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下)(2)

2018-12-11 20:04:30

古风

空旷的大殿不知何时刮起一阵阴风,窗外的月光洒落雕花暗格,有个黑影静悄悄地坐在不远处。

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叫问:“谁!谁在那儿?”

人影便立起来,一步一步地靠近。惨淡的光照在那张苍白阴蛰的脸上,仿佛一尊凶神恶煞的罗刹。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态,就算做禁脔的那些日子,他对我也是温柔带笑,宠溺有加的。

我突然没有话说了,宇文轶也不说话。最后被他冰冷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我道:“我早就告诉你,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才这么做的,也谢谢你的一番情意。”

宇文轶紧抿的嘴角突然上扬一个诡异的弧度:“没关系,我会为孩子报仇的,很快了。”

我觉得他自说自话,似乎真的有点疯了,终究是我言而无信利用了他,便重新躺倒不作理会。很快,我听见殿门吱呀被推开,脚步声远去。

我再也睡不着了,唤来守夜的侍女问话。从她口中打听到,原来他不是不露面,只是每晚都会在夜半时分过来看我。她还哭着求我不要再做傻事,因为以前伺候过我的那些侍女都已经被处死了,死得极其凄惨,她不想落到同样的下场。

过了几日,做好一切准备承担后果的我被请到宫内校场观看一出好戏。带刀侍卫围守城墙四面,高举的魏国旗帜烈烈作响,赤红色的太阳挂在天边,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热度。因为远处的木桩上用铁链栓着一个人,那个人是雪衣。

眼睁睁看着宇文轶搭弓上箭,一箭射中雪衣的胸膛,素洁的白衣立刻浸染出一大块血渍,如红梅盛开般妖艳。

见我只是沉默,他便冷笑:“怎么?王妃不求情吗?”

“他已经和我没关系了。你要是觉得这样能报复我,怕是不能如愿了。你若是真的那么恨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宇文轶猛然掌箍了我一个巴掌,我两眼一黑,摔倒在地。他从没打过我,一下子我也真懵了,连他的话落在耳中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隔着云雾缭绕,听不清晰。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他对你有没有真心,又为什么会欺骗你的感情吗?那本王就告诉你,他之所以替本王做事,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全都是本王授意的。他是我当年亲手带入楚国的魏国人,还有一个同胞姊妹,名叫霜衣。你说,胁迫掌控这样一个贱奴对本王来说,是不是易如反掌?”

“本王知道你这个人的心是块石头,特别硬特别狠,会因为一些可笑至极的理由递给亲弟弟毒药,摔死自己的骨肉。既然无论如何,本王都走不进你的心,等不到你真正接纳本王的那一天,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也不想再等了。”

“你现在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其实心里绝没有那么无所谓。如果你不爱他的话,又怎么可能会那么恨他?本王知道只有这个贱奴才是你真正的软肋。你们倒真算一对两情相悦的苦命鸳鸯,一个可以不顾安危跳下马车,另一个可以牺牲自己保全对方,都让人敬佩得狠啊,哈哈哈哈哈……”

宇文轶发疯一般地狂笑起来,嗖嗖嗖,箭如雨发,直射而去。他胸前的红色迅速蔓延扩散,血液滴滴答答地没入脚下的尘土。他的嘴里根本没塞任何东西,却硬生生忍受,一声不吭。

我眼泪刷刷流下,撕心裂肺地喊道:“傻瓜!你这个傻瓜!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宇文轶一把提起我的衣领,咬牙切齿:“你怎么不问我?他不会跟你说的苦衷我可以全部告诉你啊,让你们把所有误会都解释清楚,不然本王还怎么看好戏?”

“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我奋力挣扎,他不耐烦,用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直到我面色发紫,几欲晕厥。

宇文轶忽然松手,冷笑一声:“刘素节,这种蚀骨钻心之痛你现在感受到了吗?你每晚沉沉入睡之时,有没有听见那个无辜的孩子在哭?整日整夜,没完没了!吵得本王头疼!”

我捂着喉咙良久才喘过气来,恐惧不已地后退几步,然后跌跌撞撞朝雪衣跑去。他已经完全站立不稳,全靠绳索的力量在勉强支撑。我想替他松绑,他却阻止我,口中不停吐出鲜血,嘶哑喊道:“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我根本不爱你,你快走……不要你管!”

我一把将他抱住:“不,我不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

背后隐隐传来凉意,我知道是宇文轶又将箭簇对准这边。我坦然笑了笑:“雪衣,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我看见他的眼神迅速灰败下去,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被压垮了一样。我继续道:“我不需要听你的解释,我只希望你能说出我愿意听到的答案,就算那是骗我的,我也永远相信。”

雪衣叹息一声,泪水顺着笑意流下:“公主,我爱你。”

即使他现在胸口插着数支厉箭,疼得大汗淋漓,正在濒临死亡,可我从未看到他笑得如此自然如此放松。以前的他总是小心翼翼,沉默寡言,连笑都是拘谨的。

“傻瓜,我也爱你啊。一直都是你傻,不愿意真正接受我。”

他连说话都已很困难,每用力说一个字,嘴里冒出的血就更多:“公主,我……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我勉强哽咽住泪水,绽放最美的笑容:“只要你愿意,今世就已经是夫妻了。”

“好……下辈子雪衣再来找您……我们去看雪,咳咳咳……公主您看,下雪了,满天的雪……好美……”

“你怎么还叫我公主啊?”我皱起眉头,絮絮叨叨地抱怨,“下一世我可不想做公主了,害你一直这么怕我躲我,不敢与我亲近。”

怀中再无任何声音回应,我低头看他,他眼睛里的光已经彻底消散了,嘴角还残留着愉悦幸福的笑意。

“雪衣,你在黄泉路上等一等,等所有事情了了,我就会来找你的。”

我放下那具逐渐冰凉的身体,拔出他体内的断箭刺向自己。背后有什么破风而至,将我手中的断箭射穿。在强烈的冲击中,我昏天暗地地晕了过去。

10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的全部记忆开始于某天突然苏醒的时候。有个高大英俊、器宇轩昂的男人见我睁开眼睛,狂喜地将我抱入怀里,仿佛一件失而复得,举世无双的珍宝。

我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问道:“你是谁?”

那人愣了愣:“素节,你怎么了?”

我点头:“原来我叫素节啊。”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奇特:“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吗?”

我摇头:“不记得了。”

后来有几个长着白胡须的老头给我把脉,窃窃私语一会儿,然后摇头出去了。那人也跟着出去,过了很久才进来。

他看我的神情很复杂,说不上是快乐还是悲伤,最后才跟我道:“太医说你或许因为伤心过度,才会忘记过去的事情。”

我问:“我以前遇上了什么伤心事?你是不是认识我,可以告诉我吗?”

那人却温柔地笑了,轻轻搂着我道:“悲伤的事情就应该忘记,没有必要再去回想。”

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也决定就此作罢。可他后来还是透露给我一些以前的事,他说我们成亲已经很多年了,一直很恩爱。某次因为他的疏忽,害我们第一个孩子小产了,所以我才会因此难过而失去记忆的。他还不停地责怪自己,说他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会保护好我,不让令我难过的事情再发生的。

我听了很感动,见其他人都毕恭毕敬地叫他八王爷,也跟着叫他八王爷。他却不准,只准我叫他夫君,不然就会用各种羞死人的法子来对付我,对我这样或是那样。

我虚弱的身子在大夫们的精心调理下渐渐康复了。他很欢喜,一刻都不想与我分离,有时处理如山堆积的公文,都要紧握住我的手不让我走。某天夜晚,他满头大汗地叫着我的名字醒来,然后一把抱住睡在旁边的我,劲儿大得差点使我背过气去。

等他情绪平复下来,我帮他擦额头上的冷汗,问他做了什么噩梦?

他说,他梦见我又离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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