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工俭学。”
我故意停下脚步,右手一松,钥匙又滑进裤兜。将近两米高的铁门,我三下五除二,抓蹬弹起转身一跃,翻了过去。隔着铁条缝隙,居高临下,欣赏被惊着张大的眼睛和小嘴。
“同学,我是问你名字?!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进去吧,万一——”
“万一什么?嘿!你到底有没有钥匙啊?!我怀疑你才对!那你叫什么?你,你不是那个......”
对了,我就是那个人见人爱车见爆胎文武双全貌似潘安,被校报头条刊登,勇夺大一组男子羽毛球单打冠军的——尹石坚!
“高数重考三次还没及格的,尹,尹什么来着?”
4
要不是有省队羽毛球总教头父亲的魔鬼训练,下海创业先富起来母亲的大力支持,我也没有和她相识相恋的机会。
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她总说我有着用不完的狗屎运,而她苦苦拼搏也不及那坨屎的十分之一。每次我咯吱她笑得花枝乱颤,拍着胸脯说只要有我这坨热热乎乎的狗屎在,保证她以后不用再艰难挣扎。
一语成谶。
母亲的公司,一夜之间从优秀民营企业纳税标兵,变成偷税漏税收贿受贿的黑典型。看守所到郊区监狱再到无罪释放,十个月300天,原来那个阳光开朗丰润的女强人,成了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妪。
母亲总是半夜惊醒,吵嚷着冤枉,奋笔疾书上诉的状纸,或者抱着头把自己锁在厕所里,大喊着别进来真的不是我。父亲没办法辞了工作,带着她回了乡下的老家。
那年我才22岁。
原本想在家族企业从基层做起,将来子承母业,现在不但帮不了人,自己还要重谋出路。
好在小灿说,市场就业行情不好,她也不想直接走向社会,还是考研出国更靠谱些。
校园门口的火锅店,她提前走了,破天荒付了帐,而我和半瓶三得利啤酒独处到午夜。
听说她考得不错,听说她认识了新男友,听说她再也没有音讯。
再见到她,是一张大红背景喜庆的照片,一身宝蓝银线的旗袍,发髻高挽金钗横卧。旁边站着的那位,蛤蟆镜,瓜皮小帽,肚子上的纽扣几欲弹出,不介绍以为是她的父亲。
听说,是个帝都什么农联社的行长,姓程。
5
苏小灿给我电话,只是问我能不能教她女儿打球。
我申请了员工内部价,她说还能不能再降降,直到把我自己的那部分都扣了,好像还是不满意,要再考虑考虑。
“那就周末晚点来吧,我下课了,可以免费教她。”我不由坚持要弥补点儿什么似的,有点儿泄气但还是说了。
“嗯,我们其实就希望她能平时锻炼,周末已经有补习班了。”
程心洁,苏小灿的女儿。
齐耳短发,丹唇皓齿,瓜子脸,柳叶眉,顾盼之间,继承了母亲的清秀温婉。身材像了父亲,才高二的学生,已经发育得如刚出笼的包子。
苏小灿门都没进,隔空喊着话,好好跟着教练学,下课自己打车回家云云。女孩儿头也不回。
我抱了一箱球,找了一个分量稍重的球拍,她应该用着称手。
孩子没基础,需要从最简单的身体素质、基本步法和击球技巧练起。
一周两次,每次两小时。开始40分钟,培养力量、耐力、灵敏、柔韧和速度;然后40分钟,训练跨步、垫步、并步、交叉步、蹬跳步等步法;最后40分钟,尝试颠球、发球、对空高击球、对空挑高球、对打高远球等技巧。
刚围着场地跑两圈,不到800米,程心洁就没电了。
小脸煞白,满头大汗,胸前如小白兔般急剧起伏,还捂着肚子说恶心不舒服。就是平时活动太少,稍微剧烈一些的运动,心脏就受不了。
我让她别蹲着,要站起来慢走,又拿了一块新买的士力架给她。孩子拿起保温杯仰脖要喝,被我拦住,只递给她一瓶盖的水润润嘴。
看我手里拧的一握热毛巾,女孩星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