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的一周

2018-06-16 16:58:56 作者:耳心口

周一

如冰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局外看了看自己,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调整这个悲伤的尺度,就像被一直大手扼住了咽喉,哭都哭不出来,每当这个时候没法去思考,因为当活下去又变成了艰难的事情的时候,其她事情就没那么悲伤了。

她逐渐发现原来心里面这个炸弹并没有被拆除,只是被掩藏,当火苗触到导火线的时候,依然会爆炸,以前她没法控制好,在它炸掉的时候,伤及无辜,而现在她所能做到的,是能够控制它只伤害她自己。这也许也是一个进步。

但是相对于进步而言,痛苦对精神的侵蚀太过于轻易,如冰无法正常工作学习,她可以在床上躺上一整天,什么都不做,手机也不看。她有时闭着眼睛,有时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有时突然流下莫名其妙的眼泪,但她一直这样躺着,不跟任何人说话是她最想做的事。那天当痛楚漫过全身的时候,她感到左手手腕脉搏的跳动很吵,吵到想让它停下来,于是拿起刀子切断它的片段像卡碟了一样在她无法思考的脑子里反复,她感到她的心脏在被撕扯烧灼,她想疯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可是她就像被锁在了床上,她没法动弹。她就这样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躺着,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周二

如冰买了一瓶酒,事实上她酒量很差,却止不住地想用喝酒避一些感官上的痛楚。她跟她的朋友说:“用抽烟喝酒避现实的人应该是个懦夫吧。”朋友说:“不是的,只是一种宣泄方式罢了。”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懦夫,逃避生活逃避现实,逃避爱逃避被爱。她为了找安全的地方,拼命地东躲西藏,对于要面对的幸福与快乐,还没有进攻,就开始撤退。她在四周垒起高墙,自己蜷缩在封闭的空间里,画地为牢,一旦有人将高墙击碎,她就惊慌失措,一边痛哭一边修补,她期待有人进来,但她从不相信会有人进来。她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倒了一小杯清酒,然后一饮而尽,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自己的眼神犀利可怕,充满疲惫与愤懑的脸让她更想揪住的头发嚎啕大哭,如果每次被这种情绪支配的时候眼睛可以变红,如冰的眼睛一定是充满杀意的红色,她坐在椅子上双腿蜷起用手交叉抱着,强迫着自己的手紧紧地掐着腿,为了不让自己摔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毁了眼前的一切。眼泪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每一滴都大到落到水里可以起泡。她用尽力气冷静了下来,用纸胡乱擦干鼻涕和眼泪之后,胃开始拼命地疼。但是每次这样筋疲力尽之后她却没法可怜自己,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奇怪的恶魔,她耷拉着脑袋继续发呆,然后起身去洗了把脸,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周三

如冰割了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过于强大让她做出这种行为,还是本来自己就病到了如此的程度,要用自残的痛来抵消其他痛苦,她只知道自己割手指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简单地持续着这样的动作,她拿着美工刀,一刀又一刀地轻轻划着手指,像在雕刻着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但她仍然在嘲笑自己,她嘲笑自己竟然不敢用力一刀划下去,也嘲笑自己连割手腕的勇气都没有,每日每日,不想活了的想法那么强烈,却不敢去死一次,她嘲笑自己是懦弱的,做什么都是懦弱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是她一个人骑着单车在热闹的小吃街突然骑入本应该也布满了人此时却阴森诡异空荡荡的街道,转了个弯发现被一个骑车的男人猛烈追赶,而她这时发现这条平时经常走的路现在变得根本不认得,她猛地跳下车用包打了那个人并破口大骂了一句,慌忙中告诉自己“这是噩梦,快醒快醒你该醒了!”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她隐隐约约期待着已经到了早上,这样她就可以看着白昼的亮光稍微安心起来,但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拿起手机看了看,3:16。发现自己不过才睡了三个小时而已,可是她也不再想睡了,睡着跟醒着一样累。而醒来发现那种被现实拖拽的无力感更胜于梦里逃跑在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和被追时躲藏的胡同与小巷。

三月份的时候如冰连续做了一个月噩梦,每晚都在做,一度被噩梦吓到不敢睡觉,不敢闭上眼睛,害怕睡着了又做那些血淋淋的梦,被追杀,被追杀,被追杀,还有那些由于太过血腥诡异不想描述出来的鬼片一样的噩梦。她只想吃药。吃一片能让自己永远睡下去的药。

她曾经在逃避现实的时候总想睡去,“失望到想睡觉”,“悲伤到想睡觉”,“无力到想睡觉”,现在连想到梦里躲一躲都不好,梦跟现实一样可怕,但现实比梦里更为残忍的是,梦里偶尔会有很多人跟她一起逃,而每次被吓醒的她,发现醒了只有自己和手机,唯一能做的是,打开手机缓解她的恐惧。

真的很糟糕。如冰不知道在逃什么,但逃了太多年,被追杀这梦做了一个又一个,没有追根溯源过,它就变本加厉变成了现在的每天都做一个,好想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再逃了,好累。可是醒了还想逃,但因为不能用睡觉逃避,所以浑身被无力感挟持,无法前进无法后退,不想睁眼也没法闭眼。如冰想:什么时候开始连睡觉都这么累了,每个人都在休息的时候,她还在跟自己作对,以前醒了的时候总是好想要一个拥抱,感觉能一下缓解从梦中带到现实的恐惧,后来噩梦做太多麻木了,醒了就习惯性地打开手机,一个小时以后又能小睡一会。但她真的很想哭。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周四

今天也像周三一样,如冰发出的求救信号都没有传达到该传达的地方。“一切又是自己的错。”她这样想,“像不该求助的人求助,就是自己的错。自作自受,活该。”那些发出的讯号就像是卯足了劲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拳头,软绵绵,却因为寸劲太足而伤到自己。割手指那天就是这样的,她开口告诉他的下一秒,自己就知道犯了个错误,这种事情本不应该让他知道的,然而人总是心存侥幸,希望得到一些“意外收获”,即使代价是伤害自己。当他对她割手指的行为没有多大反应的时候,如冰脑中瞬间充斥着两个想法:“他根本不在意的你死活,下次就算割腕都不要告诉他了”,“他根本不在意你有没有在伤害自己,下次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她并没有在这两个想法中得出结论,她只是没有再找他了。下午的时候如冰约好了一个朋友,朋友刚从英国回来,留学的压力也让她喘不过气来,有时内心消极懈怠,疲惫之时跟如冰跨着大洋跨着时差互相舔舐伤口,互相予以慰藉。她告诉朋友自己昨天割了手指,朋友说:“你割手指干嘛?”如冰说:“怎么了?”她用手指在如冰的手腕上轻轻点了一点:“割这儿。”朋友去年在极其绝望的时候割过手腕,如冰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抬起头风轻云淡地说:“还没活够,算了,你也老实点,活着吧。”如冰没有再割过手指。

周五

如冰终于去看了医生,她内心里仍然存在着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向往。精神科医院的人远不如普通医院的人多,就像她心里一样冷冷清清,医生态度温和,带着一种温柔地疏离感,让如冰觉得有点不舒服,询问了一些根本看不出结果的笼统的问题,让如冰去做了心理测试。在电脑面前做了30分钟心理测试的如冰筋疲力尽,如冰感到头和眼睛都又疼又涨,比进医院的时候还要糟糕。换来的三张诊断结果上写着临床结果:神经症性抑郁。她不太懂这个专业性词语的轻重程度,想从医生那里得到点安慰,但可能因为医生见过的患者太多,对于这种程度病情的她很是云淡风轻,如冰觉得可以理解医生的态度,但是并不能缓解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当她询问到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只记住了医生的意思是:“虽然你每个月都有几天十分痛苦,但也没什么办法,如果你想吃药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药”说着拿起了笔。如冰笑着推脱说:“那个,那还是先算了吧医生,我回去再看看,如果更严重了我再来开药。”她觉得医生基本上是温和地笑着把她打发走了,她也笑着,说着谢谢医生,拿着诊断结果走出了诊室。面对这318元换来的诊断结果,她想:“再也不会要来医院了”,她又想:“或许这真不是什么‘合格’的病症”。她对这个诊断结果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她感到糟糕,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痊愈”。但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她没有抑郁症,没有病魔在控制自己,不是抑郁症在拖垮自己,是自己在拖垮自己。她感到难过,她知道一切还得靠自己。很难感受到新的力量,但她不想再黑化了,还好她发现身边的人都很温柔,包裹着这个尖锐的自己,似乎自己也温柔了些许,好像可以让她坚持更久,面对这些消极的时候,能够更加坚持下去。

晚上她去看了大海,看了夕阳,爬上了小山坡俯瞰城市的夜景,大自然有着令人豁然开朗的力量。虽然如冰对诊断报告上的这句:“心理治疗可具有短期效应,但不能产生长期效果。”感到无助与绝望,也知道自己的内心缺口很难有契合的拼合,她还是想去试一试,想尝一尝失望以外的滋味。

周末

史铁生的《务虚笔记》里有这样的对话:“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再计较人们说什么。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 以我的经验看,并不是真的想死 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还在……还在渴望爱。”

如冰在自己的日记本中写下这样的话:

“可以生自己的气,

但无论如何,都别放弃自己。”

《如冰的一周》by 耳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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