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被随机消灭了一半(上)

2018-11-21 20:02:01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百屈千折》

作者|昼温

余波·絮果

街上空无一人。

四处流淌的血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地上只留着道道白线,勾勒出生命最后的形状。

人们应该已经陆续离开了城市。以天地为棺椁,这里将成为另一座没有尸体的坟墓。

他们不会回来了,我也不会。

我刚从家里出来。已经有人贴心地处理过了,客厅里只剩下了一个不规则的白圈,粉笔画的。两个人应该是一起离去的,令人嫉妒。

我本想带走一些纪念品,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动。

和家里一样,奇异的紫色花朵在钢筋混凝土、柏油马路甚至是玻璃幕墙上生长出来,诡异的清香正好中和了腐烂的气息。

戴着足以抵御雾霾的无纺布口罩,我还是能闻到它。

“因为气味分子比较小呀。”他立刻回道。

我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一如往日温热。

但他的味道已经彻底消失了。

第一次·辰时

早上七点,第一个人死在我眼前。

她姣好的面孔突然变成了靠近热源的蜡版,五官像液体一样开始融化。上下眼皮很快黏在了一起,嘴唇脱落,露出森森白齿。鼻子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眼镜哐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随着皮肤流淌殆尽,眼睛又露了出来。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得到,但那双白球真真切切转向了我的方向。困惑?不甘?求救?眼球消失,转瞬即逝。

十秒之后,博士同学已经在我面前完完全全化成了一滩血水。

那浊液顺着寝室倾斜的地面向四周缓缓流淌,浸润了本本材料和论文。

惊惧像实物生生堵住了我的喉咙。我张着嘴,想喊喊不出来,想呕也呕不出来。

终于,在液体就要接触到自己的一瞬间,我夺门而出。

全身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我深吸几口气,终于找回了冷静。

求救。

昏暗的宿舍楼很安静。正值暑假,留校学习的人很少。我左右看看,几乎没有亮灯的房间。倒是几块阴影被我看成了顺着门缝流淌出来的血水,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拖着几近麻木的双腿下了楼,可宿管值班室的木椅上也只剩血水。

我颤颤地望向值班室对面的正衣镜,自己的脸因为惊惧而煞白,但至少没有融化的痕迹。

冷静,冷静,冷静。

得益于多次独闯异国他乡的经历,我的理智和勇气很快回来了。

稍作判断,还是回了寝室。尽量不去看地上那一滩,我抓起几样东西放进背包,手机,身份证,还翻出几个口罩。

手机还有信号,但在手里一直跳来跳去,让我没法顺利拨号。后来才意识到是冷到没有知觉的手在抖。

120,占线。

110,占线。

保安处电话,没人接。

父母,没人接。

还有他。翻了一下通讯录,才记得两月之前已经把全部通讯方式删除了。

过往·之一

我和津波相识在一年前。

食堂人很多,我端着盘子转了很久,最后坐在了他对面。我的嗅觉很敏感,人挤人的情况下,我是不愿意和男生在一桌吃饭的,尤其是夏天。但他看起来比较干净,身上的味道让我想起阳光晒过的书,发热的笔记本,还有冬天厚实的围巾。

那时我们还都是研究生,在各自学院因为不同的原因小有名气。我认出他的时候,他也认出了我。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土豆。

我可不愿意放弃结识新朋友的机会,更何况是他。我拿捏好时间,在他快吃完的时候起身去送餐盘。这样送完餐盘转过身,正好直面也刚吃完的他。

“你好,是物理学院的津波同学吧?我在校报上见过你。”

他猛地抬起头,好像刚注意到我。

“嗯,你是那个,什么霜。”

“林霜,人文学院。”

“哦哦,你好。”

等着他把盘子递给食堂阿姨,我自然地和他一起往外走。

“为什么不选物理?”

得知我高中是理科生后,他突然发问。

“为什么要选物理?”我有些诧异。

“因为简单。”

“哦?听说咱们学校物理学院可是挂科率最高的哦。”

“我不是这个意思。喏,给我一张纸。”

树荫下,我们停了下来。我看着他写下了8组公式,A4纸还剩很大的一半。

“这是物理专业本科全部的基本方程。对,学了四年就学了一张纸都不到。”

“唔……”

“不觉得很神奇吗?世界这么复杂,运行起来遵循的不过也是一两条定理,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发现它。”

我笑了。他当然有资格这么说。当年物理竞赛保送至中国最高学府,不久后成为了使用布鲁克海文实验室顶级科研设备的百位各国学者中最年轻的中国学生。

我与他正好相反。

如果整个宇宙可以用一个简洁的公式所概括,我大概会疯掉吧。

我喜欢语言。

语言是最变幻莫测的东西。它不是生命,却每时每刻都在吸食身边的一切,不断进化自身。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就是语言的厮杀史,那些紧紧包裹着价值观念、生活方式、文化认同的语言在同类相残中传播千里,或黯然消亡。最终呈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都是最有活力的语言。它们是不同文明的最鲜活的侧写,也在不断重塑着我们的社群和大脑。

所以,在经济实力无法支持常常跨省搬家的情况下,学习多国语言成了我离这个日益重复的世界最好的方式。这也使我被动成为了人文学院的一个传奇。

也许是因为传奇间的惺惺相惜,那次相遇之后,我和他迅速坠入爱河。

第二次·巳时

“徐叔,我手机没信号了,你——”

回头一看,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原本站着两个人的地方只剩一滩血水。

半个小时前我找到了几个幸存者,包括校车司机徐叔和一位值班老师。还有一个女孩儿,但已经疯了,我们没能控制住她。

徐叔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得知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电视广播都没有报道,社交网站则掀起了末日狂欢,甚至有人上传了人体融化的小视频。埃博拉、外星人、秘密武器,一时间谣言四起。

学校远在郊区,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开车去市里和大部队会合。只是还没出发,新一轮死亡已经来临。

我暗骂一声,在手机上把时间记了一下。

市里还是要去的,我得见到别的活人,我得获得信息。

不过我才刚把驾照考出来,独自上路就是找死,面对唯一能用的校车更是无能为力。

思索对策之际,又一个幸存者出现了。

“小霜!”

看到扈导,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是我的博士生导师,求学期间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我,甚至包容了我常常请假出国的任性。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扈导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老师,您怎么……?”

“我从家里过来的,上头让我来接你。”

“接我?”

“别管了,跟我走吧。”她温柔地抹掉眼泪,带我上了车。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副驾驶上。还没系好安全带,扈导就一踩油门驶出了学校。行驶的过程中,我一直仔细观摩她的动作。似乎感到了我的注视,扈导转头看了我一眼。

“怎么还戴着口罩?怕病毒啊?”

我脸红了,忙把它摘下来收好。

“没有说你的意思,明智的决定。不过这次没必要。”

“老师,我们去哪?”

“去机场。”

“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扈导看着前方,没有说话。我也就知趣地没再问。

路上人和车都很少,偶然有几辆冒着烟停在路边。

“我这辈子教了三十年书。”

过了很久,扈导突然说。

“学生无数。有3岁的孩子,高中生,自考生,还有大老板,当然最多的还是你们大学生。”

我望着扈导,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这个。

“你知道我说过最大的谎言是什么吗?‘你的孩子很聪明,就是不努力’。根本就不是。有的人就是不适合学习,有的人把老师当敌人,还有的人就是来买学历混日子的。一开始还跟他们生气,跟自己生气,后来也看开了。他们跟小霜没法比。”

“我……”

“都这时候了,你用不着谦虚。你是我教过少有的好孩子,语言天赋高,还好学。有点个性,也是好事。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能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能搞出对策。但有的人,你什么方法都用上了,他就是不懂,不会,乱写。真是当老师最挫败的时刻。”

“老师——”

“人类就是这样脑瓜不开窍的学生啊。考题就在眼前,倒计时已经接近尾声,却还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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