫吧叫吧,反正不是真的老板。”

临下班的时候,又多了几个页面要修改。我留下来加班,脚上的鞋子终于暖干了。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我打电话给朱先生,问他以后下雨能不能开车送我。朱先生说开车太堵了。

我关了手机,打开PS,刚才做的图忘了保存一下,又白费了。没关系,反正那图我也不满意。

下地铁的时候,我才开了机,手机显示十一个未接电话。我没有回,直接上了楼,拿出钥匙开了门。我们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两个人和一只猫,刚好。

对了,我们还养了只猫,蓝眼睛大白猫。猫好像是在上海的时候领养的,为什么领养来着?竟然想不起来了。

它叫十一,名字是来到苏州后才起的。因为它通体白毛,只有额头上有两竖黑毛,像数字11。而且,我想不起来它以前叫什么了。十一刚来苏州的时候只有四斤,现在已经七斤多了。

朱先生已经给自己热好了菜、煮好了米饭摆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有他的电脑,那上面显示了一堆我看不懂的代码。我没有说话,换了鞋子直接进了卧室。朱先生看我不说话,也进了卧室。

朱先生讨好说:“改天我们试试好不好?看看从家里开到你公司到底堵不堵。”

我说:“你要是早这么说,我还会生气么?”

他笑笑,开始吃饭。我吃不下,就拿了个香蕉垫垫肚子。朱先生嘴里塞满了饭,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吃,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都吃得狼吞虎咽。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回学校看看。”

朱先生扒了几口饭,说:“没时间,好好工作,别瞎往上海跑。”

我气了,来苏州三个月,每次提回学校看看朱先生都没空。

我喊:“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陪我回去?我知道程序员忙,但是也不会总没时间吧?”

朱先生不再说话。抱起了地上的十一,进了卧室。我更生气了,从我来苏州开始,每次有矛盾,他都会选择离现场。他冷漠着,像是不愿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

我只觉得头脑冲血,拿起桌子上盛着他刚吃剩下菜的盘子,摔向卧室的门边。菜盘子撞击在墙上又反弹到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盘子里的菜洒在墙上和地板上,黑黢黢的一片。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依然无动于衷。

我没有再质问,扬起了头长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感觉喘不过气来,头皮直发麻,手不停地在头上挠着。我的头发不长,刚好能绑起来的长度,因为自来卷本就乱乱的。

现在一挠起来,洗手间镜子里映出来的我,更加乱糟糟的。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努力想要自己清醒起来,想要回忆起来自己将烟放在了哪里。

我不停地扒拉着鞋柜上存放杂物的盒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努力搜寻着。

手碰到烟盒的那一刻,感觉就像看到了救命良药,立马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来塞到嘴里。

火机?火机在哪?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拿着刚才搜索出来的烟盒,另一只手重新探进盒子里摸索着。

手终于抓到了火机,按开开关,将嘴里叼着的烟凑上来点燃。猛吸了一口,烟就燃了大半截。吸进去的烟在我的肺里游走一圈,从我的鼻孔里出来。大概刚才吸得太猛,烟在我的身体里乱走了一下,呛得我咳嗽了两声。这让我安静了下来。

朱先生是不抽烟不喝酒的,当然他也不喜欢我抽烟。他见我抽的时候,说他不想抽二手烟。此刻他依旧在卧室,和十一在一起。我提拉着夏天的拖鞋,叼着烟,带着烟盒和火机出了门。没带手机和钥匙。

楼道里黑漆漆的,我看不到灯的开关在哪,只看到楼道尽头的小晾台上有外面的灯光透进来。我一手握着烟盒和火机,另一只手夹着那只刚点燃就只剩一半的烟,朝着晾台的光走去。

拖鞋擦地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我的背后,是一条看不到头的黑洞洞的走廊。

我胆子很小,怕黑,不敢往后看,存在肺里的尼古丁让我清醒了些。人在清醒的时候,最能体验到恐惧。

雨很大,晾台外的雨都落进了晾台上。晾台周围是一圈铁丝网状的围栏,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能感到这围栏的锈迹斑斑。我趴在这铁围栏边,胳膊支在围栏上,生锈的凸起硌得我的胳膊疼。

雨太大,刚往外一伸头,就被浇了一头的雨,手里的烟快被浇灭了。我猛抽了两口,好让它持续燃着。这烟劲太大,我把两口烟存在了嗓子里,不敢往下咽。

等嗓子适应了烟的强度,缓缓地吐了出来。烟就一条线从我嘴里出来,慢慢在雨中变成云雾团,又被雨水打散。

我没有烟瘾。

第一根烟抽完,手指弹了一下烟屁股,烟头一个直线从楼上落下,落到了楼下行人的雨伞上。

雨太大,烟头落到伞上之前就熄灭了。大概由于雨太大,伞的主人完全没察觉到有烟头打落在他的伞上。行人打着伞匆匆而过,烟头在雨水里消失了踪迹。我轻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

抽完了第三根烟,我打了个激灵。太冷了,出来的时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我抱着自己钻回了背后那条漆黑的走廊。

我用踢拉着拖鞋的脚在那铁门上踹了两下。朱先生听到了动静,给我开了门。被打落的菜盘子已经收拾了起来,地板也被擦干净了。

我没有说话,随手将烟盒和火机放在鞋柜的盒子里,直接进了卧室,倒在了床上。朱先生抱着十一进了卧室,将十一放在床上。十一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我将十一抱在怀里,可它偏偏不愿意让我抱着,直接挣脱跑掉了。

朱先生问:“你又抽烟了?十一不喜欢烟味。”

我说:“十一不是不喜欢烟味,十一不喜欢我。”

朱先生没再说话,出了卧室,去了客厅。卧室的灯没有打开,卧室和客厅之间是一个玻璃推拉门。门开了一半,客厅里的灯光从另一半的地方射进来。我在卧室里,能听到他敲代码的声音。

我说:“朱君安,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隔着玻璃门,我自言自语地哭诉。

我赤着脚,蹲在床边的地板上。眼泪崩溃一般不住地从脸上滴落到地板,地上湿了一片。我没有努力压制抽泣声,这声音随着客厅里的键盘声一起,在玻璃门的两侧呼应着。

我哭累了,重新爬到床上。朱先生不会来哄我,可我明天还要上班。眼睛本来就大的我,一哭起来,肿得特别明显。

我躺了一会,出了卧室,他还在键盘上忙碌。我进了浴室打开热水器,镜子里的我双眼红肿,蓬头垢面,像个流浪的鬼魂。

朱先生从背后环住了我,他一米八五的个子,环着一米六五的我,轻而易举。我挣脱不开,就听着他的心跳。

朱先生说:“别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最近比较忙,过一段时间寒假了,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好不好?”

我累了,他的怀抱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九月那天我从上海来苏州,大包小包出现在朱先生楼下的时候,大吃一惊的朱先生手忙脚乱地将我的行李搬到楼上,然后又哭又笑地抱着我。

现在他的拥抱,也像那时一样温暖。我就这样,又原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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