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又点头,心情愉悦,又走上台,不顾众人不解的神情,又敲了下惊堂木,“咱们今天就把这个关何八闯江湖的事讲个完。待会儿再讲个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台下人都很乐意,也愿意捧场,都拍手叫好,茶馆里仿佛比往日还热闹了几分。
第二日,苏翎与江北一起去看了京戏。
那场戏唱的是《霸王别姬》,楚霸王与虞姬的千古情事。
虞姬出了场,苏翎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仿佛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件,对江北说:“这是个清秀男子呢。”
虽都是男子所扮,一场戏下来那两双眼睛却也情真意切不减半分。一颦一笑风情摇晃。
眼为情苗,心为欲种。苏翎与江北在戏台底下对视了一眼,同时弯了眼睛,这情苗,早已悄然种下。
“看来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霸王拉长了腔,悲凉之意顿生。
苏翎就在底下抹了眼泪,就着衣袖擦眼睛。江北不会哄人,小声道:“你可别哭呀。唉小姑娘心真软,也挺好。但是别哭啊,哭狠了眼睛肿起来,不好看。”
苏翎不知道被哪个词刺激到了,擦干了眼泪,果真不再哭了。但是却好像气了,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江北的手臂。
江北也纳闷了,半点不解。他想我让她别哭,哪不对了?
苏翎生着闷气,这一厢江北也挺委屈,于是看完这一场戏,两人一起走出戏场时,半句话没说。
夕日的光已经斜照下来,苏翎与江北相对无言。
并肩走啊走,便走到了姑苏河边。
“苏翎。”江北先开了口,停下来看她,“天色不早了,我送送你。”
苏翎一偏头,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我跟你说啊江北,你才不好看呢!从来就没有人说过我不好看。”其实她说的是实打实的气话。她最初就是被他的清俊模样给骗了,他哪能不好看呢。
原来她气的是这个。江北忍不住笑,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就敲在了苏翎头上。
“好,知道了,苏翎大小姐最好看。”
“你干嘛敲我头!”
“就看你有点傻。”
“我才不傻!我门门功课都好的。”
“嗯。”江北朝她笑,“好了,太阳都要落西山了,我送你回家吧,又聪明又好看的苏翎小姐。”
江北送苏翎到了苏府门口,看她进去了,才放心地缓步离开。
6
江北回到栖身的破旧木屋,远远瞧见师父一个人抽着烟。
他是被师父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的。那时他在街边立了一天,又饿又晕。看见一片衣角就如同溺水之人遇上浮木,拼了命地想要攀住。
他拉住了那段衣袖,选对了。
他当初本是没有名字的,师父那时是这样说的:“那你跟着我姓吧,就叫江北。这是大江南北之意,有好寓意,算个好名字。”
对于江北而言,师父就是父亲。养育之恩,永不敢忘怀。江北无比感激,因为师父给了他名字,教他读书,授他傍身之技,传他保身功夫。
师父名江琉,字珩玑。
“师父。”他走到门前,“我回来了。”
江珩玑敲落了烟灰,吐出一口白雾,道:“回来啦。怎么样?”
“挺好的,一直有人捧场。”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早有独当一面的本事,我无需担心。”江珩玑意味深长地道。“我问的是,你是不是,有欢喜的姑娘了。那个姑娘,就是请你看戏的那个吧。”
“师父英明。”江北笑。对于师父,没有必要遮掩。
“不是英明,我是过来人。”江珩玑却忽地肃了脸,“但是,江北,你必须要明白一点。你是闯江湖的,没钱没势只要命一条。而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过的生活与我们是全然不同的。你若想与她成就一段姻缘,很难。”
“师父不必再说了。我知道。我已经成人,知道世俗难避。我既真心喜欢她,自会尽力,不会听天由命。”
她也是有这一份心意的吧,应不是他的错觉。
“你回来得正好,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走。今晚姨娘给你煮了藕汤呢。对了,你爹今天也回来了,还带了……”
苏翎一到家,陎景便拉着她,不停地说着。
“好了好了,知道了。嗯。”苏翎答应着,想着该跟父亲提退婚的事了。
“父亲,我想退了同张戟的婚约。”晚饭时,苏翎望着碗里的藕汤,用勺子搅了几下,闷闷开口。
“你说什么?”
苏夫令闻言呛了好大一口,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一抬头就瞪眼。
苏翎的眼睛本能地畏缩了一下,又一挺胸膛。
“我说我要退婚。”
苏夫令扔了手里的筷子。
“这婚岂是你说退就退的?你说说,为何要退婚,你同张戟两人,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哪里不好?”
“您这都是古话!情不投意不合,自然要退。”苏翎越说越有理:“谁说青梅竹马一定两情相悦了,这十几年前的婚约都是老古董了,现在都提倡恋爱自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