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婆都觉得不能这么养他们一家人一辈子,毕竟我们的负担也并不轻松。可是每个月妈妈都打电话来,刚开始是可怜地哭诉,后来就是说我不寄钱就是不孝。
也是在那一年,我跟老婆回她娘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我的脖子和背受了重伤,老婆的手也骨折了,我住院了一个多月,需要休养半年。
手术费耗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还不够,多亏了老婆娘家的人借钱给我们,还临时出手帮我们照顾了两个孩子。
偏偏这时候妈妈又打电话来要钱,老婆说实在没钱了,我们都出车祸住院了,可妈妈和大哥不信,轮番打电话来骂我们为了不给他们钱在编谎话。
老婆也是骨子里要强的人,受不了这委屈,借了路费请了车带着还没有痊愈的我一起回了老家现场证明给他们看。
妈妈看着满身绷带的我哭得撕心裂肺,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心疼我还是害怕失去我这个经济来源。
喝得醉醺醺的大哥一看到我们这副样子,不但没有只言片语来安慰,反而直接吼起来了,喊我们赶紧走,说我这缠了半身白色的布条条儿,看着就晦气。
我们夫妻俩心寒地走了。那次走后,我们换了手机号码了,没再告诉他们。
06
等我的伤完全好了后,之前走过密切合作的几家外企公司因为市场发展方向发生变化,纷纷撤离了中国,我跟老婆也决定换一个生活环境,就带着孩子去了深圳,一切又从头开始了。
我们一家四口挤在小出租屋里,我白天上班,下班后缠着资历深的老同事学专业、钻技术。那三年的日子贫苦而充实,我也没有跟家里人打电话,只是过年的时候会给妈妈寄钱。
熬过那段苦日子,我既有了丰富的工作经验和过硬的设计技术,再加上我的高级工程师头衔,在业内终于站住了脚。我带着老婆孩子到了老婆家乡的省会城市安家了。
一切安顿好了,我的内心也平静了。过年带老婆孩子回老家,好几年没见,大哥老了好多,妈妈更是憔悴不堪,我的内心居然有点自责和内疚。
大哥这次见到我们没有像之前那样横眉冷眼了,可爱喝酒的习惯还是没变,吃饭的时候,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打智障大嫂,我那三个侄儿侄女们都见怪不怪的看着妈妈被打,他们也都不喜欢自己的妈妈,因为老有人笑话他们的妈妈是神经病,我妈妈也是经常打骂大嫂出气。这个家里最可怜的就是大嫂吧。
我们在家里很不平静的住了一晚,第二天去看了两个姐姐,两个姐姐都是嫁到附近村的,生活上也只是勉强度日。我们把身上带的几千块现金都给他们孩子和我妈妈了。
07
看到他们生活的困苦,我何尝不想帮他们,可是我也不敢给他们太多钱,给再多,也不够多。
我也不是没有帮过大哥,想要拉他去城里工作,可是他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一个掉到井里的人,别人想帮你使劲伸手去拉你,差一点就够着了,可你连手都不伸一下,却怨别人不跳到井里去救你。你可曾想到,别人是费了多少精力和代价痛苦才从井里爬出去的?
我的大哥,你天天喝酒,睡觉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去地里干活,说羡慕我的收入高,天天飞机火车出差到处玩,可是你看到过我连续熬通宵赶设计图的样子吗?你看到过我在机场等待五个多小时等那些晚点的飞机难受的样子吗?你看到过我为了应酬喝酒喝得肠子都快吐出来的样子吗?
我不想怨恨我的大哥,更不会怨恨我的妈妈。我只是觉得他们还有我的大嫂都很可怜,而我并不能切实帮到他们什么。我出生在寒门,目前生活上虽然衣食无忧,可是我还是有一个贫寒的老家,家里有我贫寒的妈妈和哥嫂,估计他们这辈子都会贫寒下去。
我是个有故乡情结的人,这辈子不可能一直不回去看看,回了老家,我依旧生活在寒门里,依旧看着我的血脉至亲被生活撕扯着,同时也被他们撕扯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