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看的书是一本拿倒了的《高等数学(二)》。
之后的半学期,我一头扎进了那本拿倒了的《高等数学(二)》里不能自拔。我独自一个人在自习室刷题,每当看到积分符号∫我都会想起503一姐,那个前凸后翘对着我们骄傲地敞开胸怀的姑娘。于是又一阵自责从内心的寂寞中涌出来。
是我让女生宿舍楼挂起了灰色的窗帘。那些窗帘由学校统一订制,上面画着校徽写着校训,宿舍有人时强制挂起。我端着男生宿舍硕果仅存的望远镜望向女生宿舍。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像极了我们的前路。
毕业多年,每当雾霾天气袭来,我仰望苍穹之时依然能想起当年女生宿舍楼那片灰蒙蒙的窗帘。或许,雾霾早就来了。
毕业的时候我最后一个离校,我看着对面女生宿舍的灯熄灭了再也没有亮起来,一个接着一个。503室的灯熄灭的那晚,泪水模糊了镜片。我蹲在阳台上哭。
四年里,我逃过许多课、挂过许多科、辜负过许多人,但唯有这件事让我感到深深的愧疚:我偷窥的罪恶剥夺了她们裸露的自由。
我买了两瓶牛二和一袋酒鬼花生米找宿管大爷喝酒,感谢他当年的不杀不恩。半杯酒之后,我们谈起了共同的爱好天文学。当我把自己的愧疚讲给大爷时,他很诧异。
他说:没有谁可以剥夺谁的自由,除非他们自己放弃。
我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那些女娃娃可比你们聪明,她们早就知道自己被偷窥。阳台成为了她们的舞台,几乎每个女生宿舍都有自己的节目。
我说:我的天呐,当时我怎么没注意到。
他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不是所有的美都能通过阳台表现出来,得不到关注的人觉得不公平,于是她们向学校举报了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而学校选择用写着校训的灰色窗帘掩盖。
4.
第二天,我把望远镜送给了一个大一的小学妹。她洗澡刚回来,头发湿漉漉的。我在女生宿舍门口把望远镜放在她的脸盆里。
我说:呐,送给你。看男生宿舍的时候用得上。
她说:男生整天玩游戏,没什么好看的。
我说:以前他们有许多事情可干,很有趣。
她说:你住哪个宿舍,晚上我能看你吗?
我说:我毕业了,今天就走,晚上那里黑洞洞的。
她说:那太可怕了。
我说:漆黑并不可怕。如果你从男生宿舍看女生宿舍,那才叫可怕。我看了四年,现在要走了,希望以后你们能看到些不可怕的东西。
我把美好的愿望留给了年轻人,留给了学校。
毕业后我见过许多东西,一个比一个可怕。当然,最可怕的是我疯狂地掉头发。
5.
我去医院看医生,挂了皮肤科的专家号。我给他讲了我的故事。听完后,他把号留下,把病历合上,丢给我。
他说:你的病我治不了。
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掉头发不是皮肤病,是精神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