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她那大学,有钱都能上。”叔叔听到我说的话后这样回应我,“娶了老板女儿多好,继承家业。”
那个时候的我远不像现在这样情窦初开,脑袋里对爱情没半点知觉,只是觉得这个女生人还不错,但我还是想去远方看看。
我的手还是总会被碎玻璃伤到,偶尔从院子走进办公室管小小要创可贴,午休如果不忙还会跟她一起聊聊天。
“外面这么苦怎么不回家?”她这么问过我。
我摇头,说:“正是因为苦更不想回去,我想赌上一辈子证明她们是错的,我是对的,道个歉回个头很简单,但那代表我输了。我觉得社会大学更适合我,我恐惧那个披了家的外壳类似牢房的地点。”我叹了口气,语气里应该多了些惆怅:“况且我觉得一个人如果经历过很多很多的苦,要么被击倒要么变强大,心态也会好很多。”
小小“嗯”了一声,我知道她其实并不会懂,就像我刚出来认识的一些朋友,我会幼稚到直接问他们在这个社会上混遇到过什么自己需要注意什么,他们说这个还要自己经历,别人再怎么说你也还是避不开某些事情。
深以为然。
“你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
“嗯。”我对小小如实回答,“谁会在家里舒服待着又出来遭罪呢?”
曾经文科满分的我学了三年理科,语数外成绩还不错的我高考理化生三科只有一百分左右,后来每次提及文理分科这件事家里人都会后悔不已。但又有什么办法,当初确实是你们逼迫我抛弃文科的。
二十年前那个女人未婚先孕有了我,那个男人在我所有姑姑反对的情况下执意娶了她生了我,并且在我不到两岁时毅然决然地跟那个女人离婚都不养我,更讽刺的是,我高考后的那个生日被那个男人骂到哭,亲耳听到我一个姑姑说二十年前就说过不该要那个女人生下我……
“唉,对不起……”
我的回忆被小小的叹气打断了,我倒是对她的道歉有些不解,看着她难过的表情恍然大悟。
“啊,没事的,提起过去并不会让我难过,过去了就过去了,回忆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我们更应该朝前看,努力过得更好更开心嘛……”
小小笑了,明显是挤出来的笑容,尴尬而丑陋,我抬起双手把她的嘴角往上推,打趣:“挤出来的笑可没有挤出来的沟好看呐。”
我渐渐愈发敏感而脆弱,却又极其害怕沉默,人多的时候表现出虚伪而友善的健谈,却又走不出内心的阴暗。
我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逃离,在来到这个批发部之前在北京的一家饭店打工过一阵,跟我关系最好的女生之一叫白丽,离开北京那天我连跟她要一个联系方式的勇气都没有。
开始学习做编辑之前我还在工地上工作,离开那天给监工发了短信,我说我不去了,还有几百块钱我也不要了,我不想读了那么多年书的结果是年纪轻轻在工地上度过。
其实比较喜欢不告而别,离别总是伤感的,而且有些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我如果不主动抛弃别人会不会要被别人抛弃呢。
就像那只猫,我会觉得被我丢掉总比被人偷走要好些——尽管难受的程度是一模一样的。
晓愁丢了那天我像疯了一样,小小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恍惚了,一遍一遍地电话那边吼叫“我的猫没了,靠近我的为什么下场都不好”。
她来的时候我已经平静了下来,更多的原因是找不到发泄的口让我不得不镇定,晓忧一直在围着我转,不停地叫,在问我她弟弟的下落。
小小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她们家唯一的宠物是条被关在笼子里不知道多少年,内分泌严重失调的老黄狗,每次看到我都凶巴巴地朝我叫,对于小小而言,宠物就是宠物,那只总被遗忘的黄狗丢了也不会被人发现或者在意。
“你怎么打算的?”小小尝试转移话题。
“什么?”
“生活。理想。”
“不不不,还是谈生活实际一点,理想太遥远,我没理想。”我顿了顿,把猫咪抱到腿上,抚摸着她的毛发,又说道:“刚出来只是想活下去,后来想起爷爷一直想带我回老家结果去世也没完成我就来了山东,我高考其实想考到南方的,湖北,既然没考过去就走过去,只要目的地在那里,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到那里……唉……”我谈了口气,有些惆怅,“算了,我现在这么苦逼,谈什么远方呢?”
“猫咪呢?”
“当然带她走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呢。”
小小陪了我一下午才回去,我很快从批发部离开了,在工地待了九十天攒了几千块钱,买了台电脑决定靠她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