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哨戒所

2018-07-26 23:54:09 作者:久而久之_1d06

  小鸡问它的爸爸:“爸爸爸爸,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小猫有名字叫小喵喵,小狗也可以叫来福,叫小汪汪,只有我们没有名字。”鸡爸爸说:“孩子,不要着急,等你长大了,就有了,那时候,你可以叫咖喱鸡、油焖鸡、大盘鸡、或者鸡米花。”

  我有一段时间是贝吉塔,张万里根据《七龙珠》分配的,曹二蛋是饺子,宝杰是龟仙人,他自己是孙悟空,他把最厉害的角色给了自己。后来我从家里拿了很多巧克力,偷偷给张万里,他就让我当了贝吉塔,我很高兴,宝杰却说我不要脸,我把巧克力也分给他,他就变成了兔子用长门牙细细啃那块巧克力,不再说了。

  七八岁,我们欢快的如风里旗浪里鱼,带着新旧许多虚拟身份,像地老鼠一样跑来跑去。最常去河东一所废弃的卫哨,玩过家家,曹二蛋找来许多白布,用剪刀剪成细长状放在碗里充当面条。宝杰从河里取来水当作37°的凛冽高粱酒。宝杰家的红毛狗躺在不远处土堆旁盯着我们看,看这童话般的造物。

  宝杰的狗叫做狗肉,是宝杰的爸爸也是宝杰的妈妈,但它老厮跟着宝杰,又像是宝杰的儿子。宝杰是留守儿童,唯一的帮手只有狗肉,而我们早已和狗肉混熟,就觉得他格外的好欺负。

  宝杰最辉煌的那天是他爷爷去世那天,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认为宝杰受到了打击,很可怜。结伴去安慰他,宝杰并没有哭,他说:“我从爷爷柜子里找到了五块钱,走,我们去买东西吃。”我们买了零食,跑到卫哨那儿继续玩。二蛋对宝杰说:“你爷爷死了”张万里狠狠踢了二蛋一脚,我们都不说话,宝杰把一张纸币放在鼻子上仰面躺着,过了一会,他突然坐起来问:“你们这样憋气,能憋几分钟?”后来我们明白,宝杰对爷爷的死并不难过,宝杰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宋文05年搬家到我们附近,扩大了我们的小圈子。他爸爸是市委教工委的领导,所以我们像大人一样处处巴结宋文,张万里甚至想让出自己的主导地位,还谋划让宋文当贝吉塔,但被我严正否决。宋文常带我们去高压电线塔下面玩,唱声调胡乱起伏的歌,野鸡山羊猪和狗肉在周围跳跌。宋文建议玩游戏,玩假结婚的游戏,唯一的女生二蛋做新娘,新郎自然是宋文。然后我们四下搜寻杂物来准备宴席,二蛋让我去河里取水,说她要做煮沸的羊汤。分散开,宝杰突然大叫一声:“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原来是从废石瓦砾中扒出来一把生锈的铁剑,这长度快赶上我们身高的长剑无疑是巨大的财富。张万里不服,捡来腐烂畸形的木头块子,假想成手枪,宋文也跑去掐来根纤细坚韧的柳枝当响鞭使,三个人围起来对峙,咿咿呀呀激战乱作一团,完全忘记了结婚的事。这样也好,宋文不能拉二蛋的手,二蛋也不会作眉眼低垂害羞发笑的样子,所以我很高兴。事实上我想和二蛋结婚,但二蛋就是不看我,二蛋不看我我还一直拿眼睛瞟她,我觉得我有点儿贱,也有点可怜巴巴的。天快黑的时候,张万里想起来要假结婚的事,又提了一句“让宋文当贝吉塔吧”。突然,我像是受到了致命威胁的小兽,全身柔顺绒毛炸起变成长刺,站起来冲他们喊:“不行!我是贝吉塔!我不是贝吉塔,我不是贝吉塔了我是谁?”喊叫完转身跑走,留下他们一脸惊愕的表情。

  我一直跑,只觉背后野地里青火焰荧荧。 七岁的我很伤心,因为我最好的朋友都不能明白我的所持。 

  山中无甲子,童年时候过的是春水煎茶、松江酿酒的浪漫日子,长夏节气的太阳也不像现在这样铁浆一样泼洒,三伏天也只稍显温和。河水波光漪漪,牵扯倾盆反复的雷雨,夜里隔岸荧光明灭万点,梳织于柳堤蓼渚间。 

  读初中的时候,狗肉死了,当时天气阴沉的厉害,我们正准备去学校,留宝杰一个人呆  读初中的时候,狗肉死了,当时天气阴沉的厉害,我们正准备去学校,留宝杰一个人呆坐在门口,那是我第一次见宝杰面露愁容。宋文也快死了,课堂上昏倒了一次我们才知道他的心脏有问题,五岁做过手术,可这一辈子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影响。当天晚上我就捂着自己的心脏说“你日夜不息跳了那么多年,辛苦了。”我们几个只有二蛋过的欢快,二蛋可能是虞美人或矢车菊之类的花草,我们几个男孩的眼神就是土壤和肥料,把植物浇灌的繁荣茂滋。

  她偷化学课上教学用的酒精,涂在走廊楼梯木质扶手上,晚自习声控灯熄灭时,用打火机点燃扶手,一层楼的弯曲小火蛇。

  有次雨天早晨,我感冒了,背着书包去医院挂水,二蛋要跟着我,离开教室之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风扇关了,神经兮兮说了句“都别再感冒了。”有传言说校医院的女医生是兽医,是校长的亲属,所以我们不敢校内就医。路上我很虚弱,对二蛋说谢谢你陪我,她一脸不解的说“你有假条,我是出来玩儿的。”

  中午结束时雨还下着,打算回学校,解放路牌坊街北有户人家的老人过世了,小县城里不那么正式,奠堂就设在路旁,吹丧的队伍围在花圈挽联前摆弄乐器。路后面一块空旷地摆满了宴席,就地宴请客人。我开玩笑说:“宋文的破心脏说不定哪天就罢工了。”二蛋白了我一眼,拉着我就往人堆里走,一转身却坐在了饭桌上,还没开饭,二蛋示意我快坐别说话,我对她说你是神经病吗?死人的饭局你还蹭?被发现了多尴尬?二蛋说:“不会被发现的,你快把书包放下去。”我看着她笑嘻嘻的吃完了饭,还和旁边的阿姨聊起了天,竟然真的没被发现。

  宋文在我们隔壁班,他家境富裕又体弱多病,所以无论谁都喜欢关心他照顾他,并从这份照顾里获得幸福感。二蛋也是。小时候我们很排斥二蛋,总认为应该“男孩和男孩玩,女孩和女孩玩。”等到了读初中的年纪,荷尔蒙萌发,开始纷纷向二蛋示好,宋万里每次星期天从四中回来时总要请二蛋吃饭,宝杰也总是问“二蛋呢二蛋呢?”二蛋确实是个有趣的女孩,眼神永远充满好奇的活力,一眸春水照人寒,刚毅果决,而且不受年龄的影响,类似永久脑损伤导致不变的娃娃音。

  不过只有宋文下手最快,我记得是一个地理课间,我正和李卓远踢着沙包,宋文来找我,递给我张纸让我转交给二蛋,我说知道了,就赶紧去踢沙包了。等到二蛋第二天早上背着粉红书包,扎着马尾,披着暖洋洋的阳光来教室,我才想到,然后把纸随手扔给二蛋:“小宋文给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封情书,一张泛黄烂边草稿纸充当的情书,斜上方甚至还有橡皮未擦净、演算圆柱面积公式的痕迹。当时火红的狗肉在狂躁嚎叫,撕咬二蛋的裤腿,但没能阻止她看这封信,内容是:“我喜欢理发时候睡觉,喜欢睡觉时候听雨落枫叶的声音,喜欢同桌拔我的汗毛腿毛,喜欢土豆,喜欢阮籍和沈复,喜欢闻潮湿书柜的味道,喜欢弩箭入水的声响,喜欢白这个姓氏,喜欢什刹海,喜欢狗肉,还喜欢你。”落款是宋文。

  真是运交华盖,天意冥冥。我也喜欢狗肉,可是我比不过宋文,当时我还只会踢沙包,只会和他们玩“葵花点穴手”,身上毛发未长全,更不认识阮籍和什么复,那是我第一次败北,真是艰难,接下来还有很多次,最近的一次,是我在大学图书馆里最喜欢的一本书里写下了手机号码,等了好久,打过来的却是管理员大妈,言辞激烈,对我说了些什么“要提高自己的素质。”

  生命开始如战场,钢铁弹膛里煨煮着灵肉破损的声音。在接连失败、饱尝无力感、恐惧颤栗之后,我发现了信仰空缺的问题。好在姥姥是基督教徒,我问:“我把余生奉献给神的福音传播事业,神可以帮我得到二蛋和报复图书馆大妈吗?”姥姥扶了扶老花镜,慈爱的看着我说:“人是不可以试探神的,更不要说交易。”我很生气,不劳而获的想法破灭,我说:“那既然神创造万物,魔鬼又从何而来?”姥姥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你不忠诚。”我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都后悔问了一个虔诚教徒这样恶毒的问题,事实证明姥姥是对的,信仰就是,诚则灵。

  姥姥住院那次,晚上我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模糊意识化为清风附着在白墙壁上,我听到楼道病房里传来巨大的祷告声,像法事钟鼓万人集会,声音幽怨绵长庞大到澎湃恐怖,我被吓出一身冷汗。醒来细数他们的信仰,有人求土地公公,有人求菩萨观世音、或者耶和华、三清、如来佛、关胜大帝、五百修罗。

  宝杰的爷爷去世、狗肉去世的时候我很希望我就是宝杰,因为那样可以承受巨大的悲宝杰的爷爷去世、狗肉去世的时候我很希望我就是宝杰,因为那样可以承受巨大的悲苦,巨大悲苦后面隐藏着一种满足感,这似乎也暗合心理学,正常男人高潮和大便时的痛苦其实是骨子里快乐。于是受这莫名情绪的教唆外加强烈自卑的作祟,我开始刻意疏远宋文和二蛋。

  这样过了初中,后来我们又去了不同的高中,联系的就越来越少了。然后是浑浑噩噩过完大学,和高三一样,会徒劳的想,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让生活更加有意义,不那么虚诈而勇敢不足,不会白白浪费生命。

  张万里报考的是警察学院,被分配到这个小县城当片警。宋文的爸爸上下活动,给宋文在检察院谋了个职位,宋文很开心,说他可以维护社会平和,落实公平正义了。宝杰学的医,晚毕业了两年,现在还在人民医院实习,整天每个科室轮换值班。二蛋呢变成了钢琴老师,去上课、或者被同事拉去办数学补习班,被一帮小孩缠的耐心渐无,不再练琴。

  二蛋曾经说过,每次阴天的时候,你就可以想象,东南方向正在落暴雨,西边稀稀疏疏的是小雨,北面是艳阳高照烈日灼灼。而你的头顶是阴沉天气,是雷电雨幕的过渡带。如果你足够聪明,机敏健康不愚钝,去向东边跑,或者向西边跑,你就完全可以摆脱你的处境。 

  医院产房,宝杰被留下值班,育婴室里横竖摆列着排排暖箱,刚出生的小孩子们全身通红,毛发稀少,面相丑陋,主任来看一个不太可能存活下去的病危婴儿,拎起来检查后又扔进去,然后下班回家吃饭了。产房常有夭折孩子被抱出去,宝杰才来两天都看的习惯了。还经常眼花,看到狗肉的影子,那条红毛狗,耸拉着脑袋,一反欢快的奔脱姿态,在各个科室门口踱来踱去,像贴地滑行的幽魄魅灵。

  张万里当了警察才知道这个职业也有业绩,八月初上面竟然拨派给他一个抓赌指标,他不知道怎么完成,米叔给他出了主意。当天晚上,他带着同事进了家地下厅,随便找了个麻将房闯了进去,无辜的三个男孩一个女孩,二十岁左右大好青春的样子,张万里仿佛看到二蛋宝杰在过家家的场景,同事说:“没搜到现金,撤吧。”张万里想到了他的指标,眉头一皱说:“他们是微信转账,我看到了,都带走吧。” 

  宋文在检察院干了两个月不到就不干了,把他爸气坏了。宋文说,他看到检察长在饭局上借着酒劲拉女方原告的手,道貌岸然的占便宜。更可怕的是同事们已经将“原告宴”“被告宴”“领旨宴”当成了习惯,当成了仲裁案件的依据甚至准则。二蛋也劝他,说:“这只是小部分现象,再者,如果你觉得国民素质不行,你就多读书从改变我们几个开始。如果你觉得体系败坏,那你就规规矩矩去考公务员改善司法体系啊。不努力?辞职算怎么说法?”我不知道一向聪明的二蛋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这种话没有意义,什么都改变不了。 

  后来二蛋也遇到了麻烦事,假期和同事开的数学辅导班被教育局查到了,作为负责人之一,罚款通报之后,二蛋被调离了本地,去了个偏远地方。

  宝杰还在实习,也有了女朋友,每次对方和他说到结婚的事他就闭口不提。有次喝醉了他断断续续对我们说:“实习完了我想留在七院,离家进,可我托宋叔打听了,得花20万才能买到留下的资格。”“我没钱买房子,几十万,小城市的房子都不行”“我也没钱买车啦啦啦”“我不结婚啦啦啦啦”“我和万里结婚吧”“噜噜噜噜噜”我们拉扯搀扶着,低声安慰着迷乱的宝杰。想到了他的狗肉,那时候宝杰父母出去打工,宝杰家的日子确实艰苦,平平淡淡的一家人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天灾人祸。宝杰如今面临着巨大的问题,一份份几十万的缺口,我们谁都顾不得他。

  送宝杰回家,出来时已经凌晨了。街道十字路口中心,乍长乍短的黄绿讯号灯闪烁,狗肉幻化成了一匹火红的小马驹,口鼻哈出热量,似乎周围有瘴气,似乎有个人侧立一旁。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木杖,仗头悬挂着消遣百日的铜制钱。

  迷糊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把梧桐树叶子用橡皮筋系在头上,当蒲扇象耳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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