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发生地:未见酒吧
在杭州西溪湿地深处,有一家叫未见的酒吧,酒吧里有一个全市最老的酒保,老酒保除了好酒之外还有一个习惯,只要听到好故事他就会为讲故事的客人免单。
此刻,老酒保有点气急败坏。
——我活了60多岁,生平就两大爱好,一是好酒,二是好故事……
他痛心疾首的看着台面上几个空杯子,杯壁还挂着深黛色的酒液。
——现在好酒被你给糟践了,还说没办法买单,有这样的理吗?
他停下来换了口气,一仰头,往张的大开的嘴巴里倒入一扎黑啤,兴许是喝的太急,又呛了出来,黄色的液体几乎有一半都喷在面前客人的脸上。
——赔酒、付钱、讲故事,福叔给你一个机会。
他扬起衣袖擦干嘴角边残留的酒水,开出了条件。
被数落的酒客是个中年男人,晌午来的,一袭黑衣,一头蒿草似的头发,一双鱼泡眼,一身落寞的模样。他推门进来后都没拿正眼看过其他位子上的客人,径自走到吧台前挪动着屁股坐上高脚凳,开口便要了店里仅剩的三杯夏日红。
看得出来酒客其实并不贪杯。他喝的不急,几乎是抿一口砸一下嘴,一个时辰后三杯方见底。当老酒保眼巴巴催他结账的时候,这个陌路的客人一五一十告诉老头儿他今天一个子儿也没有,并且以后也不大可能有。
——酒是没得赔了,怕是我马上抠喉咙吐出来,您老也不见得就会找个桶子接着吧……
——钱么,我孓然一身,海内外都没个一亲半邻的,恐怕没人愿意借给我……
——说不得只好污了您老的耳朵,听我讲个故事咯。
二0一八年六月初三,雨后天未晴,杭州西溪湿地深处的未见酒吧做成了开业三十年以来第一笔以酒换故事的生意。
小艾的故事
我姓艾,艾草的艾,今天满40了,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我是个孤儿,出生的第二天就被遗弃在慈恩抚育院门口,我是在那里长大的,后来老院长给我上户口时报上他的姓。
十九岁那年的春天,雨特别多,花也开的特别猛烈,抚育院后庭花园里的老槐树却在一夜之间枯死了,园丁们纷纷传说这是人事代谢的预兆。
没想到真的应了他们的说法。老院长有一天晚上听政府的安排去参加慈善晚会为抚育院募款,喝高了在回来的路上拉开车门跳出车外,当场摔死在路堤下的沟壑里。
司机阿发后来和我说,老院长跳车之前说了一句话:
——小艾娃,我来接你回家呢。
于是院里的阿姨和叔叔都争传院长老艾就是我的亲阿爸,同窗共学的姊妹们也不再搭理我,他们有时候当面叫我“野种”。
就这样在我十六岁那年第二次被遗弃了。
天气渐渐变得闷热,自从老院长死后抚育院的生计一天不如一天,当夏天彻底降临到我的小世界,新调任的院长告诉我,院里决定不会再为能自食其力的孤儿提供社会补助。
我并没有怨言,收拾了行装当天就迈出那扇锈迹斑斓的大铁门。那一天,门外两侧八字墙边的夹竹桃开的正艳,毫无迟滞感的在阳光下放肆生长。
……
我少年时候去过许多城市,做过许多工作。小学校里的保洁工、游乐场的售票员、家庭保姆、卡拉OK厅的公主等等,长的一年,短的一个月不到,连工资都没结清就奔向下一个不知所终的地方。
后来到了杭州,第一次想安顿下来。
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喜欢这里,事实上在心里真正属于我的只有那所坐落在山脚下的慈恩抚育院。
我想在杭州安顿下来完全是因为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